幽幽潭水之上,白色霧氣朦胧,迷煙漸漸散去,司濯深邃的雙眸微微眯起,薄唇抿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開了穿在外面的绛紅色衣袍,他輕點足尖,一個縱身飛至龍子衿的身側,衣袍瞬間披于她的身上。
岸邊,墨昱望着那一對璧人般的身影,如墨的眼神沉了沉,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對上龍子衿那雙潋滟清澈的雙眸,捕捉到她眼底一閃即逝的惶恐不安。
“謝謝!”龍子衿看了身側的司濯一眼,略有羞赧地垂眸。
她伸手将散落在香腮邊上的發絲,撩起至耳後,一張如出水芙蓉般清純妩媚的精緻面容,在日光之下,白皙如瓷,夏日涼風襲來,她被水浸透的身體,有些瑟瑟發冷,寬敞的衣袍下,一雙筆直纖細的白玉般的腿若隐若現。
司濯眉宇間閃過一絲無奈,此時,便是責罵她也無濟于事,挪了挪身子,不動神色地擋在了她隐約的妖娆春色。
三個人,氣氛瞬間尴尬,墨昱一直未語,清風吹起他黑色的錦袍,勾勒出一抹失落的怅然之意,許久,他低沉開口,“雖是夏日,但這裏還是有些冷,郡主請先回去換身衣服吧!”
聞言,龍子衿倏然擡頭,攏着衣袍的手,不禁握緊,對上那雙高深莫測的雙眸,有些不解,再看看司濯風輕雲淡的眼神,她眨了眨眼,心下已經了然,原來,她暴露了。
既來之則安之,龍子衿深吸口氣,柔聲應道,“好!”
四方城裏,女子的服飾主要沿襲西漠皇室的風格,龍子衿被帶到聖殿的一間偏殿之中,由着墨昱安排的嬷嬷爲她梳妝打扮。
半柱香的時間,殿内,墨昱一邊垂眸摩挲着白玉杯的邊緣,一邊輕勾起嘴角,淡然說道,“有傳言說,七皇子與永安郡主不合,我看這傳言有些誤傳!”
呵呵!
司濯冷冷一笑,他如何看不出,龍子衿那一臉冷清,看在墨昱的眼底,成了一層深深的失落,作爲男人,他如何感覺不到,墨昱低沉聲線中的難掩的缱绻眷戀,說到底,他終究是感同身受的。
“我與她相識于年少……”司濯的聲音向來低醇好聽,在整個空曠的大殿之内,有輕輕的回聲蕩漾,“但是,初入郡主府時,并非我所願,那時鮮衣怒馬,正值氣血方剛,爲數不多的相見,也總是針鋒相對的!”
司濯抿了抿薄唇,眸底泛起一抹苦澀,伸手端起一杯葡萄酒,喉結微動,一飲而盡,現在想來,那時的龍子衿,大概也是躲着他的,不然,他們怎麽會一年之内見面不過三次呢?
可即便是這樣,墨昱也是羨慕的,畢竟,他和她之間還有過青梅竹馬年少時,而他呢,有的不過是一面之緣,有的不過是她的出手相助,是他的落荒而逃。
“教主……”聖殿的大門外,年過半百的老嬷嬷輕輕推門,跪于外側請安。
墨昱擡眸,雙眸驚豔,司濯握着被子的手一僵,眉心攏起。
殿外,女子身姿婀娜纖細,她穿着四方城最尊貴的紅色輕紗薄裙,短之臍間的紅色輕衣,袖子是寬大的喇叭袖,袖邊上繡着奕奕泛光的金絲邊;她下身是一條同色的百褶長裙,輕紗水羅,迎風相送,款款伊然;她腰間系着一條彩色垂絲腰帶,盈盈不足一握的白瑩纖細腰肢上,臍部鑲嵌着一顆璀璨的金色元珠。
赤腳走上殿内柔軟的桑蠶絲彩色毛毯上,龍子衿白皙的玉足,每走一步,纖細的腳腕上挂着的銀色鈴铛都會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殿内很安靜,她垂眸,微微蹙眉,有些被人注視的不自在。
司濯不動聲色地放下酒杯,瞥了一眼身側的墨昱,看到的是他眼底毫不遮掩的驚豔,還有那一抹難以言喻的欲望,收回視線,望向座下緩步而來的女子,眉宇間透着淡淡的擔憂,在西漠皇室的驚鴻一瞥,他知道,她就如同墜落到大漠裏的明珠,總有一天會撥雲見日,褪去所有的灰燼,盡情綻放全部的光亮。
咳咳!
龍子衿環視了一眼殿内,除了司濯和墨昱,剩下的便是那些面帶獠牙的教徒,她一個人這樣站在下面,實在有些尴尬。
聽到龍子衿的輕咳,墨昱瞬間回神,他抿了抿薄唇,冷了冷聲音,對立于一側的教徒吩咐道,“看座!”
龍子衿不情願地坐在了司濯和墨昱的下方,她垂眸看了看自己清涼的衣着,面色輕赧,微微發紅,印象裏,她可從來沒穿這麽少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尤爲不自在。
司濯起身,随手扯過身後輕薄的絲毯,他緩步走下台階,來到她的面前,颀長的身姿擋在一側,她不得不擡頭,仰視着他。
她向來不喜梳理的三千青絲,被編成兩股辮子,分置兩側,白皙光潔的額間,是一塊妖冶的紅色寶石,襯得她若凝脂般的肌膚更加白皙。
“有……有什麽不妥?”第一次,龍子衿被他看得有些惶恐,她輕蹙眉,纖細的手指,輕撫上臉頰,低聲問道。
“沒什麽不妥!”她的模樣,比西漠的女子美上不知多少,沙漠中的女子,常年風吹日曬,面色沒有她這樣白皙動人的,這樣潋滟的色彩,她才是最配的。
許久,司濯冷聲開口,他将手中的薄毯蓋在她的腿上,而後,負手轉身,違心地說道,“郡主以後還是不要做這樣的打扮,不合适!”
龍子衿沒有接話,隻是瞪着他已經離去的背影,眼底升起一絲怒意,這個司濯,就是看她不順眼,可是,眼神瞥到墨昱那雙黑漆如墨的眼眸時,她瞬間沒了脾氣,輕輕别開了視線。
墨昱毫不在意一笑,斂了嘴角綻開的弧度,在這四方古城裏,最不缺的便是妩媚多姿的美女,可是,她的美卻是絕無僅有的,一張絕色精緻的妖冶面容,難擋她眼底清澈如水的清純之色,她生來便是矜貴的,與生俱來的皇族氣質,讓她倨傲的身體裏流淌着高貴的血液,冰清玉骨,纖塵不染。
墨昱垂眸,節骨分明的手指,撫上青銅酒樽,輕聲開口,“我曾師從龍千城,龍将軍!”
龍子衿微微擡眸,這個,之前她聽司濯說過。
“沙場之上,最是危險,也最是寂寥,那時,我最快樂的事情,就是跟在師父的身後,聽他講女兒的故事!”這個,墨昱并未說謊,在他的印象裏,龍千城提及最多的便是自己的女兒。
呵呵!
龍子衿忍不住嗤笑了兩聲,斂了眼底的落寞,她輕啓紅唇,“教主真會講笑話,我父王是什麽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他和慈父二字,差得可不止一星半點!”
“我沒有騙你!”墨昱的臉色沉了沉,心下無奈,師父和龍子衿之間的劍拔弩張,并不是什麽秘密,“他叫你子衿,說這名字是他爲你起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她笑了,眼眶不禁有些發紅,聲音有些輕顫,“縱我不往,子甯不嗣音!”
多諷刺的名字,他用女兒的名字,表達了對另一個女人一生不變的愛意,青青的是你的衣領, 悠悠的是我的心境,縱然我不曾去會你,難道你就此斷音信?
望着她泛紅的眼眶,司濯的心有些莫名的疼痛,年少時,龍子衿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守在郡主府大門的石柱上,小不點的身子總是墊着腳跟,遠遠地望着,初時,他猜測她是要等什麽人?
後來,府邸的下人說,郡主這是在張望攝政王府的馬車,因爲那裏是出城必經之處,隻要安心守着,總能有機會瞅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