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内幾乎所有的地方,婢女們都被查了一遍,如今,就隻剩下這城中谷一方之地,墨昱站在沙地至上,負手而立,轉身仰望四周,輕紗遮面,垂眸斂睑,難道她就這麽堂而皇之地混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
“教主,就隻剩下這裏沒查了,現在……”
“這裏是本教主招待七皇子的聖地,如果她真的有這麽大的膽子混進這裏來,本教主還真是多少有些佩服她!”墨昱輕邁步,走上階梯,他每上一層,臉色陰鹜一分。
坐在主位上的司濯,節骨分明的手指,輕扣在玉石桌面上。
一下,兩下,三下……
立于他身後的龍子衿,垂頭蹙眉,手指不自覺地輕繞着,她不知司濯是不是真的認出她來,若是一會查到她這裏,那麽就隻能魚死網破了!
“這裏所有的婢女,都排好隊,站在下面!”墨昱優雅入座,嘴角勾起一抹邪惡的笑意,這女子的定力果真是好。
跟着身邊的婢女,龍子衿也移了移步子,在路過司濯的身側時,她的手裏被人瞬間塞了東西。
不動聲色地走了出去,站在谷中,搖曳的燈光晃得人眼睛有點痛。
微微眯起眼睛,趁人不備,龍子衿不動聲色地攤開手心,一顆晶瑩剔透的紅色藥丸在白皙的手掌之上,她收攏手指,擡起頭,心下了然。
原來,司濯偷偷塞給她的竟然是西漠皇室特有的“幻命”,說得俗一點,就是詐死的藥,吞下以後,七竅流血,斷氣停息,與死人無意,但過上七天七夜,吞藥之人會蘇醒過來。
隔着湧動的人群,隔着灼灼的焰火,龍子衿微微仰頭,一雙如水的清眸,就這樣越過千山萬水一般,與司濯深沉隽永的眸色相遇,她清淺一笑,眉眼彎彎,而他緊抿薄唇,一聲歎息,無不擔憂。
前面的婢女被一個個地摘下了面紗,很快,便到了龍子衿這裏。
“把面紗摘下來!”教徒的手中,拿着一軸畫面。
龍子衿瞥了一眼畫軸,那是她易容成男子的樣子,畫得雖然不是很像,但眉眼已經足夠相認了。
“快點!”來人顯然沒了耐心。
龍子衿垂在身側的手,握得更緊了,另一隻手,輕輕擡到耳側,就在她撩起輕紗的一瞬間,谷中傳來空曠的一聲。
“禀報教主,已經查到那良奴……”
扣在面紗的手,瞬間垂了下來,龍子衿暗中松了口氣,她擡眸望向司濯,隻見他風輕雲淡地拿起酒杯,淺嘗辄止。
原來,這一切都在他的眼裏,他什麽都知道!
“人在哪裏?”墨昱豁然起身。
“在紅坊,如意夫人那裏!”
“帶過來!”墨昱低沉的聲線,隐着盛怒,可是轉而,他勾起嘴角,對司濯抱歉道,“七皇子,今日之事,擾了興緻,不如你回房休息,我處理完教中瑣事,明日我們再談正事,如何?”
“教主不必客氣!”司濯優雅起身,擡步走下階梯,路過龍子衿身側的時候,他出聲輕柔,不是詢問,卻是命令,“來時是這位姑娘帶路,回去的路,還得勞煩你啊!”
龍子衿沒有說話,隻是深深作揖,低眉順眼地走在司濯的前面。
身後,墨昱望着那抹纖細的背影,擰眉不語,眼色沉了沉,爲何見誰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一天之内,錯覺會不會太多了?
司濯下榻的地方,就在聖殿的旁邊,是一間風水上等的客殿,龍子衿對這裏一點也不熟悉,出來以後,自然是亂走一通。
垂在身側的手,瞬間被司濯牽起來,冰冷的手指在他溫暖的掌心裏輕顫了下,她蹙眉相望,卻沒有掙紮,順着他的腳步,亦步亦趨,夜色之下,他的側顔那麽完美,距離太近,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琥珀色的雙瞳。
古城裏,守衛的人都忙着去城中谷,這一路走來,竟然沒遇到什麽人,推開偏殿的大門,剛邁進門檻,還沒等心神穩定,龍子衿就被司濯,一個用力,甩到了門闆上,随即,身後便是大門緊閉的聲音。
“你是不是找死呢?”此時的司濯,眼底的漠然消逝,唯獨剩下盛怒,他雙手撐在她的身側,身高的優勢,讓他能夠輕松地俯視兩臂之間嬌弱的她。
被禁锢在他的懷中,龍子衿不安地蹙了蹙眉,垂眸,心虛咽了下口水,的确,她铤而走險了!
“如果我不在,你打算怎麽辦?”偏殿沒有點燈,黑漆漆的夜裏,隻有窗棂處投射進來的淡淡月華,司濯依舊保持着進來時的姿勢,他高挺的鼻梁,近乎挨着她的臉頰,鼻腔處都是她身上獨有的幽暗桃花香。
“怎麽不說話?”司濯怒意不減,嘴角卻偏偏勾起一抹冷笑,他撐在她身側的手,鉗住她精巧的下颌,強迫她别開的雙眼,注視着他的眼眸,“怎麽?打算魚死網破?同歸于盡?墨昱的身手,放眼整個日濯大陸,難有敵手,你倒是有膽識,敢單槍匹馬隻身一人來這四方城裏作死!”
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這麽被動,龍子衿怒視着他近在咫尺的一張俊顔,這樣的動作,如此暧昧,可是氣氛卻異常冰冷。
這次,她承認自己确實有些冒失,但是不铤而走險,如何能有收獲,她已經沒有時間去以逸待勞了!
“我……嗯!”開口,想說些什麽,但是他卻沒給她解釋的機會,微涼的薄唇覆在她柔軟的唇上,雖然隔着輕紗,但是他還是能夠感覺到那軟糯的觸感,感覺到他内心的悸動。
龍子衿愣在原地,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屏住氣息,一動不動。
“呼吸!”他離開她的唇,望向她茫然若水的雙眼,眼底略過一抹戲谑笑意,趁着她呼吸之際,他一手攬過她纖瘦的肩膀,一手撩起擱在他們之間的輕紗,靠近她,又覆上香唇,缱绻地加深了這個吻。
龍子衿下意識地緊抿紅唇,她稍稍掙紮,可是,他卻霸道地将她強行困在懷中,唇齒相依,不留一點縫隙,他的吻技并不高深,完全是憑借着男人獨有的天賦,帶領着他走向一個前所有爲的神秘之境。
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龍子衿終于得了空隙,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手腕處被禁锢的麻痹之意尚未緩解,她便被司濯深深地擁入懷中,他堅實的胸口,心跳有力,節奏很快,耳側,他的聲音低沉中帶着明顯的顫抖。
“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到大,從來沒這麽怕過!”司濯将頭深深地埋進她的肩頸,她發絲上的幽香,讓他莫名地心安,“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在做夢,我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到你,可是,轉念一想,餘下的都是擔心,墨昱是什麽人,你應該很清楚,他若是發現你,你如何能或者走出這四方城!”
“司濯……”龍子衿輕喚了一聲,她的呼吸有些困難,可是他絲毫沒有松開她的意思。
“你是不讨人喜歡,橫行霸道,目中無人,刁鑽刻薄……”她的缺點,他能數出很多,但是這樣的她,卻深深地留在他的心裏,永遠都沒辦法忘記。
“可是,我從來沒想過要你死!”這才是他的心裏話,這些年,他與她沒少争吵,無數次,他做夢都在恨她怪她,可是,當真正地與她分别,知道再也無法相見時,他滿心想的都是她,好的也罷,壞的也罷,唯獨思念不變。
“怎麽辦?我好像喜歡上你了!”這可能就是,相見初恨,複又相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