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欲加之罪

第六章

巍峨的古城之中,有一個錯落有緻的閣樓,位于聖殿之下,卻高于其他的地方,人們稱呼那裏爲“紅坊”,紅坊裏住着這個古城裏最尊貴的女人,教主夫人如意。

此時,坊内鎏金香爐裏熏香袅袅,迷疊香的味道彌漫在輕紗曼帳中,翠玉珠簾後,女子身段婀娜,她身披姿色輕紗,白如雪的手指,輕撩一簇豔紫色的風信子,花心荼蘼的色彩與女子指尖上豆蔻的殷紅遙相輝映,她低聲含笑,眉心一朵焰火嬌豔欲滴,“術古,你可知風信子的故事?”

“夫人,老奴不知!”房間裏,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靜立在一旁,恭敬地回道。

女子嬌笑一聲,漂亮的丹鳳眼上染了魅色,紅色的唇角勾起幽然的弧度,“傳說,在遠古時期,大力神深愛着太陽神,可是風神很嫉妒,在一次大力神投擲神鼎的時候,風神偷偷地吹偏了方向,神鼎砸到了太陽神的頭上,鮮血從她的頭上流下來,長出了一株嬌麗的鮮花,就是風信子!”

如意妖娆的容顔上,如斯的雙眸,斂去笑意,覆上一縷薄冰,纖長的手指狠狠地扯下一把風信子,置于鼻尖處,深深吸了口氣,面色陰冷地低聲說道,“紫色風信子的花語,自此便是悲傷、嫉妒、道歉、後悔……膽敢觊觎教主者,如論是男還是女,休怪我手下無情了!”

“那夫人打算怎麽做?要不要老奴将人帶來?”被喚作術古的老人,面上雖然盡是皺紋,但是雙眼卻精神得很,她上前一步,小聲詢問着。

“你不是說那人是七皇子點名要的嗎?我們明目張膽地将他帶來,不是落人話柄嗎?”如意将一把紫色的花瓣狠狠地攥在掌心中,殘花盡染如玉白。

“那我們可以偷偷下蠱!”術古渾濁的眼睛,泛着精光。

下蠱?

如意輕輕皺了皺柳眉,攤開手掌,許久,她将破碎成沫的花瓣,揚在土壤之中,緩緩綻開眉眼,嘴角勾起,雙眸盡是淩厲之色,“術古,我覺得下蠱來得太慢了,聰明人做事何必那麽麻煩?今晚,随便找了理由,按照教規将他處置了便是!這個來得比較快,就算是日後教主追查起來,也不過是死了一個良奴而已,找個背黑鍋的出來,也就是了,總比留着他,夜長夢多得好!”

“奴告退!”術古佝偻着身子,深深鞠了一躬,退出了房間。

日頭已經落下去,沙漠裏的夜來得匆匆,寒意瞬間襲來……

古城内,燈火通明,土牆高處懸着數盞夜明燈,在廚房院子裏劈柴的龍子衿仰頭望着那彎玄月,卻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冷戰,背後一陣陰風襲來,寒意傳至周身。

“木昭……木昭……”一陣低低的噓聲從身後傳來,龍子衿回頭,看到胖大娘正蜷縮着身子,從院子另一側的挨門挪過來,她肥胖的身子幾乎卡在拱門上,手裏還握着兩個白面馍馍。

“大娘,你這是?”趕緊放下手中的斧子,龍子衿伸手在衣襟上胡亂地抹了一把,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走了過去。

“那些人沒給你飯吃吧?”胖大娘借着龍子衿的胳膊,站了起來,賊兮兮地張望四周,伸手将兩個硬硬的白面馍馍塞進她的懷裏,小聲道,“這是我們兩個老家夥每人剩下來一個,偷着爲你存下來的,雖然有些冷了,但也比餓着肚子幹活好!”

龍子衿垂頭,看了看髒兮兮的手上那兩個硬硬的白馍,眼眶突然有些紅了,自小到大,便是珍馐也已食之無味了,而眼下,兩塊硬邦邦的幹糧就成了寶貝,還虧着這古城裏有人能夠惦記着她。

“一會趁着無人時,偷偷吃,别被人發現了,這地方規矩多,做事小心點兒,我先走了!”胖大娘輕輕拍了拍龍子衿的肩膀,心裏暗道,這小夥子怎麽這麽單薄,比姑娘家還要瘦,肯定是家裏過得貧苦,吃不飽!

再擡頭時,胖大娘已經從來時的那個洞一樣的矮門鑽了出去,龍子衿抿了抿嘴唇,心裏有些難受,同樣是人,爲何有些人過得比牲畜還不如,同在一城,教徒大搖大擺走城門,奴隸就隻能鑽這樣的狗洞。

“那個誰,柴火劈好了嗎?”屋裏傳出一個尖細的叫聲,驚得龍子衿差點把手裏的馍馍扔掉。

“好了!”匆匆地将白面馍馍用一塊幹淨的白布包起來,揣進寬敞的襟懷裏,龍子衿回聲應道。

“劈好了,就送去城中谷,篝火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一個臉色煞白的中年女子從屋裏走了出來,她氣勢洶洶地吩咐道。

龍子衿垂頭,沉默了片刻,眼底閃過一抹狡黠,城中谷,那裏應該是中心地帶,他送完柴火,是不是可以順水摸魚地去别的地方,探探路子呢?

“還想什麽呢?快去啊!”這廚房的管事的,哭喪着一張臉,不耐煩道。

“好!”龍子衿暗中撇了撇嘴,白了一眼,轉身拾起劈好的柴木。

幾番波折,到達城中谷的時候,已經用了近乎一炷香的時間,龍子衿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輕咬下唇,心裏很是懷念可以輕功自在飛的時候。

這所謂的谷底,甚是寬敞,平坦的沙地上,此時,已經攏起了兩堆高高的火焰,那是整根黑色碳木火,燒起來無色無味,三光五彩,煞是好看。

再看看懷中的那堆破木頭,龍子衿突然覺得自己弱爆了,她就跟個白癡似的,在衆人戲谑的目光中,暴露無遺。

“大……大哥,我是廚房管事派來送柴木的,請問……”轉頭,對着身邊門神一樣的守衛教徒,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你這柴火,加到那邊的小火堆旁!”黑衣教徒伸手指了指不遠處,冷清的聲線下壓制着想笑的沖動。

龍子衿順勢望過去,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柴木竟然是專門爲了煮酒的,辛辛苦苦折騰了一天,最後竟然隻能爲上位者熱壺薄酒,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硬着頭皮走到了谷底中心。

頭頂,好像有無數道光,直射過來,可惜她不敢擡頭對視,小心翼翼地将柴木規規矩矩地擺好,她貓着腰原路返回。

“七皇子跟她還真是頗有緣分,這一日已經見了第二次了!”城中谷的周邊,是高高的看台,墨昱端坐在最高處,他的身側,司濯的眼神眷戀在那道纖弱的身影上,遲遲收不回。

“教主,失陪片刻,我去去就來!”沒等墨昱說話,司濯已經縱身飛躍台下,幾個轉彎,便出了這谷底。

放下手中的青色酒樽,墨昱幽深的雙眸,神色複雜,他已經派手下去查這人的身份,目前還未有進展,剛剛司濯眼底閃過的緊張神色,讓他有種莫名的感覺,那就是, 這個人絕對能夠牽動七皇子的心神。

七拐八拐地走了出來,龍子衿根本不想再回到那個陰暗的破廚房,也不想去聽那個勞什子廚娘罵罵咧咧,她坐在一方土堆上,輕輕地揉了揉酸痛的小腿,伸手入懷,取出兩個冰冷的白面馍馍,此時,肚子不争氣地咕咕叫了兩聲,她歎息一聲,用力地扯下一塊,放進嘴裏。

入口幹澀,難以下咽,但是龍子衿卻還是硬生生地噎了下去,又稍稍用力地扯下一塊,她心裏不禁在想,如果此時有玫瑰花露,那該有多好啊!

“大膽良奴,竟敢偷拿廚房裏的吃食!”身後,一道尖利的女聲響徹夜空,龍子衿手裏才吃了兩口的白面馍馍,被人一把奪了過去,丢在了地上。

------題外話------

小劇場

司濯眉眼帶笑,得意道,“明日,本皇子是不是可以英雄救美?”

墨昱一臉陰沉,“但願你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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