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皇姨娘的身體也算是油盡燈枯,東辰易主是早晚的事情,提到易主,那麽就自然而然地要說到皇儲,皇甫嫡系已然沒有了适合的人選,旁系親王倒是個個虎視眈眈,隻可惜,那些人有的隻是野心勃勃,論才能論賢德,皆不配繼承大統,更别提能夠守住這東辰的百年江山,保一世安康了。
如此看來,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的人,也隻有他了,出身于三百年來屹立不倒的異姓王家族,尊貴無比,謀略不在雪燼之下,财力堪比公子梅徹,而且,賀蘭家的身後還有開國四大家族之一的琅琊氏支持,更何況,無雙公子的名聲,在江湖上舉足輕重,在民間更是人人敬仰,如果賀蘭初願意,龍子衿想,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适合。
“奴婢給永安郡主請安,郡主安好!”迎面走來一位身着喪服的宮女,她朝着龍子衿拜了一拜,柔聲說道,“祺貴妃娘娘遣奴婢來,請郡主過去一叙!”
龍子衿定神望了望對面的婢女,她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這在宮女中算是大的,她禮儀周全,不卑不亢,盡管自稱奴婢,但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卻是深宮上位者的倨傲。
“好,你帶路吧!”龍子衿輕扯嘴角,斂袖伸手,示意她在前面。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龍子衿遠遠便看到了,祺貴妃所在的西泠宮,門柱兩側皆挂着白色的燈籠,下面竟然還懸挂着一副挽聯:
數載恩情今後再未有
四海皆空此後總傷情
“這是貴妃娘娘親筆提的!”身邊的婢女,見龍子衿望着挽聯遲遲不前,出聲解釋道。
“字如其人,行雲流水,娟秀清雅!”龍子衿莞爾一笑,邁步向前。
西泠宮内,祺貴妃早就等在正殿,她屏退了身邊的侍女,待龍子衿行了一個簡單的拜禮後,笑着伸手,示意她入座,“郡主來南褚多日,本宮今日才請過來,着實有些怠慢了,還請郡主别見怪!”
“貴妃娘娘客氣了!”龍子衿擡眸,淺笑。
隻是這一瞥,她便知樓夙多半是繼承了母親的貌美,盡管過了而立之年,但祺貴妃容顔依舊如少女般紅潤美豔,身子略爲豐腴,臉頰白皙如雪,一身喪服也難掩其雍容大氣。
祺貴妃一雙杏仁眼如水含笑,她不動神色地打量着東辰名聲赫赫的永安郡主,打量着這個兒子心系多年的女子,傳言不假,此女有着傾人國城般的絕色,她清澈的眼眸,隻需一眼,便會讓人溺如深不見底的幽泉。
有侍女敲門而入,如魚貫而,看茶、斟茶,而後悄無聲息地又退了出去。
“郡主明日可是要啓程回國?爲何不再多住幾日呢?”祺貴妃端起手邊的一盞清茶,缭繞的煙霧,遮住了她心底的一抹憂思。
“若不是趕上這等事,永安早就該離開了!”龍子衿輕吹眼眸,她實在不願和這等深宮女子打交道,有什麽話都不願意直說,繞來繞去,真是累心,無奈,她隻能先發制人,“貴妃娘娘今日叫永安過來,可有要事?”
“本宮一生曆經沉珂,本想安穩一世,奈何不能,唯一的挂念就是夙兒!”祺貴妃起身,緩緩行至殿内一個白瓷瓶前,伸手撥弄幾下瓶子裏插着的幾支雨後清荷,她低聲自語道,“夙兒和他父皇不同,夙兒和我一樣,最易情深,作爲帝王,最怕的就是有情!”
龍子衿聽得雲裏霧裏的,這祺貴妃一口一個夙兒情深義重,這和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我現在以一個母親的身份,來請求郡主!”說着,祺貴妃悠悠轉身,她緩緩來到龍子衿身側,入座,眼底盡是殷切的目光,“希望郡主以後,不要再和夙兒見面,好嗎?”
見龍子衿一臉茫然,祺貴妃以爲她是不能接受這等要求,怅然道,“作爲帝王,他的後宮,是需要權衡朝中各方勢力的,而郡主眼下能給他的……”
靜默許久,龍子衿噗嗤一笑,眉眼彎彎,問道,“貴妃娘娘,您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祺貴妃挺直身子,望着龍子衿笑靥如花的潋滟容顔,心下恍然,難道,夙兒的心思,郡主當真一點不知?
她多年沉浮于宮中,看女人絕對不會走眼,這永安郡主的雙眼,并沒有騙人,如此看來,隻是她兒子的一廂情願罷了!這樣也好,免得日後煩憂!
“我與樓……三皇子,雖然相識多年,但彼此并不熟稔,這點,相信娘娘也應該略有耳聞吧?”龍子衿笑得眼眶都有些酸痛了,她伸手拭去眼角流下的一滴清淚,明明不熟,可是爲何聽他母妃如此說,她心下也有些難受。
從今以後,他就是這一方天下的帝王,他的後宮,會有數不盡的妃嫔,個個明眸善睐、溫婉可人,而她呢?她的将來會是什麽樣的?郡主府散了,東辰的主人換了,她這外戚郡主也該遠離皇城了吧!這樣想來也好,加在她身上的所有禁锢都不在了,她終于可以做會真正的桃夭夭了!
“即使這樣,那就再好不過了!”祺貴妃伸手輕撫了下胸口,輕聲笑了笑。
從西泠宮出來,已經過了晌午,日頭漸漸偏西,對着刺眼的光,龍子衿眯起眼睛,她白皙的肌膚被金黃色的日光照得微微發紅,紅潤的臉頰上溫度升高,整個人都暖暖的。
“不曬嗎?”一道陰影遮住了她的光,颀長的身姿擋在了她的面前。
烈日炎炎下,男子逆着光,如冷清的白玉,透着渾然一身的清新淡雅,蘭花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深深吮吸,她竟有些留戀,有些不舍。
“我母妃和你說什麽了?”樓夙牽起她的手,欲往宮牆下的青柳下走去。
龍子衿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垂眸看了看他緊握着她的手,終是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回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她駐足,冷冷道,“沒說什麽!”
樓夙轉身,靜靜看着她,她眸底那抹隐約的掙紮,被他瞬間捕捉到,他伸出雙手,輕搭在她的肩上,甘醇的聲音低柔悅耳,聲線中帶着令人沉淪的旖旎,“他日我若爲南帝,江山爲聘,紅妝千裏,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