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子衿冷眼旁觀,不動聲色地垂眸,暗自冷笑,看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不過,她也不清楚,自己哪裏得罪這個公主了?
“公主,這是……”皇甫心容看了一眼托盤,心下沉了沉。
“皇上,這是古娜特意從父王那裏求來的金樽,據說此樽乃上古神器,酒入樽内芳香四溢,小酌神清氣爽,暢飲容色煥發!”古娜轉身對着龍子衿,倨傲一笑,說道,“西漠女子自小便擅豪飲,常以碗爲器,今日,古娜仍以碗爲敬,永安郡主以樽即可。”
古娜年紀不大,但是說到底,也是宮裏耳濡目染出來的女子,她說話向來滴水不漏,不給人留後路。
樽,爲尊,樽,量小,這上古神器都搬出來了,看似給了永安郡主十足的面子,可事實上,這就是以退爲進的策略,讓龍子衿避無可避!
“女人跟女人之間的明争暗鬥,最好看!”坐在左側位的梅徹,笑着展開手中的金縷扇,一雙迷人的鳳眸,泛着無邪的光芒。
“衿衿雖好酒,但酒量一般!”雪燼無奈地搖了搖頭。
龍子衿的酒量他再清楚不過,每次她有心事的時候,都會抱着一大壇酒去找他,結果三杯不過,她準會醉得滿嘴胡話。
景非擡眼望了望遠處孤身而立的龍子衿,又看了一眼殿外的圓月,眉峰不禁微皺。
“此金樽雕琢精緻,實屬世間罕見之物!”
一道清泉潺水般的聲音從大殿之上缥缈傳來,賀蘭初優雅起身,緩步走至殿中,他伸手拿起托盤上盛滿酒的一隻金樽,轉身斜睇着古娜,聲音清冷道,“但是,古娜公主乃東辰座上賓客,盛宴之上,若是永安郡主用樽,公主用碗,傳出去,莫不是讓諸國笑話東辰的待客之道,東辰乃禮儀之邦,此舉甚不可爲!”
古娜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她低頭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皇兄司烨,可是他一直自斟自飲,絲毫沒有替她圓場的意思,無奈下,她放低聲音道,“倒是古娜考慮不周了”!
“酒,小酌怡情,大飲傷身,女子飲酒,适度爲好!”賀蘭初放下那隻金樽,冷聲對侍女吩咐道,“去取幾隻金扣玉杯,把酒換下!”
“多謝賀蘭世子爲皇妹着想!”司烨終于擡起頭,深邃的雙眸對上賀蘭初那張風華絕代的容顔,他不得不承認,古娜那點兒小心思,對付對付西漠後宮裏的妃嫔們,倒還中用,在賀蘭初面前,實在是雕蟲小技,上不得台面。
龍子衿一直站在原地,從頭到尾,一言未發,她輕撫了撫發髻上的步搖,偏頭撩了撩漸亂的璎珞,嘴角不經意勾起一道弧度,妩媚如絲,笑靥傾城。
以前,和賀蘭初明争暗鬥多次,沒有一次占過上風,隻因她終究不敵他的冷血無情,不敵他的腹黑狡詐,不過今日看來,朝堂宮鬥之事,他手到擒來,也并非一無是處,她竟打心裏對他生出幾分感激之情,雖然,他可能僅僅是爲了保全東辰皇室的顔面。
很快,侍女返回殿内,托盤裏的酒杯換成了六隻小巧玲珑的金扣玉杯,古娜臉色不佳,但依舊強顔歡笑,她拿起一隻酒杯,雙手握住杯身,說道,“這第一杯酒,敬龍将軍英雄鐵膽!”
語畢,古娜仰頭,酒盡杯空。
龍子衿雙手握杯,輕舉,如果是按照東辰之禮,她應該以袖爲簾,輕抿淺酌,但是,這次她沒有,而是直接仰頭,白皙纖細的脖頸在殿内的琉璃珠光之下,甚至可以看到青色的血液在湧動。
一杯飲盡,龍子衿的臉色瞬間白透,就連聲音也跟着薄涼了幾分,“這酒竟如此寒涼?”
“郡主有所不知,這酒乃我西漠特供之酒,冰山雪釀,鎮酒之水采自天山千年冰水,至陰緻寒!”古娜笑着回答。
古娜深知此酒對女子來說,乃相克之物,她常年生活在幹燥内陸,飲此酒自然無事,但龍子衿自小在江南煙雨之地長大,飲此物無意徒增體内陰寒,百害而無一利。
龍子衿穩了穩心神,她伸手暗暗運了運真氣,果然,體内真氣郁結,根本無法行至周天,她看到皇甫心容的身後,閃過一道暗影,那是衛洛,他一定在擔心她的寒毒,她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她相信衛洛能夠明白她的用意,不會輕舉妄動。
“這第二杯酒,古娜敬永安郡主,虎父無犬女!”古娜又執起一杯酒,先幹爲敬。
龍子衿垂頭看了看杯中晶瑩剔透的冰山雪釀,伸出去的手指,指尖帶着微微的顫栗,她很清楚,此時她體内的寒毒,就像是一口蠢蠢欲動的火山,炙熱的岩漿正蓄勢待發,而她手中這至陰緻寒之物,便是一劑良引。
深吸了一口氣,龍子衿仰頭,第二杯酒沉入體内,她的臉又白了幾分。
“這第三杯酒,永安借花獻佛,回敬古娜公主,希望西漠與東辰,兩國百年安好,子民世代祥和!”龍子衿強壓着體内陡然湧動的一股寒意,飲盡這第三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