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燕之眯着眼看他:“怎麽不穿朝服,今兒休沐?”
景行一搖頭,走到門口開門要出去:“爺去沐浴。”
燕之閉了眼,人還沒有完全清醒腦子裏卻已經開始琢磨着:得起來了……給他做些吃食去……孩子們醒了沒有……尿了沒有……餓了沒有……
迷迷糊糊的似乎隻閉了下眼房裏又有了動靜,燕之眼睛還沒有睜開便先聞到了一股子潮濕溫熱的氣息。
這股子水氣中夾雜着香澡豆特有的桂花香氣,是那種沁人心脾的甜香。
景行正站在床前穿戴,面無表情兩眼發直,顯然是在想事情。
“吃了沒有?别空着肚子出門。”
“吃食都擺在樓下了,爺收拾利落吃了就上朝。”景行看向燕之的時候眼珠子轉了轉頓時有了笑意,彎腰提了兩隻朝靴坐在椅子上,他一面蹬着靴子一面低聲道:“今兒你哪兒都别去。”
“嗯?”燕之撩了薄被起身。
“宮裏今兒一準兒來人。”景行坐直了身子,燕之拿了塊布巾站在他身後爲他擦拭着頭發:“來呗,左不過來看我這個賢王妃是不是裝病,他們還能空着手來?”
“你有身子的事兒皇後可是知道了?”燕之的動作麻利手下也有力氣,景行惬意地閉了眼,他很享受這份頭皮被她拉扯按捏的感覺,微微的疼痛之後便是一陣輕松。
“沒。”把布巾搭在自己的肩上,燕之在景行的頭上揉捏着,用的是簡單的按摩手法,太專業的手法她也不會:“我沒說,也沒讓太醫診脈。”
景行微微一笑沒說什麽。
這是燕之能做出的事兒。
隻要她不樂意,就算是皇後娘娘把禦醫叫了來,她也會開口拒絕。
坐到了景行這個位置,位極人臣,但他也活得更加的謹小慎微,和誰都是一團和氣。
自己收斂慣了,他倒是願意自己的女人活的肆意些。
燕之的肆意非常有度,你不招惹她,她是絕對不會主動招惹旁人的。
燕之也有肆意的資本。單是樂聖獨女的身份便夠她在皇後娘娘身前坦然的說出‘不’字來。
“給小子們請個乳母吧。”穿戴整齊之後景行要下樓,臨行前輕聲道:“爺知道你不願意旁的女人哺育他們,可你也得顧忌着自己的身子不是。”
“嗯。”燕之沒猶豫便點了頭。
這話景行就是不說她也在腦子裏想了幾次了,她現在奶水并不充足,兩個兒子已然吃不飽,是得想想旁的法子了。
隔壁房裏睡着的兩個小子是她的兒子,肚子裏揣着的這個還未成形的東西也是她的孩子,她都得顧及着。
想到此燕之沒來由的一陣煩躁,瞪了景行一眼:“都是你!”
“爺有的是力氣!”景行低頭在燕之的腦門上‘棒’地親了一口,得意地揚起下巴喃喃道:“我娘生了八個孩兒,爺琢磨着咱們的孩兒也不能少于這個數……”
“滾蛋!”燕之一把将他推出了房門随即摔上了門闆。
隔壁的房門很快的打開,春兒從裏面探出頭來,待看清外頭站着的那個人時她馬上悄無聲息的縮了脖子。
“爺走啦,你歇着,别送了。”景行對門闆笑着說道,而後搖頭擺尾地下了樓。
不管怎麽說,讓自己女人的肚子大起來是男人的本事,景行認爲自己的本事比别的男人大了不少,試問天底下有幾個丈夫能讓奶孩子的婦人有孕的?他就成!
“呸!臉比洗臉盆子還大,誰要送你!”燕之笑罵了一句之後在門口站了會兒,聽着景行下樓的腳步聲遠去才又開了房門,她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去了隔壁的屋子看兒子。
……
一大清早宮裏的人如約而至,果如景行所說的那樣,除了鳳儀宮的掌事姑姑還跟着位老态龍鍾的太醫。
掌事姑姑爲人八面玲說話滴水不漏,先是說了些皇後娘娘一直惦記着燕之的話,又把皇後娘娘賞賜下來的幾樣東西挨個兒講了,末了才恭恭敬敬地指了那位滿臉褶子的老頭子說道:“這位是陳太醫,醫術高明的緊。”
“王妃娘娘昨日身子有恙匆匆離席,皇後娘娘就說讓陳太醫過府來給王妃您診脈呢。”說着話,掌事姑姑對着陳太醫使了個眼色。
陳太醫老邁到了一定的地步,耳聾眼花,對于掌事姑姑的眼神是視而不見,仍舊低眉斂目地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似的。
“那就有勞陳太醫了。”燕之心下了然,知道皇後是想知道自己是真病了還是裝病不給她面子,于是她擡起手來搭在桌上很溫和地開了口,倒是沒有推脫。
“陳太醫。”掌事姑姑又喚了一聲,聲音大了些許。
“……”陳太醫擡了似乎又千斤重的眼皮往邊上看了看,顫巍巍地起了身沖着燕之就要行禮,燕之忙止住了他的動作:“免了吧。”
陳太醫再次就坐,拿出個脈枕放在桌上,燕之把手腕搭在上面。
陳太醫的手指輕輕地落在燕之的脈上随即又半阖的雙眼,隻留了一條縫。燕之看着他,能看到那道縫隙裏有精光一閃而過。
這就診出來了?燕之暗自一笑,心道:倒是挺快。府裏的大夫診出她有孕還是頗費了些工夫的。
“恭喜王妃娘娘!”陳太醫收了手扶着桌子站起,躬身道:“王妃娘娘這是喜脈。”
燕之有孕的事兒并未對外宣揚,因此陳太醫的話一出,掌事姑姑的臉色便一凝,轉眼她就換了一副笑臉連聲道:“喜事啊,奴婢給王妃娘娘道喜!這就回去向皇後娘娘複命了,得把這喜信禀告娘娘呢。”
掌事姑姑說走就走,她确實急着回宮複命,同時也不禁暗自感慨:賢王爺那是個病秧子,他家王妃這肚子難不成還開了光了?孩子一胎接着一胎!怎麽我家娘娘想懷個龍裔就如此艱難呢……辦法用盡,補藥吃了多少了,竟還是沒有動靜……
燕之客套了幾句親自将一幹人送了出去,直到宮裏的馬車走遠了她才‘哎呦’一聲拍了腦門兒,對着跟在身後的羽說道:“姑姑,我想起來了,那次進宮不是說有個禦醫醫術高明,光憑着脈象就能診斷出胎兒是男是女來,好像就姓陳。”
“丫頭的意思是……把那個老頭子抓回來問問?”羽扭臉看向馬車駛去的方向望去,燕之趕緊攔住了她:“您可别碰他!”
陳太醫老邁得幾乎腐朽,燕之很怕羽一碰他對方就得散了架。
“我估摸着晚上就能知道了。”燕之輕聲道。
……
傍晚時分景行回來了。
燕之在樓下安排晚膳,景行徑自上樓去換衣服。
沒一會兒樓上便傳來一陣陣似有若無的聲音,粗聽起來九曲十八彎倒似是個曲子,細聽之下更像是牙疼的哼哼聲兒,總之是完全不在調上難聽至極!
偏偏燕之六識過人,魔音入耳讓她頭皮發麻心煩意亂!
忍無可忍之下她對着樓上喊道:“别唱啦!”
聲音戛然而止,景行很快從樓上走了下來,到了燕之跟前他才問道:“爺這麽小聲你都聽見了?”
燕之橫了他一眼:“吃飯。”
景行洗手坐下,才拿起筷子他忍不住又問道:“真這麽難聽?”
“王爺,沒人說過您唱歌走調?”
“的确沒有。”景行想了想搖了頭:“爺唱的曲兒,他們誰敢評判?”
“呵呵。”燕之冷笑了兩聲忖道:還算有自知之明。
“那爺就不唱了。”景行端起飯碗先夾了一筷子他愛吃的菜放進燕之碗中:“吃飯。”
“什麽事兒讓王爺這麽高興啊?”燕之盯着他問道。
“胭脂,爺跟你說……”景行往敞開的門口瞟了眼之後傾身靠近燕之極輕聲道:“你肚子裏這個八成還是小子!”
“陳太醫說的?”燕之不以爲然地說道:“我倒希望是個女兒,咱們都有兩個兒子了……”
“不一樣!”景行打斷了她的話:“這個老三該歸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