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邁步進了屋就見燕之低着頭坐在椅子上如同睡着了似得。
桌上燭光搖曳将她的身影照得飄忽,顯得孤零零的。
景行對着立在她身後的春兒使了個眼色,大丫頭不聲不響地行禮退下。
“還不信呐?”景行将椅子拖到燕之的身側與她并排坐了又握住了她的手:“剛才七姐夫不也說了,這孩子才坐了胎,脈象還淺,因此你才沒有察覺。”
府裏的大夫二次爲燕之診過脈之後仍說是喜脈,而燕之也仍是不信。
依着燕之腦袋裏存的那點知識,她認爲自己才生了孩子幾個月并且還在喂奶就根本不可能有孕。
爲了打消她的疑慮,景行也沒避嫌,當下就讓吳楚風去了國賓館将赢绯請了來又給燕之診了脈。
端王爺赢绯師從醫聖樓家,醫術精妙天下聞名,他說的話自然比賢王府的大夫更有分量。
然而赢绯診斷的結果與賢王府的大夫完全一樣:喜脈!
燕之把手抽了出來慢悠悠地起了身,景行忙拉住了她:“胭脂?”
“我去弄些吃的。”燕之側頭看向他:“孩子都來投奔我了,我這個做娘的就得好好待他。”
“你想通了就好!”景行心裏一松跟着起身:“爺方才以爲你不想……”
“你以爲我不想要他?”
景行現出一抹苦笑。
“你想多了。”燕之歎了口氣,頓了頓撫着腹部輕聲道:“我從未想過不要他,我隻是……沒想到他來的這樣急。”
燕之曾把爲她接生的穩婆請過來問詢了一些問題。
這些問題本應是母親或是年長有經驗的嬷嬷教導她的,這一世她早早的沒了母親,跟在身邊的羽雖然年紀一把醫術也不錯,可她卻是個名副其實的‘黃花老姑娘’,并非事事都懂。
穩婆言之鑿鑿地告訴過燕之,說是婦人在哺育孩兒的月份裏是不會有孕的,燕之信了,因此也沒把上個月月初來癸水的事兒當回事。
好了傷疤忘了疼,生兒育女雖然辛苦,燕之并不抵觸。她甚至願意多生幾個,讓這個家一直熱熱鬧鬧的。
可就算生也得讓她把身子養好了啊,如今兩個吃奶的孩子才幾個月,她肚子上的肉皮還沒恢複的完全緊實孩子就迫不及待地來了……
既然來了就順其自然吧。
“是有些急了……”景行扶着燕之往外走,說道:“又得讓你受罪了。”
燕之扭臉兒看着他,景行回視她,目光溫柔陪着小心。
心裏的無名火又冒了出來,燕之現在很想把他這個‘罪魁禍首’捆起手腳揍一頓……
“都是你……逮個工夫就折騰……”燕之咬了下唇,使勁把要打人的念頭壓了下去,恨聲道:“你怎麽那麽讨厭呐!”
“呵呵!”景行笑得得意,伸臂圈住她哄孩子似地說道:“都怪爺現在的身子太好了。”
燕之一怔,覺得他這話裏有話很不正經。
“走,不是餓了?爺陪你去膳房。”景行不容她多想,笑嘻嘻地扶着她走了出去:“這邊人手少,王府裏的人你又不願意用,不如從樂陵調些人過來。”
燕之點了頭,口中卻道:“不用這麽麻煩,隻從府裏王府裏挑幾個就好。”
再過幾個月家裏又要添個孩子,春兒和冬兒确實忙不過來。
想到兩個大丫頭燕之回頭看了看,見吳楚風沒跟着才輕聲道:“婚姻事總要講個情投意合,就算我是春兒和冬兒的主子也不能硬把她們指給誰。”
“吳楚風若是真相中了,就好好地去和人家姑娘說,隻要她們自己願意就成。”燕之用手肘輕碰了下景行:“有一樣你得和他說明白,我身邊的丫頭可不與旁的女人争男人,他要是做不到這輩子隻娶一人,那就免開尊口吧!”
“美得他!”景行虛頭巴腦地一瞪眼:“爺都隻能娶一位夫人,他吳楚風還敢漫過爺去?”
“嗤!”燕之不屑道:“都不是好東西……”
夫妻兩個說着話走到了廚房門口,景行推開了兩扇門闆,燕之忽然問道:“吳楚風到底相中誰了?”
“冬兒。”景行先進了屋,他想點了油燈卻找不到火折子。
“他告訴你的?”燕之也進了屋,拿了窗台上的火折子遞到景行手裏:“我怎麽沒看出來呢。”
“你?”廚房裏亮了起來,景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将火折子蓋好:“傻呗。”
“話說回來……”燕之走近他小聲兒道:“你是怎麽猜到我有了身孕了?”
“就你那個吃東西的樣子……”景行笑着搖了頭:“倒像是爺虧了你似得。”
“原來如此。”燕之點頭拿了圍裙系上準備夜宵。
景行并未把話說完。
往昔的事情他雖然沒了記憶但他卻有随時記錄的習慣。
尤其是與燕之之間發生的事情也是他想知道的。
那些文字他看了許多遍,其中就有燕之頭次有孕時的記載,清清楚楚的寫着她那個時候食欲佳胃口好……而她平時卻吃得并不多。
看着燕之圍着鍋台忙碌的身影景行無聲一笑,晚膳時由她那張油脂麻花的小嘴想到了她的肚子,景行覺得自己也是個人才。
……
七月初三,冊封太子大典。
冊封儀式繁瑣而冗長。
國師大人沐浴齋戒後頭三天就進了太廟蔔卦祈福,而到了正日子這天,大惠皇帝會親自到太廟在列祖列宗的神位前禀告冊立太子一事,并祈請景氏的祖先護佑,讓江山永固。
一絲不苟地将将儀式進行到最後,辛未跪接了太子玺緩入主東宮,皇帝陛下宣布大赦天下并父子一起接受群臣朝賀。
大典完畢,宮裏大排宴宴,皇帝陛下要接着款待各國觀禮的使臣與本國的臣子。
賢王景行陪在了大昭國使臣們這一桌,席間推杯換盞他頻頻舉杯裝裝樣子,卻沒有喝多少酒。
這樣的場合是絕不能醉的。
“端王殿下。”兩手捧着酒樽對着赢绯一舉,景行笑着說道:“怎麽不動筷子?可是不和胃口?”
“哪裏哪裏。”赢绯與他對飲了一杯也笑着說道:“你去招呼旁人吧,七姐夫這裏不用你勸酒。”
景行放下酒樽靠近赢绯親親熱熱地低聲道:“小弟就是做做樣子,我的酒量如何七姐夫自是知道的。”
赢绯點點頭:“你這身子才好些,還是少飲爲佳。”說完他往四周瞟了一眼接着低聲道:“小舅子,姐夫跟你說,媒人的差事不好做,你可千萬别管!”
“嗯?”景行挑眉看向赢绯。
“得得,跟姐夫這兒就别裝了!”赢绯面上笑着口中卻道:“若想求娶連城,怕是比你我兩國的談判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