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蔥綠的豆角秧子爬滿了一面院牆,紫色蝴蝶般的豆角花開得正好。
溫和的陽光照在幾個孩子身上,将他們年輕美好的面容染上了一層斑駁的痕迹,讓人看不清他們幾個臉上的表情……
阿文側身拉着小幺的一條手臂而連城則歪着頭看他。
“孩子們都慢慢的大了……”燕之情不自禁地感歎道:“有時候,我會覺着自己還沒長大呢,結果自己都當娘了……”
她低頭親了親懷裏白白嫩嫩的嬰兒:“兒子,你是哪來的?把你生出來我可就要老喽……”
“當着孩子也胡說,你這個當娘的……”羽走到燕之身邊低頭往樓下掃了一眼:“阿文這孩子是不是又長個兒了?”
“見天的在自己眼前晃悠着,我是沒覺出他長了多少,可頭年才做的衣裳今年上了身就短了。阿文将來矮不了。”燕之美滋滋地看着幾個孩子說道:“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小幺飯量也不小,估摸着他也該蹿個兒了!”
“阿文生的比小幺漂亮。”羽的視線落在兩個小子身上随口道:“并且這孩子心裏是實打實地跟你好。”
燕之看向樓下,估摸着倆人說話的内容幾個孩子是聽不見的才松了口氣:“姑姑小點聲兒……”
“丫頭。”羽看着燕之皺眉道:“他們吃着你的喝着你的,咱們說話還要看他們的臉色?!”
“阿文,小幺,小山子,還有梅卿,他們幾個我都當自己的孩子養着,看他們的臉色倒不至于。”燕之笑着說道:“姑姑,您說說,哪個孩子願意當娘的厚此薄彼?”
“十個手指頭伸出來還不一邊齊呢……”羽話說了一半自己便住了口,這樣的話好似小幺曾說過的。
“至少面子上要讓人看着我是一碗水端平的。”燕之壓低了聲音輕聲道:“其實……我也覺着阿文生的俊!論相貌,辛未都不如他。”
羽瞟了燕之一眼,臉上的表情要笑不笑的:“聽說,阿文跟福全是親戚?我可瞧不出這倆人有哪兒生的相像。”
“福全那樣的親戚不攀扯也罷!”提到福全,燕之的語氣中已是帶了厭惡之氣:“那個人心術不正,當年還總想着要把阿文送宮裏去做個小太監呢。”
“缺德的東西!”羽沉聲道:“難怪這孩子從不提福全,這親戚确實不如沒有!”
“哎!”
樓下的連城開口叫住了拉着小幺轉身欲走的阿文,聲音清脆如同喉嚨才被冰糖梨水潤過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甜:“你是誰啊?”
燕之與羽一同扭頭看向他們,倆人的神情亦是分外的認真。
小丫頭和小小子俱是一副好模樣,粉團似得膚色,花團似得年紀,水靈靈俏生生地面對面站了,美好得如同一幅畫……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多好的孩子們呐!”燕之看着看着就笑了,喃喃自語道。
羽卻沒有吱聲,她雖面朝着幾個樓下思緒卻早已飄遠,記憶中自己才從醫館的幾十名女弟子裏被選中随在公子身側,來接她的便是宮。
“你就是宮師兄?”站在醫館前的台階上她仍要仰着頭看那個面容清隽嚴肅的青年。
那青年隻點了頭并未開口。
“我叫雲苓。”她有些小小的失望,可仍是說了自己的名字,并有些讨好地說道:“宮師兄,這裏的人都說你武功很厲害……”
醫館的弟子名字都醫書上藥材的名字,那時候她還叫‘雲苓’,雲苓就是茯苓,性平味甘無毒,是‘四君八珍’之一,她至今仍牢記着這味藥材是歸心、肺、脾經。
“你叫羽。”宮打斷了她的話:“宮、商、角、徵、羽。你是五音中的羽。”
後來她才知道曾經的羽的已經戰死,她補的是那個羽的位置。
再往後她又知道了那個死去的羽正是宮的嫡親妹子!
“這一晃多少年了……”羽擡手撫上自己的面頰也笑了:“那時候可真年輕啊……”
“姑姑說什麽?”
羽回神,見燕之正看着自己,她眼神不由得躲閃了下随即說道:“樓下這幾個還小,不必着急。倒是梅卿和二小姐都到了歲數,丫頭,你得多上心了。”
“他們倆歲數……”燕之幾乎脫口而出‘他們倆歲數也不大啊’,猛然想起古代男女婚配年歲都小,她忙改了口:“他們倆歲數是老大不小了,可婚姻之事得看個緣分。”
“二小姐整日價連後院都不出,梅卿也跟個掌家婆子似得,你讓他們自己尋緣分?”羽說着話眼睛忽然一亮:“梅卿與二小姐年歲般配……”
“您快别亂點鴛鴦譜了!”燕之忙止住了羽的話:“這話以後您也别再提了,否則那倆人見了面尴尬。”
……
“我叫燕文。”樓下,阿文回了連城的話。然後等着對方發問:爲何你與賢王妃姓燕呢?不是說賢王妃姓成嗎……
“燕文……”連城笑着重複了一遍阿文的名字,阿文竟莫名的覺得耳朵火燒火燎地難受。
“我是小幺哥哥。”小幺伸着脖子說道。
“舅母讓我摘些豆角,說是做焖面吃的。”連城對着小幺笑了笑扭頭看向院牆:“教教我摘什麽樣兒的。”
“給我吧。”阿文猶豫了下才走過去要連城手裏的果籃:“這上面常生蟲的,不要吓到小姐。”
連城果然瑟縮了下,她往後退了幾步站在了太陽地裏:“那……那你們摘吧?我來接着豆角。”
“這裏曬,去檐下站着吧。”阿文低頭走到連城面前,擡手要拿她手裏的果籃,沒想到她竟動作輕巧姿勢妙曼地躲開并輕笑道:“吃白食不好,總要做些事情才好。”
阿文擡頭看向連城,微微詫異。
他沒想到對方竟是有身手的!
“怎麽啦?”
“無事。”阿文垂了眼簾轉身走到院牆邊在豆角秧子裏尋着長成了嫩豆角:“小幺,别愣着,你也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