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當着自己從來都是自稱‘爺’,這是大惠男子對自家人很常見的自稱,而現在,他一開口便說:“扶本王起來……”
語氣透着生分疏離。
讓燕之一下子就想到了幾年前她與他初見的時候。
“景行……”
“放肆!”景行皺眉往寝殿裏看了看,沒看見使喚的小厮也沒看見福全,他隻得自己掙紮的坐了起來:“本王的名字豈是你叫的!”
“不叫名字?那我叫你什麽?”燕之也皺了眉。
一定是出了問題了!
景行才喘上這口氣來就開始實力裝逼,坐在床上沉着臉,是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
燕之看着他,腦子裏思索着可能出現的狀況,而景行則在打量了寝殿一番之後低頭看了自己:“給本王穿的什麽?!”
“就是你想的那些穿戴,死人才穿的!”燕之淡淡的說道。
這話燕之就是不說景行也看明白了,好好的人誰會穿着鞋躺在床上?
三兩下扒了腳上鞋底子上繡着蓮花的鞋子景行看了看,腦子裏冒出一句老話:腳踩蓮花早登極樂!
揚手把鞋子扔在地上,他又開始脫身上的裝裹衣服,一低頭,掉下頂金絲翼善冠來砸在腿上,景行疼得吸了口涼氣:“這……”
金絲翼善冠是大惠皇帝、親王死後陪葬或是佩戴的東西。隻不過皇帝的金絲翼善冠上有兩條噴火的蟠龍,而景行手裏的這頂上的是兩條五爪蟒龍。
“本王真……那什麽了?”他看向燕之,那個‘死’字終是說不出口。
“國師大人救了你。”燕之一點頭,輕聲道。
景行的視線落到她隆起的腹部盯着看了半晌才試試探探地問道:“本王的?”
“你的。”燕之又一點頭。
景行重重的吸了口氣,使勁眨了眨眼,似乎是覺得很不可思議,他低頭把金絲翼善冠扔在一邊兒,伸着兩隻手在眼前看了看,他忽然又扭頭看向燕之:“你腹中的孩兒是本王的?”
燕之點點頭:“你的種。”
景行兩手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拍,受了驚似得對着外間大聲說道:“人呢!福全!吳楚風!”
“王爺!”
自從燕之進了寝殿,外頭就圍了一堆人,這些人雖然都被宮和成家的侍衛給攔在門外,可個個都支愣着耳朵聽着裏頭的動靜。
聽見景行帶着怒氣的聲音,吳楚風和福全忙從宮身邊擠了過去快步走到了床前,兩人直眉瞪眼地看着坐在床上脫衣服的景行,一時都忘了行禮。
“讓秋夕把這些東西都拿出去,晦氣!”景行好歹把袍子脫了下來往地上一丢,随口吩咐道。
“秋夕早就出了王府了,他現在叫燕文,跟在夫人身邊伺候呢。”吳楚風把地上的東西摟到一起塞到福全的懷裏小聲道:“有勞福管事,先拿出去吧……”
衣服才從王爺身上脫下來還帶着他的體溫,福全心裏雖有疑問可也明白,賢王爺是真沒死!
“你也出去吧。”看着福全走了出去,景行對着燕之揮揮手,臉卻朝着床裏。
燕之心裏一涼。
看來,他現在是防着自己而把吳楚風當成了最親近的人……
燕之一言不發的從寝殿裏走了出來,殿外所有人的都望向她。
“國師大人呢?”燕之在衆人中掃了一眼,沒有看到水輕舟:“可是回國師府去了?”
“未曾。”宮低聲道:“國師大人失血昏厥,目下在書房裏躺着。”
“嗯。”燕之點頭:“我去看看他。”
轉身的時候,她看見了擺在園中的那口紅漆的楠木棺材,吩咐道:“把這個也擡下去吧。”
景行的書房挨着寝殿,屋外站着幾名國師府的侍衛,見燕之過來他們忙躬身行禮:“王妃娘娘!”
侍衛們是打心眼兒裏感激燕之!若不是她肯進宮求了皇帝陛下請了旨回來,國師大人一準兒落不下好結果!
燕之微微颔首提步進了書房,水輕舟就躺在靠窗放着的矮榻上,賢王府的大夫已經把他大腿上的傷口處理了,兩名大夫才給水輕舟把了脈,正坐在一邊商量的藥方。
“國師大人怎麽樣?”燕之站在矮榻邊看了看雙目的緊閉的水輕舟一眼輕聲問道。
“國師大人腿上的傷是皮外傷,未曾傷到筋骨。這個倒是好養……”寫方子的大夫停了筆看着燕之道:“可國師大人的内傷很重,又耽誤了治,怕是要靜養好一陣子才成。”
“會不會留下旁的症狀?比方說,瘸腿?”燕之小聲問道。
兩名大夫一起擺手道:“不會,不會,王妃輕放寬心,等着傷口好了之後國師大人便可行走如常。”
“那就好。”燕之彎腰把水輕舟身上改的被子往他身下掖了掖,她看見他的手裏攥着一支金簪。
燕之把簪子從水輕舟的手裏抽了出來,見那上面還留着血迹。
“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啊……唉!”她輕歎一聲。
“無礙的。”
“醒了?!”燕之低頭見水輕舟正看着自己,蒼白的俊臉上帶着絲笑意:“是不是我們說話吵了你了?再睡會兒……”
水輕舟閉上眼喘息了幾聲才說道:“睡不着……我餓了。”
一句話讓他的臉上染了绯色,人少了幾分病态,看着精神了不少。
“知道餓是好事!你都好幾天水米未打牙了……”燕之心裏一輕,她笑道:“這院子裏就有廚房,我這就做飯去!”
“侍衛長呢?”燕之出了屋,水輕舟看向自己侍衛們。
“侍衛長回了府裏,大人出來一日,府裏有些事兒需要料理。”侍衛們忙回道。
水輕舟閉了眼,心道:身邊多虧有了這麽個人……
站在書房的門口,燕之往寝殿的方向看去,見那裏還站着不少人。
“福管事,讓府裏的人都散了吧。”她把福全叫了過來吩咐道:“還有,王爺這次是被國師大人妙手回春救了性命,并非是死而複生,讓他們不要胡說八道!”
“是。”福全彎着腰應了,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讓廚房開火做飯。”看着一院子的人,尤其是那些身材健碩地侍衛們,燕之又加了一句:“别做那湯湯水水的東西,不頂時候,過年不是做了不少鹵肉?多切些,讓大夥吃飽了再歇着!”
“少主。”燕之走到院子裏小廚房門前,見成家的侍衛對自己行了禮才想起裏面還管着個三郡主呢,她推開門兒對着不時望過來的仆婦們說道:“把你們的主子扶她屋裏去。”
三四個婆子丫頭一起小跑着過來把雙臂被捆在身後的三郡主從廚房裏扶了出來,才把堵着她嘴的東西掏出來,景姃就對着燕之惡狠狠地呸了一口:“成純熙,你瞞得了旁人卻瞞不了我,我親眼見了,我阿弟已然沒了氣息,他才回府就咽了氣……”
“我懶得跟你廢話!”燕之不等她說完便挽了衣袖進了廚房:“你弟弟就在他房裏,自己滾去看!”
“王妃。”一個在小廚房裏當差的廚娘畏畏縮縮地站在門口說道:“您吩咐奴婢做就是了。”
燕之在廚房裏翻看了一番說道:“不用你,我自己來。把門關上。”
廚娘不敢多說,趕緊關了小廚房的門,她仍站在廚房外頭沒敢走……
一道門隔開了外面的一切,站在不大的屋子裏燕之愣了會神兒,然後兩手在臉上重重的揉了一把。
景行活了,卻出了意外,他好像又成了原來的樣子,這讓燕之始料未及。
“不過……”燕之沉了口氣苦笑了下:“他現在總算是活着呢,活着比什麽都強!”
小廚房裏的食材少而精,景行過去就算住在王府裏吃的不多,因此這裏的東西都是他回帝都後才預備下的,很新鮮。
刷了鍋,将裏面的水淘出來,燕之端着盆子出了門,那廚娘就趕緊接了過去:“這活兒讓奴婢去做!”
“好。”燕之笑了笑:“再給我找塊小裏脊來。”
“是。”廚娘倒了髒水把盆子送回屋小跑着出了院子:“府裏的膳房裏就有,奴婢這就去拿。”
把一罐子吊好的雞湯倒進鍋裏,燕之拿了把幹草就着燭火點燃,引燃了一塊不大的劈柴投進竈膛。
她彎腰往竈膛裏看了看,見那塊劈柴燒得旺了才有拿起一塊稍大的劈柴……
一隻素白幹淨的手伸了過來接了那塊劈柴放進了竈台裏,燕之看着水輕舟道:“呀?是不是餓狠了?不如先吃點東西墊一墊?”
水輕舟搖頭,拉了闆凳過來坐在竈前又拿了塊劈柴扔了進去:“你身子不方便……我來燒火。”
“哈!可不是麽,現在确實有些笨拙了……”一句話讓燕之心裏一酸,卻笑着說道:“倒是沒看出來,國師大人還會燒火呢。我家景行就不會……”
“心裏難受就不要笑。”水輕舟的俊臉被竈膛裏的火光映得一閃一閃,顯得有些陰晴不定:“胭脂,無疾現在不認得你了吧?”
“你怎麽會知道?”燕之愣了下低聲問道。
“是啊,本王也想知道國師大人到底是如何救得本王……”
燕之和水輕舟一起回頭望向了廚房的門口,景行兩手扒着門闆晃晃悠悠地站在那裏,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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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景行又成了老樣子啦,你們是喜歡呐,還是喜歡呐~哈哈!
@渺渺花螞蟻我看到了您的留言,也把後台訂閱情況抓了圖發給了編輯,讓她幫着問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不管如何我都要感謝您的支持,并且鄭重說一聲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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