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人算賬的時候腦子都會想這樣東西值多少文錢,而燕之的腦子裏會冒出這樣的念頭:買了這些東西得烙多少燒餅才成?
在這個臨時落腳的小鎮上,燕之花了要烙幾千個燒餅才能掙來的銀子買了一些米面油鹽臘肉幹貨,甚至還有兩口不大的鐵鍋。
“丫頭,心疼銀子了吧?”羽見她蹙着眉擡着頭看着光秃秃的樹梢眼睛發直,便笑着說道:“公子給你留下的家業足夠你花的,何必費這腦子算計三瓜倆棗的錢。”
“不能這麽說。”燕之正算到緊要的地方,被羽一句話打了岔,她腦子的燒餅頓時亂了套,燕之暫且放下這些燒餅看向羽:“我不是心疼錢。錢掙回來就是要花的,我是覺得錢必須得花到明處,花了多少也得心中有數才成。”
“一算賬姑姑的頭就疼,虧得你這麽好使的腦子用在這上頭。”羽說着話搖着頭要把兩口新買的鐵鍋放到馬車上。
羽從小跟着師父學武,才長成大姑娘便跟在成子身邊,燕之知道她根本沒有自己過過日子,自然也不會用腦子去算計平日的花銷。
跟羽說些居家過日的閑話簡直是對牛彈琴,燕之叫住了她:“姑姑,那兩口鍋是才開的新鍋,裏外都是油,您得跟鋪子裏要點東西墊上才能放在咱們的車上呢。”
“可不是麽。”羽把手裏的鐵鍋翻了過來,果然看見鍋底上也是油光铮亮的,便又返回了雜貨鋪子要了幾張幹荷葉出來。
用荷葉把兩口鍋包裹了放進馬車,羽若有所思地看着燕之說道:“丫頭,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我聰明嘛。”燕之微笑着上了車,一本正經地說道:“沒人告訴過我,無師自通!”
“是聰明。”對于燕之的話羽是深信不疑的:“我聽公子也說過,有些曲子公子也未曾學過,也沒有譜子,公子也是無師自通的。”
燕之笑着看向别處,心道:我這個便宜老爹也挺能忽悠,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旁邊多半是有人求曲譜,他才編了這些話出來。
幾個人回了客棧,一直等到天擦黑宮才匆匆而回,他帶回的消息卻不太好。
“聽說安王的人馬已經被分成了兩半,其中一部分就被包圍在了結雅。聽說結雅的四周都是大惠的人馬,安王應該會想辦法沖出來。路上的那些百姓大都是住在結雅城外的人。”
“安王若是不肯歸降,那裏勢必會有一場惡戰。”
“也就是說,咱們要是會樂陵的話,也不能從結雅走了?”樂陵在西面,從結雅穿城而過是尋常的走法。
“是。”宮點頭道:“少主,要不……”
“不回帝都。”燕之知道宮是想勸自己調頭回去,等着大惠個軍隊把安王再圍個一段日子,那時候不用打,沒了糧草的反賊也沒法再反了。
“安王既然敢反,想必也是做足了準備。咱們的人圍而不打,不知道要耗到什麽時候。”燕之掃了眼屋裏的人小聲道:“咱們繞着走就是了,總之朝着樂陵走,不過是晚些時日到家。”
成子年輕的時候經常遊走于各國之間,五音跟着他也見了不少次戰火,因此宮雖然知道戰争的慘烈,但對于他這樣的旁觀者來說,倒也并不懼怕。
如今燕之拿了主意,宮什麽都沒說,馬上出去把護衛們召集在一起做了一番安排。
在客棧住了一夜之後,一行人在客棧裏吃了早飯上路了。
爲了行動方便,燕之特意換了男裝。
隻是她雖然穿了男子的袍服,也把頭發用簪子束在了頭頂,但任誰都能一眼看穿她是個女流之輩。
小心謹慎地又往西走了兩天,路上逃難的百姓漸漸的少了,燕之他們已經在沿途遇到了幾次大惠的兵士,投宿到客棧之後夜裏也會有差役進來盤查。
按照先前安排好了的路線,燕之的馬車改了方向繞着結雅兜起了圈子。
五六天之後,官道走到了頭,馬車上了颠簸的土道,路上行人罕至,連村落都極少見了。
有那麽兩三天,燕之他們隻能在馬車裏将就着住一宿,好在車上備了糧食,讓他們雖然露宿在野外倒還不至于挨餓。
一路有驚無險地走了月餘,燕之終于在三月間到了樂陵。
“可算是到了!”聽了宮的禀告,燕之強忍着要撓頭皮的動作呲牙咧嘴地說道。
“姑姑,到家咱就能吃頓好的了吧?”走了一個多月,阿文已經瘦出尖下巴。他舔了舔嘴唇說道:“我想吃炖肉,要肥的!”
“吃毛線!”燕之越撓越癢,癢得她心煩意亂地說道:“到家先燒水洗澡,你看看你,都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