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之把他讓到了青磚房子裏,自己又急匆匆的去了隔壁:“您先坐坐,我去去就來。”
水輕舟一進屋就看見了徐金蟾:“徐姑娘?”
他不知道這位徐府的八小姐被燕之‘搶’回來之後是不是就一直沒有回過家。
“國師大人?”徐金蟾正站在桌子旁低着頭摘芹菜,她看見立在門口的水輕舟臉上露出一個吃驚的表情。
把手裏的芹菜放在桌上,徐金蟾對着他行了禮。
水輕舟有些猶豫要不要進去坐,畢竟孤男孤女的獨處是件于禮不合的事兒。
“胭脂說要教我包餃子呢……”見對方不說話,徐金蟾隻得沒話找話地說道。
“哦?”這話讓水輕舟覺出了新鮮,在他的腦子裏壓根就沒想過餃子是如何包出來的這種事。
“徐姑娘莫非連包餃子都不會?”他随口說道。
“啊?”徐金蟾臉一紅,頭垂得更低:“我……我确實不會。”
水輕舟點點頭:“那是要學學。”
“學什麽?”燕之從水輕舟身後輕輕巧巧地進了屋,見徐金蟾低着頭揪着自己的衣襟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她面上一怔,口中猶自說道:“國師大人坐啊,怎麽還站着?”
“這回可不是茶葉末了。”燕之先倒了杯茶給他,自己則站到了徐金蟾的身邊側頭看了看她小聲問道:“怎麽了?”
徐金蟾往旁邊桌上坐着的水輕舟身上瞟了一眼,小聲說道:“沒……沒什麽。”
燕之笑了笑,猜想着她這幅模樣估計是不會說話聊天的國師大人又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
“今兒咱們吃餃子,都别走了。”
她順手拿起一顆芹菜隻幾下就把上面的葉子摘了個幹淨,摘完葉子才把芹菜一根一根地劈開放在桌上。
水輕舟看着她一雙雪白纖細的小手忙活個不停,靈巧熟絡,與徐金蟾一片一片小心翼翼摘菜的架勢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常煮飯的模樣,他不禁奇道:“燕姑娘莫非學過廚藝?”
“沒有。”燕之早就想過有人會問她這個問題,因此在國師大人開口問詢之後她馬上回道:“也是這兩三年自己過日子胡琢磨出來的一套法子,沒人教,要不怎麽和人家煮飯的手藝不一樣呢。”
“嗯。”水輕舟點頭道:“燕姑娘天資聰穎蕙質蘭心,果然是有無師自通的本事。”
燕之笑了笑,把桌上的摘好的芹菜攏在一起兩手掐着出了門:“小山子,把菜洗了去。”
燕之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洗了手,她一面把挽起衣袖放下一面對水輕舟說道:“我沒把國師大人當外人,招呼不周之處,您多包涵吧!”
“燕姑娘哪裏話。”水輕舟擺擺手輕聲道:“你不把我……和徐姑娘當外人,如此甚好。”
他本想說‘你沒把我當外人,很好’,瞥見坐在一旁低頭不語的徐金蟾,他才又加上了‘徐姑娘’。
水輕舟昨晚就盤算好了今兒要來燕之這裏問問他爲何要到徐府搶了徐金蟾,可被搶的人就在一個屋裏坐着,他前思後想的還是沒問。
三個人往屋裏一坐暫時沒了話。
現在正是晌午飯口的時候,燕之聽着隔壁幾個人忙亂的聲音心裏一陣起急。
單是徐金蟾還好說,燕之已經把她當成個小妹妹。
既然是小妹妹,那麽許多繁文缛節便成了可有可無。她可以讓這個小妹妹一個人在青磚房子裏待着,而她忙活她的。
水輕舟就不一樣了,畢竟他的國師身份在哪兒,燕之不能總把他一個人扔在屋裏枯坐。
喝了半盞茶,燕之起了身,徐金蟾馬上也跟着站了起來。
見燕之望向自己,徐金蟾小聲說道:“胭脂不是說教我包餃子麽……”
“你就在這兒等着,待會兒咱們就在這屋包。”燕之把她又按在了椅子上。
徐金蟾瞅了正襟危坐的國師大人一眼,硬着頭皮又坐了下來。
好在這次燕之又是很快回來,她手端着一隻木盆,身後跟着梅卿。
“放桌上就成。”燕之對着門口的桌子揚揚下巴,梅卿把手裏的案闆和菜刀擺在桌上便又退了出去。
“這是要開始包了麽?”徐金蟾起身到了燕之身邊小聲問道。
“還早呢。”燕之木盆也放在桌上,徐金蟾往裏看了看,見盆裏放着一大塊豬肉,還有一段蔥一塊姜。
燕之把兩隻胳膊伸到了徐金蟾的跟前:“幫我把袖子挽上,才洗了手,濕。”
雖然梅卿和宋秀秀都能單獨挑起一攤子活兒來,燕之也并未當了甩手掌櫃,趕上生意忙的時候她便親自上陣,爲了幹活方便,她日常穿的衣裙也大多是分身襖裙,上身的小襖做的很合身,還特意做了利落的窄袖口。
湖藍色的衣袖挽起一截,露出她纖細的手臂,膚白勝雪。
徐金蟾和水輕舟不禁都在心裏歎了一句:真白!
“吃飯的人多,我早點下手做,等包完了也差不多該吃晚飯了。”燕之說着話把盆裏的大塊豬肉拿了出來用刀切成幾條去了皮。
“我還以爲得都切了呢。”徐金蟾目不轉睛的看着燕之的動作,輕聲說道。
“肉皮剁裏頭不好吃,也不容易熟。”燕之低頭幹活,嘴上不忘給她講解着:“包餃子得先把面和好饧着再剁餡,這樣兩不耽誤……”
水輕舟的手已經按到了肚子上。
解懿的到訪讓他沒了吃早膳的心情,本想着到了燕之這裏能趕上午膳。
先前每次他來的時候燕之都在忙,可她在忙也會忙裏抽閑給他送一大碗鹵煮過來。
他開始是有些吃不慣鹵煮的味道,吃了一兩次之後,他現在隔着老遠聞到那股子帶着小腸味道的鹵香味已是隐隐的犯了饞。
一聽燕之說做的是晚飯,水輕舟收了收腹算了一下自己還得受幾個時辰的餓。
他自己也覺得挺詫異。
在府裏他天天過的沒饑沒飽,似乎見天的不吃飯也沒什麽。
現在可好,他覺得就不能看見燕之,隻要見了她,就會想吃東西……
“這刀怎麽這麽沉呐?”徐金蟾驚呼一聲,水輕舟擡頭望去,見站在桌前剁肉餡的已經換了人。
徐金蟾兩手都握在刀把上每剁一刀看着都頗費力氣。
水輕舟看得一皺眉,看着她幹活就覺得累,覺着她這樣的法子剁下去,一會兒就能把案闆和桌子都劈開……
“這刀就是沉。”燕之從她手裏把刀接了過來,平着在案闆上鏟了鏟把肉都搓到了一塊兒:“我用着也不順手,一直想買把輕薄些的,到現在也沒買到呢。”
燕之這番話是有感而發。
古代的冶煉技術與現代的冶煉技術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燕之手裏的這柄菜刀雖然已經是她花銀子買到的最好了,可仍舊與她在現代社會使用的刀具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水輕舟心裏一動。
自從天贶節在國師府出了那檔子事兒之後他就一直覺得有愧于燕之。
總想找個機會鄭重其事的給燕之道個歉,甚至想送她一樣稀世珍寶賠罪。
然而想起素食競技後燕之雲淡風輕地便布施了一萬兩銀子出去,水輕舟倒不敢輕易地送她禮物了。
怕她認爲自己是個隻識金銀的俗物!
送人禮物最好不過是投其所好。
水輕舟暗自一笑,打定了主意要送給燕之一柄好刀。
徐金蟾站在燕之身旁總想幫幫忙,奈何她在徐府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八小姐,所以即便是她現在有心出力也是什麽忙也幫不上。
燕之一個人剁餡調餡,和面,等把這幾樣東西都準備好之後她才笑着對徐金蟾說道:“成了,這回就該包餃子了。”
“哎呦!”徐金蟾歎氣道:“吃頓飯可真麻煩啊。”
“這還不算什麽呢。”燕之把切菜的案闆換了面闆,往上面撒了一層薄面:“有些菜肴制作繁複需要幾道手續,那才叫麻煩呢。”
燕之把面搓了條下了劑子又按扁,她拿起擀面杖幾下就擀出一張餃子皮來:“會包麽?”
徐金蟾搖搖頭。
她馬上說道:“國師大人定是會包餃子的!”
“我?”水輕舟一怔:“我也不會啊……”
徐金蟾忽然扭頭狠狠的瞪了水輕舟一眼:“我以爲隻有我不會包餃子,原來國師大人也不會!”
她這話說的很不客氣,甚至還帶了些許的惱怒。頓時把水輕舟給聽愣了。
當了這麽多年高高在上的國師大人,他早就習慣了被人仰視,徐金蟾的這番話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水輕舟先看向了燕之,見她也正看着自己,水輕舟喃喃說道:“我沒得罪她啊……”話裏透着委屈。
燕之扭臉兒笑了笑,怎麽瞅都覺得對面的兩個人越活越抽抽,像兩個沒長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