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眼對着亮了的窗子發了會呆。
腦子雖然已經清醒,她的身體卻不想動彈。
幾乎是一睜眼,景行就在她的腦子裏冒了出來,病恹恹的帶着一臉壞笑……
“煩人!”燕之猛地掀了被子坐了起來用力的搖了搖腦袋:“夜裏折騰得還不夠?白天還鬧我!”
因爲羽姑姑的一句‘命不久矣’,燕之鬧了半宿的心病,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了夢。
夢中景行頻頻鬧死,每次将要斷氣的時候都會被及時趕來的神醫救活,如此反複多次,燕之隻覺心髒已不堪重負,她倒想自己趕緊死了,眼不見心不煩省的鬧心!
羽姑姑的被褥已經疊了起來,土炕的半邊兒空着。
燕之疊好自己的被褥,又用掃炕笤帚把鋪在炕上的布單子掃平這才穿好了衣裙下了地。
挑了簾子出去,燕之看見小院裏都是人,堪稱擁擠!
小幺捂着裆部在茅廁門口别着腿站着,嘴裏不停的嘟嚷着:“師哥,你快點兒啊,我都憋不住了!”
井台旁邊還蹲着阿文和小山子在洗漱。
“姑姑。”兩個孩子擡頭看見燕之同時開口叫道。
“嗯。”燕之應了,随口問道:“叔公和姑婆呢?”
她稱呼宮和羽一聲叔叔、姑姑,孩子們自然得跟着她叫,于是便叫了宮和羽‘叔公’‘姑婆’。
阿文回頭朝着門窗緊閉的廚房努努嘴小聲道:“屋裏呢,怕吵了姑姑睡覺,就一直關着門窗。”
燕之走過去拍了拍門闆:“姑姑?”
門闆應聲而來,一股熱氣騰騰的煙氣從門縫裏湧了出來,熏得燕之好一陣咳嗽:“宮叔兒呢?”
“丫頭,别進來,嗆!”霧氣昭昭裏羽姑姑對着燕之一揮手:“早飯姑姑煮就成,你宮叔燒火呢。”
燕之垂眼往竈台的方向一看,地上果然蹲着一團黑影,鬼魅一般。
“您二位快出來吧,這麽熏着誰也受不了!”燕之在廚房門口好言好語地叫了幾遍,二位高手就是不肯出來,言說自己會閉氣,這點煙霧委實不算什麽。
最後燕之一着急,忍不住喝道:“不算什麽也給我出來,點火燒房呢!”
二位高手一早經了延續火燎灰頭土臉的站在廚房門口往屋裏看,羽姑姑還一個勁兒的說道:“丫頭,這不合規矩!哪有你給我們煮飯的道理?”
“什麽規矩不規矩的,這裏我說了算。”燕之把竈台裏的柴火撤出去幾根用水澆滅,這才笑着門口的宮和羽說道:“我就沒見過姑姑和宮叔兒做過飯。”
“這煮飯的手藝可不是拿起來就會的。”燕之揭開籠屜看了看,見裏面放着幾個幹巴巴的燒餅。
她拿了碗出去盛了半碗井水,羽姑姑看見忙說道:“鍋裏有水,姑姑知道蒸幹糧鍋裏得加水。”
“這燒餅都剩了兩天了,這麽沖的火燒着,就是蒸熱了外皮也是硬的。”燕之撩着水淋在燒餅上又把鍋蓋蓋上:“您二位以後可别進廚房了,咱新家房子還沒蓋好呢,就想把舊家一把火燒了?”
宮和羽對視了一眼,沒有言語。
吃了早飯,車把式敲了門,他并不進院子,隻在門口候着。
“姑姑,您和宮叔一路奔波,要不,先在家裏歇幾天?”
一輛馬車坐不下八個人,燕之意意思思的開了口,想讓昨天來的三位留在家裏。
“嗯。”宮點了頭:“府裏的馬車也該到了,我去城外迎迎,讓羽和穆兮跟着少主吧。”
穆兮昨晚在外頭守夜,被燕之強行留在家裏補覺,于是馬車拉着擠在一起的六個人駛出了南菜園村。
燕之恢複記憶之後,思來想去的,還是給樂陵成府去了封信。
她寫信的意思是想告知看家的五音,自己在帝一切很好,讓他們不要着急。
沒想到幾位接了信竟顧不上回信直接就往帝都趕,走到接近帝都的時候,宮和羽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下一眼就看到他們惦念的少主。
于是這幾位幹脆舍了馬車,運起輕功一路發足狂奔而來,把成府的馬車甩在了路上。
到了早市口,在車廂裏捂出一身汗的幾個人趕緊下了車。
羽見到了燕之口中的飯食鋪子,吃驚的要合不上嘴:“丫頭,這真是你開的?”
“可不是麽,這是我開的。”燕之把車把式留下,說是今天要包一天他的車,把式不用趕着車四處攬活,自然願意。
“不過,房子是租的。”燕之領着羽在兩間屋裏都看了看:“雖然小點,可能養活我們幾個了。”
“姑姑真沒想到啊……”羽在青磚房子裏的每張桌子前都站了站就是不肯坐下,她看着燕之感慨道:“丫頭,姑姑真沒想到你會煮飯了,真長本事了。”
“我不但會煮飯,還煮的一手好飯呢!”燕之笑着對羽說道:“姑姑,您就在這屋坐着,我先把早晨這陣子忙過去,待會兒咱們進城一趟。”
“成。”羽姑姑口上應了,卻手裏拖着把椅子跟着燕之出了門。
小屋裏太小,羽進不去。并且就是進去了她也幫不上忙,于是她隻好坐在了小屋的外面,饒有興味的看着忙個不停的燕之。
“三爺,您瞅瞅!”跟在蘇三爺身邊在早市溜達的漢子一指羽:“我出來進去三趟了,那老娘們兒門神似的堵在人家燕姑娘門口,是不是找事兒的?”
蘇三爺停住腳步,把拐杖杵在了身旁的樹幹上,他盯着面貌不善的羽看了幾眼,也沒看出對方的路子來:“這娘們兒瞅着眼生,不是常來早市的人。”
“要不我看着像鬧事兒的呢,哪有坐人家門口的道理?人家燕姑娘出來進去的多不方便。”
“看看去。”蘇三爺收回手把拐杖重重的戳在地上,他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你怎麽坐在這裏?”蘇三爺在羽姑姑身前站定,沉聲問道。
“那我該坐哪兒?”羽擡眼掃了蘇三爺,目光落在他的殘腿上,她輕哼了一聲:“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