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至下了馬車,燕之和水輕舟一起傻了眼:家裏的鑰匙是阿文拿着,而阿文和梅卿幾個人還在回家的路上。
天色已經完全的黑了,空氣中飄蕩着村子裏各家各戶飯菜的味道。
在黑漆漆的夜色裏,燕之明目張膽地瞪了負手立在馬車前的水輕舟一眼,心道:還他娘的不如不送呢!這可倒好,站在門口喂蚊子!
“你别急,我差人去接他們。”一把銅鎖是擋不住國師大人的,可他也不好抱着燕之翻牆越脊地把她送進院子去。水輕舟瞅着對面的倆大白眼珠子正冒着幽幽的怒火望着自己,忙打發了兩名侍衛原路返回去接人。
“是我疏忽了。”小院門口就剩了他們兩個人,侍衛們都牽了馬站背身站在遠處,水輕舟走到燕之身前小聲說道。
“不怨你。”人家低聲下氣的說了軟話,燕之的火氣頓時熄了不少。她歎了口氣說道:“你是好心。”
國師大人好心辦了壞事,心裏也挺别扭。
他在燕之的鋪子裏坐了半日,也聽見她與鋪子裏的人說說笑笑的很随和,水輕舟很納悶,不明白她爲什麽單單和自己沒話。
在馬車上他一直等着陪她說話,隻要燕之開了口,他必定會作答,如此一問一答的才能說上話。
可等了一路燕之也沒說什麽,水輕舟一直覺着男人就該話少,若是話太多了會招人讨厭。
他就一直挺讨厭景行。
那個病秧子在朝裏人緣好口碑嘉,跟誰都能說上話。
往往散朝之後,從金殿到宮門不近的一段路,景行能和随行的官員說一路……
話多了傷氣,水輕舟甚至認爲景行之所以身子總是養不好和他嘴碎有關系。
國師大人站在自己身前了,燕之擡頭看了他一眼,覺着他生的真是漂亮,随随便便的往哪兒一站就像一幅畫。
是畫就該高高的挂在牆上讓人欣賞,實在不宜離得太近。
“陛下說……”
“陛下不是說讓國師大人天天來接送我吧?”燕之蓦地睜大了眼睛,盡量壓低了聲音問道。
“沒有。”水輕舟意興闌珊,也沒了談話的興緻,既然她不願意與自己單獨相處,那餘下的話也不比再說了。
“他們回來了。”
果然,國師大人的話說過一會兒之後,馬蹄聲傳來,很快的兩匹快馬奔到了小院前停住。
“師父。”梅卿從馬上下來隻顧得叫了燕之一聲,便撲到前面的水溝邊兒吐了起來。
兩匹馬坐了六個人,好在幾個人中有三個孩子,梅卿的身量也偏于瘦消。
“騎馬真好玩兒!”小幺從馬上下來就歡天喜地的說道。
“梅大哥是受不得颠簸。”知道燕之擔心,阿文趕緊說道。
“趕緊開門,給他端碗水出來漱漱口。”燕之打發了小山子過去給梅卿捶着背,又讓阿文進了院子打水拿布巾,幾個孩子一通忙活才算把手軟腳軟的梅卿攙回了屋。
“進去坐坐吧。”等到外頭安靜下來之後,燕之才對着水輕舟客客氣氣地說道。
“改日吧。”水輕舟點頭告辭,臉上的表情倒是和平時一樣。
看着國師大人上了馬車,有看着馬車漸漸的走遠,燕之這才快步回了小院,一進去就反手落了門闩。
馬車裏,國師大人一直波瀾不驚的臉慢慢的沉了下來。
他能與帝都裏大宅門貴女們很輕松的說上幾句話,在燕之面前卻不行。
怎會如此呢?
剛才他本想把皇帝陛下說的話也說給她聽的,聰明如她,一定會明白陛下話裏的意思。
可話到嘴邊,水輕舟卻咽了回去。
燕之并不喜歡自己。
想想以後兩個人要這樣過完餘生,水輕舟眉頭緊鎖,輕輕地阖了眼……
……
“姑姑,您不吃點麽?”阿文在簾子外頭叫道。
“你們吃吧,吃了也别收拾了,早點歇着吧。”今兒回來的急,大夥都沒吃晚飯。燕之回來先去隔壁屋裏看了梅卿,見他沒什麽大礙之後便進了廚房。
做了一頓簡單的晚飯放在小飯桌上,燕之洗了把臉回了屋。
“你們吃吧,姑姑不餓。”脫了鞋上了炕,燕之歪着炕頭上閉了眼,隻覺得渾身疲憊的很。
燕之很想就這樣的沉沉的睡去,然而一天的經曆又争先恐後的從她的腦袋裏竄來竄去,雖然亂的可以,但卻件件清晰。
院子裏幾個人圍在飯桌邊坐下吃飯,很小聲的說着話,燕之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她是手放在額上掐着兩邊的太陽穴用力的揉着。
簾子輕響,屋裏有了腳步聲,兩隻小手替了她的手不輕不重的在燕之額上揉着,燕之閉着眼笑了:“真舒服啊……”
“那我給姑姑多揉揉。”阿文跪在炕上輕聲到。
“不用,你也早點歇着……”燕之拍了拍他的小手:“辛虧今兒不用去秀才公家,要不連你們的功課都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