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之低着頭下了車,沒在說什麽。
可有些事兒就像一根刺似的紮在肉裏,也許等着時間久了,那根刺被肉包住了,就不像才受傷的時候那麽疼。可肉裏終究是埋了根刺,碰不得,一碰就會疼……
這樣的感覺,燕之對景行說過,那些所謂的大度放下,她統統的做不不到。
“胭脂。”景行追了下來叫住了她:“回去好好歇着,别胡想。”
燕之回身面對了他,踮起腳來想要去摸他的額頭,景行忙低了頭:“不燒了……”
“你這身子嬌氣,自己更要在意着。”燕之收了手催着他上車:“我不胡想,你也别胡想。趕緊回去吧,明兒還得上早朝,你才能睡多一會兒啊。”
“爺看着你進去就走。”景行抓起燕之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下:“鄉下妞兒,爺給你留下輛馬車吧?你天天這樣的走着,也不近便。”
“我就開了那麽間小鋪子,房子都是租來的,哪裏就能用的起馬車了?”燕之笑笑說道:“小本生意倒不惹人眼饞,若真出入有了車馬可就是個事兒了,王爺您還得給我配幾個侍衛才成!”
“真不要?養車馬的銀子爺出。”景行拉着燕之的手不肯松開,也笑着說道:“爺本來就不會照顧人,好不如容易知道心疼你一回,你還不給爺個面子?”
燕之看着他,忽然一把揪着景行的衣襟讓他低了頭,她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若是我相公,以後你的便都是我的,現在,你花銀子養着車馬我也不要!這條路不近便我也走了一年了,你若是心疼我,就麻利的把我娶回去!”
“倔!”景行垂眸與燕之對視着,一雙眼中俱是脈脈溫情:“早晚讓你随了爺的姓!”
“那我就等着了。”燕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轉身進了院子,關上兩扇門闆的時候,她看見景行仍是站在原地未動,兩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要吃人似的……
……
鋪子裏添了鹵煮火燒,兩盤竈便整天的閑不下來。一鍋炖着三指厚肥膘的豬肉外加小腸和肺頭豆腐片,肉香和芝麻燒餅的香味能飄出去老遠。
燕之本想着做個幌子挂出去招攬食客,隻是她想了很久都沒想出個可心的名字來。
沒多久她的小鋪子就有了名字,是來來往往的食客們給叫起來的,叫做‘香客來’!
聞着香味把客人給引來了,燕之覺着這名字挺好,比自己動腦筋想出來的都好。于是她便用這個名字做了幌子挂在了門口。
但凡開飯食鋪子的沒有不賣酒水的,燕之這裏是個例外,不管那些常來的客人如何念叨,她就是不把這一項添上。
“掌櫃的,買酒掙錢呐,那麽多人都問咱鋪子裏有沒有酒呢,你咋不添上呢?”宋秀秀把兩碗鹵煮火燒給客人送上了桌,回來就在燕之身邊小聲念叨着:“添上這個不費事兒,酒盅也好刷洗,連堿水都不用泡。”
“這錢咱不能掙。”燕之把一鍋火燒擺進了烤爐,随手又把一摞白皮火燒整整齊齊的碼在了鹵肉鍋的邊上,讓這些火燒和肉一起炖着:“别看外面那些人現在都能坐着老老實實的吃飯,要是幾杯酒下去,準有那喝多的!”
“哦,原來掌櫃的是怕這些人喝多了打架生事兒啊!”鋪子裏就三個人,阿文還是個孩子,燕之這麽一說宋秀秀馬上接口道:“男人都這德行,喝點酒就好說些過火的話。老話說的‘酒壯慫人膽’,好好的一個人,喝了酒脾氣就大!”
“我倒是不怕他們喝了酒散酒瘋。”燕之從宋秀秀身邊走了過去,從面缸裏揪了塊面放到案闆上邊揉邊說道:“喝酒誤事。常在咱們這裏吃飯的食客都是在城門口幫着客商們上貨卸貨的苦力。”
“他們這些人的肩膀上可扛着一家子老小的飯轍呢。大中午,天這麽熱,誰吃了飯不犯困?他們若是再喝幾杯酒,等下還能好好的出去幹活?還不都得先睡幾個時辰!”
“一家子老小都等着他們掙飯錢呢,咱們可不能隻爲了眼前的那點銀子就讓别人吃不上飯了。”燕之擡手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看着宋秀秀笑道:“再者說了,他們家裏人的飯錢都掙不出來,還能舍得在咱們這裏吃鹵煮火燒?”
“還真是這個理兒!”宋秀秀聽了燕之的話點頭道:“那些趕車的也不能飲了酒再趕車,這昏昏沉沉的再出了事兒!”
“咱做的是長久的買賣,雖說開鋪子就是了爲掙錢,可也得掙能掙的錢。”燕之輕聲說道。
“掌櫃的,咱這買賣一定能長久了!”宋秀秀沉默了片刻之後才說道:“掌櫃的心好,好人好報!”
長久了……多久才算是長久呢?
燕之抿嘴一笑,心裏卻想道:“這裏生意再好,房子也不是自己的。若想真正踏實了,還得自己買房子……”
“展櫃的,有人找您!”才出去的宋秀秀又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就是上次來咱們這裏買了三百燒餅的軍爺。”
“哦?”燕之下意識想看看面缸裏還剩了多少面。
“燕姑娘。”沒等燕之出去,那人已經走到了門口雙手捧着一隻信封遞了進來:“這是我們大人的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