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爺是爲了錢。他手下百十号子人都靠着他吃飯,哪怕是他心裏再偏袒着燕之,在明面上依舊得一是一二是二。
當然了,若是燕之肯嫁進蘇家,那就是自己人了,是可以另說的。
蘇三爺倒是明白,讓燕之嫁進蘇家,這事是想都不用想了……
燕之現如今就是這個鋪子的掌櫃,讓她花錢可以,但拿了錢該辦的事兒你也得辦!
于是二人就在鋪子的門口進行了讨價還價。
燕之和蘇三爺都不是墨迹的人,三言兩語的敲定,燕之這邊再多拿出兩份‘保護費’來,蘇三爺那邊夜裏又給她派個人過來看着。
方才小幺和阿文的談話雖然是在小鋪子那邊,但兩間屋子就隔着一面牆,現在牆上還開了個大大的窗戶,因此兩個孩子說的話燕之在新房子裏聽得一清二楚。所以她特意跟蘇三爺說明白:不管白天夜裏,在他這邊看着的人都不能喝酒!
喝酒誤事。一個喝醉了的漢子你還能指望他保證了鋪子的安全?
這個要求蘇三爺也答應了下來。畢竟上次燕之的鋪子被砸就是在夜裏,那會兒若是他手下的兄弟驚醒些,也不至于讓她屋裏的東西被砸的沒有一樣兒囫囵的……
“你這鋪子還沒開張,就要多拿出這麽多銀子來餓,我都替你發愁!”等着蘇三爺與燕之談判完畢離去後,蘇冰才皺着眉頭說道:“燕姑娘,我看你還是照原來的時辰開鋪子吧。大不了……大不了我天天去接你還有阿文……”
這話,蘇冰是硬着頭皮說的。
他說了之後就小心翼翼的等着燕之回話。
蘇冰不怕辛苦。就是天天深更半夜的去接她,他都樂意!現在他就怕燕之開口拒絕了自己……
“天天接我和阿文?”燕之進屋又拿了個茶杯出來給他倒了杯茶:“一早你要在早市看場子,夜裏還得走到南菜園去接我和阿文,你不睡覺了?”
“可這鋪子開在這種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你要是再改了開鋪子的時辰,早市一散這裏連個人都少來,你這生意……”
燕之的話讓蘇冰有着小小的失望,他現在更替她着急,因爲着急的厲害,所以失望了也沒那麽難受。
“車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燕之對着蘇冰笑笑倒是一點不見着急冒火的樣子:“我現在不愁鋪子沒人來,就愁找不到可心的夥計!”
“這個我可以幫你。”蘇冰沉吟了片刻說道:“女的……女的成麽?”
“怎麽不成?”燕之笑道:“我不就是女的?隻要對方能吃苦,本分,手腳幹淨就成!”
“那我回去問問我表姐去。”蘇冰看了燕之一眼,放低了聲音說道:“她是個寡婦……”
“哦?”燕之想了想,好像人家是不是寡婦與自己鋪子的經營也沒什麽沖突,于是便說道:“我就那幾個條件,并且我這裏就是按月開工錢,再包三頓飯。她若是想來,你就把她帶來讓我看看,能成就留下,不成的話我再找。”
“好。”蘇冰松了口氣也笑了:“我還怕你嫌她呢……”
“好好的,哪個女人願意當寡婦?你說她是你表姐,想必歲數也不大,人家已經夠不易的了,我嫌棄她做什麽。”燕之歎了口氣,輕聲說道。
“燕姐姐,我大表姐來了是不是鋪子就能開張了?”小幺從小鋪子裏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提溜褲子,走得磕磕絆絆的很不利索。
“你這褲子也太大了!”剛才燕之就聽見他說自己的褲子大,這回見了那褲子的真容,還是大的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燕之忍不住笑道:“嬸子也真是的,小幺長得再快也得吃一口長一口,難不成還風一吹就長一寸?這褲子讓他怎麽穿呐!”
迎着小幺走了過去,燕之蹲在他身前撩了他的衣裳讓小幺自己按在胸前,她則解了他腰上的充當了腰帶的布條子搭在胳膊上伸手把當啷到地上的褲子提了起來,燕之把又肥又長的褲腰提到了小幺的腋下,她把那褲腰整個兒往回緬了一圈後用布條子給他在腰上繞了兩圈系上。
把褲腰處理好之後,燕之又把那兩條褲腿子挽起,這才讓小幺放下了衣襟:“回去和你娘說,這褲子等你長大了再穿不遲,現在穿着太大了,不利索。”
“燕姐姐,你還沒告訴我鋪子什麽時候開張呐?”小幺還小,不知道要好,現在他的大肥褲子被燕之給收拾利落,他走了幾步試了試,感覺不會随時把屁股露出來便高興起來,心裏想的依舊是個吃:“是不是非得我大表姐來了才成啊?”
“你大表姐來不來我都得做生意。”燕之站了起來笑着說道:“過去這鋪子就我和阿文兩個人不是一樣開張?”
“和我娘說了,沒用。”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倒是都明白彼此說的是什麽。
“再過三天就開張。”燕之彎腰在小幺耳邊小聲說道:“到時候你别在家吃早飯了,到姐姐這裏吃,我給你夾好多好多好多肉!”
“太好了!”小幺眼睛一亮,就手摟住了燕之的脖子就要往她身上爬:“我最喜歡燕姐姐了!”
“我姑姑用你喜歡?”不等小幺挂在燕之的身上,阿文已經從小鋪子裏沖了出來,兩手抓着他的大褲腰用力的往下拽:“小妖精!你趕緊下來!要不我就把你扒了!”
“别扒!别扒!”小幺趕緊松了手,兩手拽着褲腰說道:“大外甥,你這個沒大沒小的毛病得治治,小舅舅若是成了個光腚,你面子上就好看了?”
阿文沒言語,抿着小嘴進了小鋪子,再出來的時候他手裏提着一根劈柴氣勢洶洶的朝着小幺就沖了過去:“有種你别跑,今兒我非得把你嘴欠的臭毛病給治好了!”
“燕姐姐!你看看啊!他都抄家夥了……”小幺從小跟着蘇三爺就是學打架,因此别看阿文手裏拿了‘武器’,小幺依舊是完全的不怕他。隻咋咋呼呼的圍着燕之轉。
“阿文!”燕之伸臂攔住了跑到自己身前的小小子呵斥道:“鬧着玩的話怎麽還急了?再說你和小幺這麽好,怎麽翻臉就動家夥?”
“姑姑,他天天要當我小舅舅,我不愛聽!”阿文的眼睛隻盯着小幺,他用劈柴指着小幺說道:“王爺說了,能動手的手的時候就别動嘴!動了手就一次打服了他,以後他身上的毛病就都沒了!”
“王爺?!”蘇冰端着茶杯的手顫了下,他如同被雷劈了似的半天沒緩過神來:“燕姑娘……”
蘇冰扭頭看向燕之,沒來由的,他覺出了心驚肉跳,頓時冒了一頭汗!
“嗯。”燕之一時不知道回什麽好,隻得點點頭。
“我……我先回去了……”蘇冰把手裏的茶杯放到了桌上,他緩緩的起了身低着頭走到了早市口,一路上撞了兩個人都沒有停下來。
“跟着你哥去!”燕之趕緊把小幺從身後拖了出來,指着蘇冰說道。
“我哥怎麽啦?”小幺光顧着和阿文嬉鬧,根本沒注意他說了什麽,這時一看低頭站在早市口的蘇冰,他不以爲然的說道:“沒事兒,他又不是不認識家。”
“快去吧……”阿文意識到自己嘴快說錯了話,他看着沒了魂似的蘇冰隻覺得分外可憐,但話都出去了自然不能收回,阿文隻得推了推小幺:“你哥可能是病了……你快過去啊!”
“哦!”小幺聽說哥哥病了這才收起要接着玩鬧的心思,撒丫子朝着蘇冰追了過去。
“姑姑,我錯了!”看着小幺追上了蘇冰,又看着他拉着蘇冰往早市裏走去,阿文才走到燕之跟前輕聲說道。
“禍從口出,言多語失。”燕之沉了臉看着他:“你不是還說小幺嘴欠你不愛聽麽?怎麽自己說話的時候就不過過腦子?”
“姑姑,我知道錯了……”阿文低着頭下巴抵在自己的胸口上不敢看她。
燕之極少對他發脾氣,但隻要她發了脾氣,阿文心裏就特别的難受!
不是怕,是難受!
他看着她進了賢王府,也看着她和王爺好了一場,又看着她孤身一人離開王府……對于燕之的一切喜怒哀樂,阿文都是一個旁觀者。
他還小,有些話他說不出也講不清楚。
可阿文卻知道,燕之是多麽用力的在活着。
姑姑心善,哪怕嘴上說着咬牙切齒的話,她的心底也是善良的……像他的娘親一樣……
如今燕之對着他黑了臉,這比打他幾巴掌還讓難受!
“早點收了吧。”燕之在心裏暗自歎了氣,說來說去阿文都是個孩子,大人之間的事情有時連自己都難說明白,又何況他現在才這般年紀呢。
景行現在與解二小姐訂了婚,眼瞅着就一年了,兩個人遲遲沒有成婚已經在帝都裏開始有了風言風語,在這個時候,燕之實在是不願意與他牽扯在一起。
那樣,對誰都不好。
……
景行走到小院裏的時候,燕之正站在井邊仰着頭看天。
她的腳下放着兩個大花盆,花盆裏出了幾株小苗,才澆了水,花盆裏的土都是濕的。
天邊最後的一抹晚霞就要散去,燕之臉在暮色裏顯得如水般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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