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陛下口谕

“爹!咱家院子裏就有一眼井,家裏也沒有水缸,哪裏還用挑水?”蘇冰被他爹說得面紅耳赤,他看了燕之一眼,見她也跟着小幺一起笑得嘻嘻哈哈便更加的磨不開面子,隻好對着自己的老爹小聲兒說道:“要不,今兒您早點回去吧?我娘不是最近不愛動彈,您回去也陪我娘說說話。”

蘇三爺一拍大腿站了起來,拐杖杵在地上,一步一個小坑,說走就走。

“爹,早市還沒散呢,您還真回家去啊?”小幺追問道。

蘇三爺停下腳步,一派嚴肅的回頭瞅了瞅站在身後的幾個年輕人,他點點頭:“你娘早去你二姨家串門子了,用不着爹陪着。爹去雜貨鋪子看看,要是有大水缸就讓他們給你送來一口。”

最後一句話他是對着燕之說的:“租房子的事兒就這麽定了,這口水缸算三爺我的賀禮,也省的等你開張的時候再随份子。”

燕之還沒有吐口要租蘇家的房子,蘇三爺的賀禮已經預備下,實實在在的一口大缸到時候往屋裏一送,燕之連張口推辭都難!

看着蘇三爺頂着炎炎烈日跛着腿還要替自己張羅着買水缸的事兒,盡管對方是強買強賣的做法,燕之心裏依舊是感動的!

盡管她沒有嫁進蘇家做兒媳婦的打算,可蘇家人對自己的好,燕之告訴自己,得記着!

沉吟了片刻之後,燕之轉身對着蘇冰說道:“這房子我租了,但這屋裏我得收拾收拾。三爺說和你談房租的事兒,咱現在就說說這個吧。”

蘇冰被燕之看着,心裏一慌,張嘴脫口而出:“隻要是燕姑娘你租,房租你說多少是多少!”

“對對對!”小幺也跟着說道:“姐姐你能在這裏做生意最好了,以後我天天到你這裏吃燒餅,家裏我娘的做的就讓我爹和我哥吃吧!”

“還是……還是讓爹自己吃吧。”蘇冰低了頭輕聲嘀咕道。

“……”這兄弟倆一人一句,聽得燕之隻想笑:“你們哥倆見過我的手藝嗎?沒親眼見過沒親自嘗過就說了這話?我可什麽都當真!等我生意開了張,每天都給你們哥倆留倆燒餅,你們不吃都不成!”

小幺抓了抓頭皮擡頭看了看哥哥,而後試探着問道:“姐姐的手藝總不會比我娘還差吧?”

“姐姐做的餅可比嬸子做的還硬!”燕之彎下腰拍了拍他的頭頂一本正經的說道:“嬸子做的餅不過能當地磚用,姐姐做的餅可是能蓋房的!大瓦房……不對!是大餅子房!”

小幺一聽就樂了:“那感情好!用姐姐做得餅蓋房,用我娘做的餅當地磚,我就住在這樣的房子裏,餓了,随便啃一口就能嚼半天!”

“瞎胡扯什麽呢!”蘇冰揪着弟弟的衣服往早市裏推:“你進去看看去,我和燕姑娘得說正事兒。”

“今兒就算了吧。”燕之擡頭看着天色不早,心裏也急了起來:“明兒咱們再細細的說。我看附近人家的房子都是按年出租,咱也照這個規矩,我先租一年試試,你也想想到底收多少房租,也好讓我心裏有個譜。”

“也行。”蘇冰知道她住在賢王府裏,大戶人家規矩多出入并不方便,于是忙說道:“燕姑娘先回去吧。”

與蘇家兄弟道了别,雙方說定了明日一早就立下租房子的約書的事兒,燕之快步往回趕去。

景行解了她的禁足,現在後院并不上鎖,燕之反倒覺出不安全來,就怕自己出門的功夫有人進到自己的院子,因此,她現在院門落闩格外的勤!

知道她不愛和後宅的一衆丫鬟婆子攪在一起,景行也不願燕之與那些長舌婦過多的接觸,自那日燕之喝酒說了醉話之後,他便依然讓秋夕給她送飯。

隻送午飯。

晚飯的時候他更願意與她一起吃。

就是有時候忙得脫不開身,他才會打發秋夕給燕之送去晚膳。

當然,這份晚膳必定是出自他的小膳房。

燕之走了一頭熱汗,總算是在午膳前趕回了賢王府。

才洗了把臉,秋夕就在院子外喊上了:“姑姑,吃飯啦!”

燕之把布巾搭在肩上先去給他開了門,她自己則站在一邊擦臉擦手:“以後大中午的别跑了,天熱了。我自己随便做點吃食就好,你也别天天回去都吃剩飯。”

府裏的下人大多是買來的,除了僅存的幾個老人,大多數仆役仆婦到了歲數都會被放出府去。

景行并沒有打算把用他們一輩子。

這樣雖然不會耽誤了這些人出去娶妻嫁人,可也因爲在王府裏相處的時光就那麽幾年,他們大多成不了一輩子的朋友,因此倒養成了王府裏人大多情薄自私的性子。

除了府裏正經的主子,後宅裏論資排輩成風,沒人會把個跑腿的小厮放在眼中。

秋夕擔了給燕之送飯的差事,再回膳房就隻能有什麽吃什麽了。

那次他無心的一句話,燕之便留了心,總想找個機會和他說說呢。

燕之的起居并不講究,都在一間屋子裏,外人進去是不合禮數的。

秋夕是個男孩子便更不能進,他站在檐下手裏還端着一隻托盤等着燕之過來,口中輕聲說道:“不礙的,姑姑不必心疼我,再熱,我也給姑姑送不不了幾天飯了。”

“嗯?”燕之把布巾搭在臂彎上走過去接過了他手裏的東西随口問道:“福總管給你派新的差使了?”

“沒有。”秋夕低了頭說道:“王爺已經把我的賣身契給了我,還給我了二兩銀子。做完這個月,我就能回家了。”

“那是好事兒啊,你怎麽還這個德行?”燕之笑着說道:“怎麽地,你還給我送飯送上瘾了?還是舍不得福公公?”

“我聽說……他和你還是親戚呢。”

“誰舍不得那個老……老公公!”說起福全,秋夕恨得小臉都扭曲起來,張嘴差點把‘老閹貨’叫出來。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回了頭,見院門緊閉着,燕之與秋夕相視一笑:“幸好沒人!”她吐了吐舌頭。

“姑姑這個院子旁人不敢靠近,王爺早就吩咐下來的,說姑姑喜歡清靜,誰要是擾了姑姑的清靜,就卷鋪蓋滾出賢王府!”

“他還對你們說這些話來的?”燕之眼睛一轉追問道。

“就是王爺說的,當時我就在書房外面當差呢。聽得真真切切的!”

燕之轉身進屋,偷偷咧嘴一笑,心裏美滋滋的。

把碗筷放在桌上,拿了托盤遞給秋夕,她神色如常的說道:“既然你和福管事是親戚,怎麽你姓秋,他姓福呢?”

“他不姓‘福’,我也不姓‘秋’。”盡管知道附近沒人,秋夕還是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們同宗同族,都姓王。福管事是進宮當了太監之後才有了現在的名字,而我進府的那天正好是秋夕節,王爺見我頭發散着,把我當了丫頭,指名叫了秋夕。”

“主子賜名是恩典,從此我在府裏就叫了這個丫頭的名字。”

“原來是這樣啊……”燕之安慰他道:“反正你不是要出府了麽?等你回了家,以前叫什麽就還叫什麽,現在就再忍幾天吧。”

秋夕低了頭垂頭喪氣的往回走,似乎連回家都提不起興緻來。

到了院門口,他回頭對着燕之說道:“姑姑,别當着福管事說他過去的事兒,他不許我對旁人說的!”

“好。”燕之點頭應了。

秋夕出了院子,燕之過去落了闩,而後快步回了屋子,反手又把屋門闩死,她站在門口解了束裙子的腰帶。

一手提着要掉的裙子一手拿着腰帶,燕之拖泥帶水地走到床邊坐下,從腰帶的夾層裏拿出三張銀票來。

三張銀票,每一張都是最小的面額,三張就是三兩。

這三兩銀子是她這幾個月起早貪黑掙得辛苦錢,拿在手裏沉甸甸的,似乎比景行給她的那張百兩的銀票重得多。

因爲怕丢,燕之特意把随身系的腰帶拆開一條縫,她把銀票每天貼身藏着心裏才覺得踏實點兒。

來到這個世界一轉眼的時間依然幾個月了,她始終過的沒着沒落。

直到腰裏藏着的銀子一天天的多了起來她才逐漸的安了心。

都說錢是人的膽,她現在全部的身家就是手中的三兩銀票,燕之實在沒有膽子大手大腳的花錢。

把銀票撚着數了幾遍,燕之也把開鋪子的各項開銷算了個七七八八,末了她還是歎了氣:“還是不夠呀……”

錢太少。怎麽算都是捉襟見肘的不富裕。

以當時的物價來說,租一處裏外間的大房子才四百文錢一個月。并不貴。

原本燕之就想着要租下這麽一處,外間做買賣,裏間存些食材。

她想得挺好,但真和人家談的時候,那些包租戶衆口一詞,都是要整年把房子租出去,至于房租更是要一交一年的……

這筆賬很好算,燕之根本就付不出一年的房租。

勉強有家同意了她半年交一次房租,可交了房租後剩下的銀子又不夠做生意的本錢了……

早市口的房子位置挺好,唯獨的附近沒有水井,這點很不方便。

左思右想的,她的手已經伸到了褥子下面,摸到了藏在那裏的書冊。

書冊裏夾着景行給她的那張百兩銀票……

燕之手在書皮上摸了摸,她又把手縮了回來。

手伸出去再收回來,她心裏已經打了幾個轉,最後她一拍床闆站了起來:“不用瞎琢磨了!姐姐決定了,有多少錢辦多大的事兒,就租蘇家的小屋子吧!”

她咬牙切齒的下了決心,早忘了裙子沒了腰帶系着,頓時落在了地上。

燕之不理掉在地上的裙子,倒是先把那幾張銀票又收回腰帶,這才提起裙子來系好。

站在銅鏡前整理着衣裙,燕之又想起景行對她說的話,她擰着身子審視着淨重鏡中的自己喃喃自語道:“我身上的衣服也不寒碜啊,幹嘛還說讓我買幾套好的……”

燕之身上的衣裙雖然在她自己看來是‘相當的不錯’,可落在景行的眼中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寒酸’!

燕之雖然經常溜出王府去,但她去的地方不外乎兩處:一處是早市,一處就是不遠處的雜貨鋪子。

這兩處地方平日去的都是附近的平民百姓。老百姓過日子從來都是把吃放在頭一位,其次才是穿。

燕之滿眼看到的女人都是這些人家裏出來的,穿的自然好不到哪兒去,能維持個幹淨齊整已然算是體面,她身上穿的兩套衣裙都是春天才買的,倒是在那些人的眼裏,看着她穿的太好,頗有些各色了!

而景行出王府進皇宮,他所見的人皆是達官顯貴,眼光自然比燕之高了不知多少去,他那一聲‘鄉下丫頭’雖然多少帶了些調笑的意味,但毫無疑問的,兩個人對一套衣服好壞與否的認知是天差地别的。

隻是此時的燕之并未意識到這些。

吃了午飯,燕之又出了門。這回沒去遠處,她先去了雜貨鋪子買了幾樣東西,又去了做衣裳的鋪子取了才做好的新衣。

新衣是前幾天就做了的,今兒才到取衣服的日子。

她前兩套衣裙還是開春買的,現在是六月天,進了夏,春衫早就穿不住了。

拿着新衣在身上比劃了一番,燕之自覺自己是個美麗的姑娘,美滋滋地在裁縫鋪子裏照了半天鏡子,她一高興,又買了幾尺好白布。

把這些東西包好提着,燕之頂着頭上的大太陽走了回來,又是一頭一臉的熱汗。

燒了半鍋水熱水洗了澡,她換上了自己的新做的那套衣裙,站在自己屋裏的銅鏡前她提着裙擺轉了個圈,淡淡的藍色裙擺像撐開的雨傘般蓬開來,如同一朵開在田埂上的野花!

燕之覺得自己實在是很漂亮,并且是幹幹淨淨的漂亮。

也隻有她這個年齡的少女才會帶着這樣幹淨的特質,那是沒有被世事滄桑侵蝕過的純美。

又轉了幾圈之後,她覺出了眩暈,于是幹脆一頭撲到了床上。

身子撲向床鋪的刹那間,她隻覺眼前一黑,胃裏也翻騰起來……

燕之不敢亂動,老老實實的趴在那裏,直到這股子不适過去才踢了鞋盤腿坐在了床上。

她把才買的白布鋪在床上,大概比劃了個尺寸,用剪子裁下一塊來,她準備縫個月事帶。

來了古代一遭,燕之除了重活了一回之外也長了不少見識。

比如她現在也知道用布袋子裝上草木灰來當衛生巾用,雖然每次月事過後她都得洗上幾條血迹斑斑的月事帶,但總好過墊着厚厚的一沓糙紙。

糙紙用多了她也用不起,并且古時的糙紙沒有條件消毒,這樣的東西她也不敢随便亂用,唯恐得了病。

月事帶眼看就要完工,房門突然被敲響,景行的聲音自門外傳來:“胭脂?這麽熱你怎麽還關着門呐……”

燕之心裏一驚,趕緊把手裏的布袋子纏起将針别在上面随手塞到了枕頭下。

她起身下地過去開了門,景行帶着一身熱烘烘的暑氣進了屋:“今兒可真熱!”

“這麽熱你還過來,就不能等太陽落下去再來?”燕之把他讓進了屋裏,自己則去了後院。

景行徑直走到床邊伸手從枕頭下面摸出那一卷子布來,他打開看了看,又不動聲色地照原樣放了回去:“連個月事帶都縫不好……彎彎曲曲的像條蛇……”

燕之手裏拿着條濕布巾進來遞給他:“擦擦汗。”

“沒出汗。”景行坐在椅子上,還是用布巾把臉和手都擦了,他的眼睛卻一直在燕之的身上掃來掃去:“這就是胭脂買的好衣裳?”

“好不好看?”燕之這才想起自己換了新衣,又在屋裏轉了一圈,這回她沒敢再提起裙擺來,方才洗了澡,她嫌熱隻套了新衣,下身卻沒有穿襯褲!

“好看。”景行也覺得如此淡雅的顔色與她挺般配,就是這身衣裙實在登不得大雅之堂:“這身衣裙就在平常穿吧,等下讓府裏的繡娘過來給來給你量量尺寸……就是離六月六沒有幾日時間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出來。”

“不好看?”燕之站在屋子中間,看看景行又看看銅鏡中自己的身影,她略顯失落的小聲說道:“我怎麽覺着挺好看的呢……”

“爺也覺得挺好看的。”景行把布巾搭在椅背上走過去抱住了她:“知道六月六咱府裏來的都是些什麽人嗎?”

燕之搖搖頭。

後世已經很少有人知道天贶節這個名字,大多數地方也沒了六月六曬書的風俗,隻有很少的一些地方還留有遺風,會在每年的這一天曬曬家裏壓箱底的被褥。

“今年的天贶節聚會在咱府裏辦,到時候各府有頭有臉的公子小姐都會聚在咱府裏。”

“這麽多人聚在一起做什麽?”燕之随口問道。

“曬詩文,吹拉彈唱,這麽多人能玩的東西多着呢!”他擡眼望向鏡中相擁在一起的男女,不由得的笑了笑:“要不爺怎麽上趕着把你的禁足給解了?就是讓你能出來湊個熱鬧啊,沒想到你還給爺甩了臉子……唉!”

他臉朝着鏡子面上帶着笑意,口中卻幽幽的歎了氣。

燕之背對着銅鏡,自然看不到他面上的古怪。隻是聽着他頗爲委屈的歎息聲,她有些過意不去地說道:“那日我隻見了屋裏屋外都是些年輕的女子,心裏就帶了氣,連帶着更是氣你人前人後兩副面孔,所以才不想與你多說一句話,隻想趕緊離你還有你那一屋子的女人遠點兒……”

“嫉妒了?”景行臉上的笑意愈濃,他俯身在她的耳邊輕聲問道。

“不完全是嫉妒……”燕之縮了脖子,隻覺他口中呼出的氣息都是燙人的。她想了想才如實答道:“我其實是很生氣的……”

“你心裏有爺了,是不是?”景行的聲音愈輕,帶着蠱惑的味道。

燕之卻覺出了他的異樣。

“你不要動,讓我摸摸!”燕之手摸向他的額頭,手下的溫度果然是偏高的。

“你又發燒了。”燕之退後一步,想要扶着他坐下,景行卻攬着她的腰肢不肯松手:“說啊,爺問你話呢……”

“說毛線!”燕之掰開了他的手扶着他坐在了床邊:“趕緊躺下吧。”

“唉,剛要說道點子上,就被胭脂看出爺正病着。”他彎腰脫了鞋,眼巴巴地看着站在身前的燕之說道:“給爺句痛快話,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難受麽?”燕之又要摸他的額頭,景行側身躲開,就勢躺下:“沒事兒……爺打小病慣了,若是一天不生病反倒會渾身難受……”

“有些東西是心裏頭想的,我說不太清楚。”燕之彎腰抻過被子來卷起給他塞到懷裏讓景行抱着:“發熱的時候不能捂太嚴實,你抱着它吧。”

“你幹嘛去?”伸手拉住又要離開的她,景行像個孩子似的耍賴:“今兒要是不把你的心裏話告訴爺,爺就不松手了……”

燕之轉過身子看着他,目光柔和:“景行,我想,我是有點喜歡你了。”

“……”景行的眼睛蓦地瞪大,他呆呆的仰視着燕之,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燕之托着他的後腦勺讓他躺在枕頭上,笑道:“好了,我都說了,你也得好好歇一歇。聽話……”

景行果然聽話的閉上了眼睛,纖長的睫毛散開在眼睑上,是一片黛色。

“胭脂,你得喜歡爺一輩子,不許變心……”

這樣的話,看着她的時候景行是說不出口的。

如今趁着自己生了病,也趁着她心疼的時候他做了無賴:“你得明白,爺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那可不好說了。”燕之側身坐在床邊端詳着他的面容。

景行此時的臉色難看,帶着幾分病弱的憔悴。

隻是他盡管憔悴,皮膚仍舊是光潔細膩的,透着與生俱來的高貴。

“有什麽不好說的?”景行睜了眼直直的看着她。

“我的啥意思是,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我們隻能過好每一天就是了。”

“一輩子不許變心……這話怎麽就隻對我說呢?若是你以後變了心呢,我找誰哭去?”

你是高高在上的賢王爺,我不過是一縷來自異世的魂魄。

若真有那麽一天,你喜歡上了别的女子,我又能把你怎麽樣呢?

這是燕之心裏的話。

同樣的,當着景行,這些她也說不出來。

景行握緊了她的手,沒有言語。

半晌過後,他才輕聲說道:“胭脂,你是爺的第一個女人,爺很看重你。”

他的話是不禁琢磨的,燕之卻不想在這個時候爲了這個問題與他死纏爛打:“不要說話了,睡吧。這會子發了熱,到了夜裏怕是燒的更厲害。”

“爺來的時候才服了藥,怕你嫌爺身上的藥味重,爺還換了袍子……”大約是藥效起來,景行隻覺得困倦。

他閉了眼,很輕很輕的說道:“等過了天贶節,爺要和你說件事兒……”

“好。”能過了六月六才說的事兒,要麽就是無關緊要的事兒,要麽就是大事兒,燕之聽他說的鄭重,反倒不想知道他要說的内容了:“等你有力氣了再說。”

……

景行這一病又鬧了幾天。

他住回了自己的寝殿,身邊有府裏的兩個大夫照看着,外人連靠近他都難。

燕之通過秋夕不時的能得到點景行的消息,有一天的晚上趁着夜色,她甚至硬着頭皮去了前面。

隻是才到了景行所住院子的門口便被人攔了下來,她沒能見到景行的面。

見不到光着急也沒用,燕之調理了下心情,抓緊時間忙着開鋪子的事兒。

她租了早市口的小房子,并且正兒八經的寫了約書,以後按月給蘇家交房租。

盡管蘇家父子并未把她每個月的那點房租當回事,燕之卻把這些都落在了紙上。白紙黑字的寫的清楚卻也擺明了她不想白占蘇家便宜的态度。

“啊呀,沒想到你這個丫頭還挺倔!”蘇三爺看着一個人忙裏忙外的燕之搖了搖頭,男人犯倔那是要強,女子犯倔算什麽?那是自己找罪受……

蘇三爺雖然對燕之與自家的那筆賬算的太過清楚明白,可他還是暗自對這個女子點了頭:一是一二是二,做事有規矩。

房租能按月交,燕之身上的銀子便富餘了些,請了人手過來開始緊鑼密鼓的收拾起房子來。

到了六月初四,景行終于又面帶微笑地踏進了燕之的院子。

看着蹲在豬圈裏間苗的女子他輕聲問道:“鄉下妞兒,爺病了幾日,耽誤了差人過來給你做衣裳啦,要不,這就跟爺出去買幾身現成的?”

驟然地聽到了他的聲音,燕之以爲耳朵出了毛病,她慢慢的回身,待到看見真是那個病痨鬼站在了身前,她先是歡呼一聲,随即扔了手裏抓着的菜葉,撩了裙子大刀闊斧地翻出了豬圈,一下子抱住了景行,而景行也伸臂抱住了她。

心心念念的牽挂着的人能被自己抱在懷裏,兩個人一時都舍不得松手。

“怎麽瘦了?”少頃,景行和燕之同時開了口,竟說了同樣的話。

“你得好好養養了……”一愣之下,景行和燕之又同時回了對方的話,說的内容還是一樣!

燕之閉了嘴,靠在他的懷裏聞着他身上的藥香,鼻子一陣陣地發酸。

“過了節,就搬回去吧?”景行用力的收緊雙臂,幾乎想把她勒進自己的身體中:“咱們也該圓滿了……”

“等過幾天,我也要告訴你件事情。”燕之的心跳的厲害。她都有些擔心她的心髒會從胸腔裏蹦出來砸到景行身上!

“什麽事?現在就說吧。”景行低頭咬住了燕之的耳朵,輕輕的咬,咬的她軟了雙腿,若不是靠在他的身上,燕之幾乎站不住。

“還沒……還沒完全弄好呢……”小鋪子傾注了她很大的心血,她想把她的秘密與他分享。

哪怕是以後這樁生意有可能會是失敗的,她也希望他能夠看到自己的努力。

我一直在努力,努力的活着,努力的靠近你的高度……

在這個世上,我沒有親人,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你……

燕之擡頭仰視着他,她咽了下口水,踮起了腳尖,吻向他……

四片唇瓣一碰到就分開,這是她第一次吻一個男子,燕之沒有多想,隻看見他的唇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的片刻不能安分,她很想嘗嘗他的滋味。

景行收回一隻手來撫上自己的唇瓣,他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直直地看着燕之,少頃,他回過神來,結結巴巴的說道:“我還要……”

燕之卻低了頭隻顧得害羞,嘴裏說着胡話:“今……今天的沒有啦……明天……明天再說吧……”

……

明天轉眼就到,景行下了朝換了便服就想往後院跑。

伺候着他換了朝服,福全暗自對主子察言觀色着,直到景行又莫名其妙的勾唇一笑,他才斷定:關在後院豬圈裏的那個女人已然成了精,主子魂兒都要被她勾走了!

“成了,本王這裏不用留人伺候了。”換了一件月白色的綢衫,綢衫的料子很好,很服帖的穿在身上讓景行顯得越發的身材高挑,就是有些瘦的過了分。

好在他身上再瘦臉上也還看得過去,因此這樣的簡單到讓他似帶了幾分仙氣。

景行提步出了寝殿的大門卻沒能走遠。

“王爺。”一名仆役從院子外面急匆匆的走了進來,見到他忙行禮禀告道:“禮部左侍郎,徐大人過府來了。”

“這會子他來做什麽?”景行整日裏深居簡出,沒怎麽得罪過惹人。雖然在朝理政,可他人緣挺好。若是讓景行挑出幾個宿敵來來都難,可若非讓他指出個讨厭的人來,那一定是他三姐夫徐奉徐大人莫屬!

眼瞅着自己與佳人豬圈相會的美事被人攪了局,景行恨得牙根癢癢!

正琢磨着不是裝病把對方打發走,徐大人已經不請自入笑得和朵花似的走了進來,他一看見立在檐下的景行便搖着頭道:“王爺太客氣了,三姐夫又不是外人,你怎麽還候在這裏呢!”

“徐大人請到書房說話吧。”景行撩了他一眼,隻得先往書房走去。

“嗳,小舅子,你用了午膳了麽?”徐奉幾步走到景行身側低聲問道。

“才用過。”景行心裏一陣解氣:合着到我這是趕飯點兒來了?我就不吃!你也一起餓着吧!

“我要是早點來就好了……”徐奉又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自己軟綿綿的肚子,他跟着小舅子一起進了書房。

景行身子不好,他住的房子大多是門窗緊閉,因此徐奉前腳才進了書房,後腳就差點被裏面騰騰的熱氣給推出來!

“你這屋裏也太熱了!”他本來就胖,被熱氣這麽一撲,腦門上頓時見了汗,有心換個無說話,一轉眼就看見王爺小舅子已經四平八翁地坐在了椅子上。

徐大人硬着頭皮走過去才要坐,景行已經指着靠近窗戶的一把椅子讓道:“請坐吧,那裏離着窗戶近,會涼快些。”

徐奉沒有多想,走過去坐下。一坐下他就後悔了!感覺自己是坐在了一塊被烤熱的鐵闆上,燙的屁股生疼菊花一緊!

這把椅子離着窗戶近是沒錯,隻是書房的窗戶都是關着的,這把椅子就在靠近窗戶的陽光裏曬了幾個時辰,早就熱的燙手了。

“你怎麽總是算計姐夫呢?”徐大人笑模笑樣的開了口并不生氣,他起身走到景行下首的位子坐下,看着小舅子笑道:“你就壞吧!”

徐奉一坐下就知道是着了景行的道,可他一直把景行當了孩子看,并不會真和他計較。

景行不動聲色地對着門口的福全使了個眼色:“上茶。”

不大會兒功夫,一碗滾燙的熱茶被放在了徐大人手邊的桌子上,同時還擺了幾盤精緻的點心。

徐奉人胖飯量大,平時就怕挨餓,見了點心他也不客氣,伸手撚起一塊張嘴就咬下半塊去!

點心是酥皮點心,豬油做的酥,吃多了就糊嘴,他這一大口咬下去嘴裏就倒騰不開了,點心都黏到了牙床子上,他端起茶來就是一口想把點心順下去。

誰知茶太燙了,一口下去,徐大人立時瞪了眼,含着一口熱茶不敢咽,愣是等着茶水溫了下來他才小口小口的咽了下去。

景行一直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越看越覺得他那個油汪汪的腦門子膩得慌:“三姐夫,你好像有點謝頂啊……”他輕聲說道。

徐奉的家裏都是讀書人,他父親除了給他傳下來萬卷詩書之外,還把徐家祖傳的謝頂也傳給了他!這是徐奉的心病,從二十多歲就開始擔心自己要掉頭發,連沐浴洗發的時候都要自己親自動手,不許仆人們碰自己的頭發……

饒是如此,到了歲數,他的頭發還是以讓他心驚肉跳地速度争先恐後地離開了他,徐奉幹着急,卻沒有一點辦法!

如今景行的話正戳到了他的痛處,讓他頓時打消了要與小舅子一番長談的興緻。

放下茶杯,把咬了一口的點心扔回盤子,徐奉從袖籠裏掏出帕子來小心地在腦門上輕輕按了按:“其實姐夫來這一趟是傳旨的。”

景行一聽趕緊站了起來:“福全,擺香案……”

“哎哎……”徐奉也站了起來,慢悠悠的接着說道:“口谕,是陛下的口谕,陛下說了,讓你坐着聽就成。”

景行一揚眉,對着門口的福全揮了手。

“今日本王也去早朝了,陛下怎麽沒當面與本王說呢?”他看着徐奉狐疑的問道。

“嗨,陛下多忙啊,日夜爲國事操勞,就算這麽忙,陛下也沒忘了要爲你的終身大事操心,小舅子,你說,這是多大的恩典……”

“陛下的口谕說了什麽?”景行果斷的截住了他三姐夫的話頭,他知道,此時如果不攔着徐大人,他能從陛下的恩典說到陛下的腳後跟上去……

“陛下說,天贶節聚會讓你不要看别的女子了,隻把心思放在兩位姑娘身上就好。”徐奉說的抑揚頓挫,一道口谕讓他說得比讀聖旨還莊嚴:“這兩位姑娘,一位是東閣大學士解大人家的二小姐,閨名一個‘懿’字。”

東閣大學士解慎有兩女一兒,大女兒嫁給了當今陛下,如今執金冊寶住欽安殿,是宮裏唯一的貴妃,地位尊崇,很得陛下寵愛。難得的是解家女兒家教門風頗嚴,解貴妃雖然得寵卻并不恃寵生嬌,依舊對皇後娘娘恭敬有加,讓皇後在各個方面都挑不出她什麽大的錯處,因此兩宮倒是能夠平和相處,從未讓皇帝陛下爲後宮的事操過心。

解慎的二女兒是大惠出了名的美人與才女。

她十二歲時寫了兩幅對子便已聞名天下,如今二九年華,待宇閨中,是帝都名門望族青年們都垂涎的正妻人選。

隻是解大人一個女兒嫁進了宮,身邊隻剩了一個女兒,他倒是不急着把閨女嫁出去。留來留去,留到了十八歲。這樣的年齡女子在尋常的百姓家裏大多已經嫁人做了母親,所以解懿也成了帝都裏有名的老姑娘!

解姑娘雖然年歲稍大,可解家的女兒還愁嫁不出去麽?

那些想要求娶她的人仍舊趨之若鹜,媒人早就踢壞了解家的幾條門檻。

“兩位?那除了這位解二小姐之外,陛下還提到了哪位千金呢?”景行見他說了一半又端起茶來吸溜吸溜地喝個沒完,隻得準問道。

“這位千金王爺你認識。”徐奉放下茶盞,似乎是藏了寶貝不想露出來給人看似的,吞吞吐吐的說道:“就是我家小八!”

“徐八妹?”腦子裏蓦地冒出個黑瘦黑瘦地猴子姑娘來,牙尖嘴利還饞的厲害!

景行記得有一年自己生病,他三姐帶着這位小姑子一起過府來探望他,徐八妹見什麽吃什麽饞的使人生厭,連他放在桌上的藥都喝了一口,末了還問他:“這是什麽茶?”

擡頭又看見了三姐夫那個锃光瓦亮的秃腦門,景行在心裏默默地把徐八妹的名字一筆滑去!

讓他娶個饞嘴猴子已經是勉爲其難,若是這個猴子将來還有可能長成秃頂的猴子,那是萬萬不能娶回來當賢王妃的!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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