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但說無妨。”景雲微笑着點了頭。
“臣弟自幼病弱,平日除了到皇兄這裏聽差便是在府裏養病,與帝都裏各府的貴女甚少謀面,哪裏會有心儀的女子。因此……”他低了頭,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臣弟還望皇兄能夠體諒……婚姻大事,臣弟想再看一看……”
“那就先看一看。”皇帝陛下又點了頭,話裏有話地說道:“今年的天贶節聚會不是就在你府裏辦?到時候你可以好好看看。”
天贶節本事民間舊俗。
民間到了六月六日這天百姓們爲了防止衣服被褥發了黴,會把家裏壓箱子底的織物袍服鋪蓋都挂在太陽地裏晾曬一番。
久而久之,這些習俗流傳開來,不但進了帝都裏的高門大戶之家也傳進了皇宮。
于是便有了帝都的貴族男女們借着這由頭興起的聚會。
民間的百姓們到了六月六日這天要把花花綠綠的被褥衣服曬得到處都是,而帝都的那些身份高貴的青年男女自然不用做這些粗鄙的事兒。
他們會聚在一起曬文章。把自己在這一年裏的詩作文章寫出來挂在花枝上卻不能留下姓名,讓參加聚會的人去評點。
若遇到自己心儀的好文章還可以收藏起來,等過了節再悄沒聲息地去各府問詢。
如此,若遇到了合眼緣的人便會成就出一番甜美佳話。
當然,曆年鬧出的笑話也是不少。
兩年前的天贶節聚會後,工部左侍郎家的長公子就從棗樹上摘到了一篇錦繡文章,越讀越喜歡,幾乎到了魔怔的地步!
于是聚會回來這位長公子便磨了自己的父親,言說自己已然看上了一位佳人,想要娶回來琴瑟相和過天長地久的日子。
工部左侍郎大人被兒子磨得鬧心,又覺得兒子年過十七可以成家了,便動用了關系拿着謄抄的文章去各處府邸試探口風。
結果探來探去探出了事情,那份文章竟然是國師大人親筆所做!
國師大人青春貌美谪仙似的人物,稱作‘佳人’并不爲過,可此‘佳人’是個公的就不成了!
于是原本該成的一段佳話變成了讓人噴飯的笑話!工部左侍郎大人家的長公子頭一次參加天贶節聚會便被重重的傷了心,并且落下了個不敢出門的毛病。
他唯恐自己出門多了便會與國師大人撞上,那才是令他不知如何面對的事情。
如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在家苦讀經文以療情傷。
兩年過去,該公子不但用佛經療好了心傷還讀出了感覺,最近正天天鬧着要出家當和尚去!
工部左侍郎大人被這個兒子折騰的苦不堪言,奈何膝下隻有這麽一個獨子,他還不能把兒子怎麽樣了。
唯有在暗處咬牙切齒的罵幾句:“水輕舟,你個妖人!害人不淺!”
……
離了皇宮,賢王府的馬車不緊不慢的走着。
馬車一側車窗上的簾子撩起,坐在車裏的景行眼睛直直的望着外面,腦子裏卻在想着事情。
皇兄一天到晚有多少事情在忙?他是絕對沒有功夫與自己談論什麽兄弟情義的。
方才在偏殿中君臣的一番對話言猶在耳,景行心裏已經把皇帝陛下話裏的深意揣度了個七七八八!
大惠與東夷必有一戰。
雖然兩國目前明面上還在和談,甚至東夷國還提出要與大惠聯姻,但景行知道皇帝陛下之所以沒有翻臉不過是盡其所能的拖延時間,讓國庫的銀子能夠存的更多些罷了。
他如今分内主理兵部事宜,皇帝陛下和解大人在朝上說的那番就是給他聽的。
當然,皇帝并不是真想自己能拿出什麽好的計策來,而是先給他吹吹風,讓他回去也給自己的四位舅舅們吹吹風……
景行的母妃出身行伍世家,娘家姓徐。他的外祖父在世的時候曾經掌管兵部,官至兵部尚書。
景行的四個舅舅皆是手握重兵如今把守在大惠的幾處緊要的關隘上。
可以說大惠的江山是否安穩,很大程度上要看徐家的虎狼兄弟的忠心與否。
在這一點上,皇帝陛下倒是很放心。
徐家爲大惠的開國元勳,世代忠良。徐家的男人們雖然鎮守在大惠的邊境上,他們卻都把家眷留在了帝都。
也正是如此才能消除了皇帝陛下心中的那點不安。
可這樣的兵部是沒人能管的。
景行接管兵部事務前,已經有兩位資曆頗深的老臣遞了折子,字裏行間的意思不外乎一句話:惹不起徐家的那幫人!
皇帝陛下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把兵部交到了景行的手裏,并且語重心長的說道:“你的舅舅們是不會把你如何的……”
景行接手了這樁棘手的公案,也沒見他如何運作,徐家上下就集體的規矩起來,他的幾位表哥更是殚精竭慮地替他打點着兵部的各項事宜,不使出現纰漏。
至此,皇帝陛下也沒少得意,自認是走了一步好棋!
就目前的情形來說,景行估摸着與東夷開戰還得有些時日,那麽迫在眉睫的便是皇帝要給他立賢王妃這件事了。
聽陛下話裏的意思他若是自己在天贶節後還定不下個賢王妃的人選來,就要爲他指婚了!
“天贶節……六月六……”景行閉了眼,捏了捏眉心。
才一閉眼,燕之的模樣就毫無征兆的冒了出來,這回她手裏沒拿炒菜的大鐵勺子,而是提着一把菜刀正在切菜,‘咔哧咔哧’的手起刀落,案闆上的青菜便成了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