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頭望向擺在床腳的包袱,想着裏面包着的幾樣東西,心裏倒是踏實不少。
賣豆芽掙得錢除了花去的,餘下的都被她化零爲整換了張銀票貼身藏着,包袱裏除了那套未曾上身的新衣和一身裏衣之外就是那些從景行房裏撿回來的東西,她也不怕他翻看。
“哼!”景行不理她話裏編排自己翻看她東西的意思接着問道:“誰給你開的門?”
“沒誰,是我自己把後門的鎖砸了。”燕之小聲說道。
“跟上來。”沉默了片刻之後,景行提步出了屋。
“這是用什麽砸的?”站在後院的門前,他手裏拿着那把被敲壞了的銅鎖看了看。
“鐵鎬。”燕之低着頭,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就敲了一下。”
“知道錯了?”夜色裏,身前的女人孤零零的站着,一頭秀發隻用一根帶子束了随意的垂在身後,膚色白皙不施粉黛,身子纖細得使人憐惜。
這樣的燕之是與景行遇到的所有的女人都不同的。
她身上就有那麽一股子勁,自成一派别有味道。
先前景行認爲她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鄉下女子,沒有見過市面也是正常。誰知幾次接觸下來,他對燕之的認識又發生了變化。
他認爲燕之就是傻,而且是犯着倔的冒傻氣!
人要是笨了,他可以點化着她,讓她慢慢的懂了事。
可這個又傻又倔的女子連好賴都分不清楚,他如何才能讓她變得聰明起來?
景行伸手挑了她的下巴,兩個人在黑暗中對視着:“胭脂,說話。”
燕之抿了抿嘴唇,側過頭去。
她厭煩透了他的這個動作!
燕之隻想抄起小屋裏的鐵鎬給他也來那麽一下子,她就不信他的腦袋比銅鎖還硬!
“成。有脾氣!”景行笑了笑,收了手。
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還能在他面前倔到什麽時候。
“念在你這一餐飯上,本王暫且不追究你私自外出的罪過。”
燕之暗自撇撇嘴。她壓根就沒覺得自己出去是什麽罪過。
“這院門……”景行說話間把壞了的銅鎖又挂在了門環上:“就先這樣吧。”
這是允許自己自由出門了?
燕之心裏一喜,馬上行禮道:“多謝王爺!”
“先不忙謝。”他欺身到了燕之的身前抓住了她的手送到唇邊做了個咬人的動作,吓得燕之一哆嗦,用力的把手抽了出來藏在了身後。
“呵呵!”景行微微一笑,露出一嘴白森森的好牙:“知道怕就成!”
“想出府去,可以。但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爺希望你心裏有個數。”她的手掌捏起來是綿軟的,如同一團軟軟的糖饧,景行慢慢的咽下口中的口水才沉沉的說道:“還有,你不能忘了,你是爺屋裏的人。”
……
送了景行離去,趴在門縫上看着那一束燈光漸漸遠去,燕之轉了身歎了口氣:“再忍忍……等銀子多點了,姑奶奶就離開這裏……天天受這厮的鳥氣也是夠了!”
“嗷……”唐伯貓從台階上跳了下來在她的腿邊輕輕的蹭着。
“沒吃飽吧?”燕之抱起了它,順着貓咪背上的毛小聲說道:“都讓那個東西給吃啦!他吃了十二碗!我也沒吃飽……”
……
“呃!”寝殿裏,景行一個沒忍住,打了個脆生生的飽嗝。
正站在主子身前幫着他更衣的福全立馬聞到了一股子熱烘烘的臭蔥味,他不着痕迹地惡心了一下,沒敢表現出來。
“給爺送杯茶來。”景行也覺出自己口中的氣味似乎不大好,他接了腰帶自己束上,背了身對着福全吩咐道。
“是。”福全屏息閉氣拿着他換下的衣服先走到衣架邊挂了上去然後才走了出去。
站在寝殿的門口,福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裏納悶:王爺到宮裏吃的什麽?怎麽都是大蔥味?真夠熏人的!
站在屋子的正中間,景行四下裏看着。
這是他一直住着的屋子,屋内的陳設鋪蓋無一不是精緻非常。
如今他一個人站在屋裏卻總覺得這裏面缺了什麽……
想想方才坐着的蓬松溫暖的褥子,景行點點頭:“我這屋裏沒有熱乎氣……”
住了快二十年的屋子,讓他住的沒了人氣,景行失落的同時又暗暗奇怪:自己過去怎麽就沒有這樣的感覺呢……
“王爺。”福全端着一盞茶站在門口。
“嗯。”景行沖着他一點頭,自顧自地坐在了椅子上。
福全走進來把茶盞放在桌上,自己則拿着托盤站在了一邊兒。
景行端起茶盞揭開蓋子,淡淡的茶香随着熱氣升騰起來,是個沁人心脾的味道。
茶是好茶,但他整日裏離不開藥,因此也不敢喝濃茶。嘴饞的時候就隻能飲上這麽一盞隻放了三兩片茶葉的淡茶。
低頭抿了小小的一口茶水慢慢的咽了下去,景行把茶盞放在了桌上:“今年的天贶節聚會陛下派給了國師大人操持。”
“那日他過府來也是與本王商議此事,說他的國師府太過窄小容不下多少人,想借咱們府裏的園子用用。”
福全低眉順眼的聽着他說話,并不插嘴。
他知道主子并不是在與他商量,而就是在告訴他這件事兒。
“從明兒起就安排些人手去園子裏收拾吧。”果然,景行直接吩咐道:“本王欠了國師大人一個人情,這次正好還了。”
“是。”福全忙應了。
“府裏的人手若是不夠就在外面招些工匠回來,别舍不得銀子。”想了想,景行接着說道:“往年本王從不湊這個熱鬧。既然今年是在咱們府裏辦,你要用點心!”
“不能顯得寒酸了,也别顯得張揚了……”
“老奴明白。”福全打景行還是個幼童的時候就跟着他,自認爲沒人比他更能明白主子的心意。
大惠帝都每年都會舉行天贶節聚會,至于聚會地點不外乎那些高門大戶之間輪換着。
賢王爺是個内斂的性子。
他既然答應了國師大人,就肯定會用心去辦。
但,這個辦也得有個度。
帝都裏的王公貴胄不少,他們的眼睛都是盯着旁人的,就盼着平日誰能出點岔子呢!他犯不上在這上面冒頭給人家嘴裏遞話。
“後院那裏是不是有兩把鑰匙?”景行看着福全問道。
“啊?後院?”後宅的院落分分散散的有好幾處,福全不知道主子問的是哪一處。
“就是……胭脂禁足的那裏。”景行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蓋在眼臉上,像兩柄黛青色的羽扇。她住在那裏,他就不想再說那裏是豬舍了……
“是有兩把。”福全點了頭。
“把那一把給本王留下。”他淡淡地說道:“另外,修園子的人也要叮囑好,不許他們擾了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