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丞耐着性子,“你是個姑娘家,離那些臭男子遠一點,京都貴女那麽多找幾個三五好友,閑來無事可以賞花賞月,學學琴棋書畫,總不至于受傷。”
秦北丞話一向不多,今日也不知怎麽了,竟教對一個女子這般有耐性,剛才那一瞬間更是想都沒想就沖了出去,秦北丞活了這麽多年,很少有這麽不理智的時候。
蕭韶姎耷拉着腦袋,敷衍着點點頭,還紅着眼,顯然方才被吓得不輕,于是秦北丞也就止住了嘴,不再訓斥。
一手牽着缰繩另一隻手緊握着馬鞭,緩緩驅着馬兒往來時方向而去,走的不急不緩,蕭韶姎的情緒也已經緩和的差不多了。
忽然想起那塊玉佩,于是伸手在秦北丞腰間細細摸索,秦北丞每動一次,蕭韶姎立即停住了手指,如此反反複複。
秦北丞佯裝不知,任由蕭韶姎胡亂地摸索,心頭間有一抹異樣在蕩漾,嘴角彎起,眼眸裏不知不覺染上一絲絲笑意。
蕭韶姎撇撇嘴,難道真的丢了?
秦北丞故意放慢了馬步,悠悠然的朝着那頭晃悠,蕭韶姎看不見前方,所以并沒在意。
蕭韶姎放棄了,鼻尖是一抹冷淡的清香,是她從未聞過的香味,淡淡的沁人心脾,又好像十分熟悉。
耳邊忽然傳來馬蹄聲,秦北丞臉上笑意微微斂起,恢複往日的冷峻,不夾雜一絲感情。
“你大哥來了。”秦北丞低聲道。
蕭韶姎聞言立即扭頭,秦北丞停了馬,将蕭韶姎放在地上站穩,獨自騎在馬背上靜候。
蕭堇驅馬而來,見蕭韶姎完好無損地站在地上,狠狠的松了口氣,“你沒事吧?”
蕭韶姎搖了搖頭,“方才可分了勝負?”
蕭堇聞言沒好氣瞪了眼蕭韶姎,“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關心勝負?”
幸虧蕭韶姎沒什麽事,蕭堇才放心,下次可不會輕易帶蕭韶姎出門了,在蕭堇看來,蕭韶姎就是個不省心的,時時刻刻看着都不行,一不留神就出事了。
蕭韶姎哼了哼,“那你們豈不是白打幾個時辰了,罷了,下次……”
話說了一半,蕭韶姎不自覺頓住了,隻覺得背後一陣發涼,涼飕飕的,話到嘴邊不自覺咽了下去。
蕭堇沒去看蕭韶姎,轉而看向了秦北丞,“今日多虧了你,小妹實在頑皮,改日一定登門拜謝。”
秦北丞淡淡道,“那倒不必了,你不必跟我客氣,告辭!”
說着秦北丞打馬而去,蕭韶姎見人走了,狠狠的松了口氣。
“小十?”姜瑾瑜緊跟其後,乍一看蕭韶姎愣了下,忽然眼眸一眯起,驚的一身冷汗。
“方才受驚吓的人是你?”姜瑾瑜忙翻身下馬,快步走到蕭韶姎面前,一把拉住蕭韶姎上下仔細打量一圈。
“有沒有哪裏受傷了?”
蕭韶姎搖了搖頭,拂開了姜瑾瑜的手,在原地轉悠了一圈,蹦蹦跳跳證明自己沒事。
姜瑾瑜這才松了口氣,瞥了眼蕭堇,“你怎麽把她也帶來了,幸虧沒出什麽事。”
蕭堇摸了摸鼻子,“你又不是不知她磨人的性子,擾的腦袋都疼,索性年紀也大了,嫁出門我就清淨了。”
姜瑾瑜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蕭堇的腦袋,“急什麽,再說這次也怪不了小十,若不是周家公子一時着急出了差錯,也不至于驚了小十,倒是可惜了馬家公子。”
蕭堇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就慣着吧。”
“馬家公子怎麽了?”蕭韶姎好奇地追問。
姜瑾瑜聳聳肩,輕描淡寫的一概而過,“被馬蹄踩傷了,想來傷勢不輕,馬場上有些閃失是常事,隻怪他技不如人。”
蕭韶姎點點頭,“确實有些可惜。”
“時間不早了,先走吧。”蕭堇朝着蕭韶姎伸手,蕭韶姎一躍上了蕭堇的馬,兄妹兩共乘一騎。
姜瑾瑜很快也翻身上馬,三個人一起離開了郊外趕往京都城。
回了府,笑韶姎一而再地保證下,蕭堇選擇了隐瞞此事,也省得容玥擔心。
蕭韶姎也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回到院子裏做起了乖乖女,忽然想起了什麽,讓水靈去打聽秦北丞。
蕭韶姎在京都這麽多年,京都的貴公子幾乎都認識,近年很少看見過秦北丞,更很少聽過秦北丞的名聲。
秦北丞是秦兵部尚書的嫡次子,從小就被秦煜一直帶在身邊,繼承了其父親秦煜的聰明才智,從小文韬武略,被譽爲奇才,小小年紀就以一身本領博了功名,如今已經是正三品雲逸将軍。
秦北丞此次是三個月前來京都複命的,也因此多逗留了一段時日。
蕭韶姎手支撐着下颌,撇撇嘴,“若是真這麽厲害,又這麽會身受重傷被人追殺呢。”
想了一會,蕭韶姎甩甩頭,今日秦北丞的身姿她是領略過的,若非秦北丞搭手相救,估摸着蕭韶姎也是小命難保。
“小姐,爲何突然問起了雲逸将軍?”水靈有些好奇,畢竟從未聽過蕭韶姎提起這個名字。
蕭韶姎笑了笑,“沒什麽,隻是今日出門見他風姿卓越,馬技高超忍不住打聽罷了。”
論起來,她該喚大司馬一聲二表哥,那秦北丞怎麽着就該規矩的喚她一句表姑。
想到這裏,蕭韶姎忍不住掩嘴一笑,估摸着要讓秦北丞喚她一句表姑簡直比登天還難。
秦北丞手中緊握長劍,拿着幹淨的手帕緩緩擦拭,眼眸微挑,勾勒一抹嘲諷之意。
“這麽多年了還是不肯死心,盡耍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卑鄙手段,這筆帳,該好好算算了。”
秦北丞這次回京都就是要解決此事,隻是沒想到消息剛一放出,那頭就忍不住動手了。
“公子,世子妃那頭已經派人收手了。”
秦北丞冷哼,“祖父快回來了,自然要收手了,甄家不過是仗着二皇子的勢,隻怕這次刺殺梧桐院也少不了指點。”
梧桐院是秦大夫人的院子,世子妃則是甄沁,秦國公府的嫡長孫是秦昀霆唯一的兒子秦耀,秦昀霆這些年從未回過一次京都,一直鎮守邊疆。
秦昀霆雖然沒回來,但一直保留世子的位置,如今秦國公也已有了退隐之意,所以秦大夫人就按耐不住了,生怕秦國公将位置傳給秦煜。
但後來老秦國公發話了,直接越過孫子輩,将秦國公的位置傳給曾孫輩,也就是會在秦耀,秦東鄞和秦北丞三個人之中選一個。
秦大夫人一直忌憚秦煜的兩個兒子,隻是這幾年無從下手,秦東鄞和秦北丞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優秀,壓的秦耀幾乎喘不過氣來。
所以當秦北丞一回京,秦大夫人和甄沁就按耐不住出手了。
秦北丞微蹙眉,正要眯着眸沉思,侍衛忽然道,“大夫人和世子妃有意要給秦耀娶妻,近日正在京都貴女裏挑選呢。”
秦北丞哼了哼,“秦耀一大把年紀了,誰家的貴女能嫁給他?”
正說着秦北丞忽然頓了頓,腦海裏忽然閃現一抹身影,微微勾唇,“可别自尋死路才好。”
秦北丞眼眸不自覺放柔,讓人去打聽蕭韶姎的過往,“倒是個有趣的。”
隻是聽了後半句有關定北侯府的事後,臉色微微沉頓,姜瑾瑜也是京都有名的青年才俊,英俊潇灑帥氣,又是定北侯府未來繼承人,身份高貴,在京都裏甚是搶手。
隻是多年未娶,院子裏更是幹幹淨淨連一個小妾都沒有,一直堅守着,這等的人自然就是蕭韶姎了。
“姜婉言嫁給蕭堇兩家已經是親家了,難不成還要親上加親?”秦北丞獨自嘀咕,猶豫了一會,想當年北缙帝娶親是費了多大的周折,隻怕日後有得熬。
這日秦北丞去探望慶樂郡主,慶樂郡主見他來,忍不住沖他招招手,“身上的傷好些了沒?”
“母親不必擔心,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麽,早已經痊愈了。”秦北丞在慶樂郡主面前也是一如既往的冷峻。
慶樂郡主還要在說什麽,秦北丞卻道,“母親隻管放寬了心吧,兒子都能處理妥當。”
慶樂郡主撇撇嘴,歎息一聲,“你和你大哥一個樣,從小就是太讓人省心了,哎……。”
秦北丞目光一瞥,慶樂郡主忙道,“這是容伯母派人送來的帖子,說是北缙那邊來信,送了個稀罕物件讓我去瞧瞧。”
這一聲容伯母,秦北丞聽着有些刺耳,微擰眉,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正好我還有些事要去找蕭堇,不如一起?”秦北丞破天荒的相邀,慶樂郡主愣了下,自然是點點頭,她珍惜每一天和秦北丞在一起的日子,就怕哪一天下了任務,這一去又是好幾年。
用慶樂郡主的話就是掙了再多的軍工有什麽用呢,平日裏見個面都難。
“快,快去安排!”慶樂郡主拉着秦北丞說着話,一路上叽叽喳喳說着不停,秦北丞耐心聽着,思緒早就飛遠。
以往秦北丞覺得有這樣一個活潑的母親也是無奈,也隻有他父親受的了,一如既往的寵着,他父母感情幾十年如一日的好,
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妾,隻有慶樂一個人,巧的是又生了兩個兒子,平日裏就剩她一個人在家忙着,實在無聊。
所以三個人無論是誰回來,都會陪着慶樂郡主,聽着她高興的絮叨。
秦北丞忽然就想起了蕭韶姎,第一次覺得,有個人在身邊也不錯,如珠如寶似的寵着。
不多時下了馬車,進了右相府,慶樂郡主先去探望蕭老夫人,依偎在蕭老夫人身邊,陪着蕭老夫人說說話。
蕭老夫人對慶樂郡主也是十分寵愛,就像是自己的孫女一樣疼愛,兩人相處也是親密無間。
“這是北丞吧,一眨眼長這麽大了。”蕭老夫人對秦北丞的一表人才十分滿意。
秦北丞也禮貌的喚了句,“老夫人好。”
蕭老夫人點點頭,“你是個有福氣的,兩個兒子個個有出息。”
正說着容玥也帶着蕭韶姎進門,讓人小心翼翼的搬來剛送到的大箱子,手裏還握着封書信。
“表嫂好!”蕭韶姎一見秦北丞立即笑眯眯的喚了聲表嫂。
論輩分,慶樂也的确當得起這一聲表嫂,秦北丞瞥了眼蕭韶姎,微微蹙眉,他可清楚的看見了蕭韶姎眼中的狡黠,薄唇緊抿。
慶樂沖着蕭韶姎點點頭,“幾日不見長的越發漂亮了,水靈靈的,誰看了都喜歡。”
“你可别誇她,一會尾巴該翹到天上去了。”容玥笑着說,蕭韶姎嬌羞的紅着臉,拽了拽容玥的胳膊,“母親不如快打開箱子,瞧瞧九姐姐送來什麽。”
容玥這才肯饒了蕭韶姎,讓人拆開了箱子,打開一看頓時倒抽了口涼氣。
箱子裏是一尊人高的血珊瑚,根須分明,透着紅潤的光澤,容玥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完整的血珊瑚。
蕭老夫人點點頭,“難爲小九還惦記着,收起來吧。”
這株血珊瑚是給蕭老夫人擺在内廳的,可以讓蕭老夫人養神。
蕭老夫人接過書信,忍不住眼眶一紅,“好好,小九又添了一個小皇子,明年若是得空許是回來一趟。”
容玥也跟着高興,“小九一向都是最有福氣的。”
慶樂接過書信瞧了瞧,也惦記着蕭妧,忽然聽身後秦北丞清了清嗓子,“母親,我先去找蕭堇了。”
“去吧,回頭我讓丫鬟去尋你。”慶樂也沒多想,擺擺手讓秦北丞退下。
秦北丞瞥了眼蕭韶姎,腰間系着一枚玉佩,蕭韶姎差點被噎了下,趁着衆人不注意,悄悄退下。
往前走了幾步,在涼亭中果然看見了秦北丞的影子。
桌子上就放着那塊玉佩,蕭韶姎蹑手蹑腳的走了過去,伸出手就要去抓,卻被秦北丞一下子拿走。
“那是我的!”蕭韶姎耿直了脖子。
秦北丞瞥了眼對面的凳子,“坐!”
蕭韶姎夠不着秦北丞的手,隻好放棄了,坐在了秦北丞對面,氣鼓鼓的鼓着腮幫子。
“這就是你一個對長輩的姿态,我可是你表姑!”蕭韶姎忽然想起這事,忍不住翹起嘴角,“不如喚一聲聽聽?”
秦北丞伸手在蕭韶姎白嫩的額頭彈了下,“亂認什麽親戚,你表侄在北缙。”
蕭韶姎倒抽口涼氣,捂着腦袋疼的龇牙咧嘴,“你好狠的心,罷了,玉佩送你就是。”
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嘛,走就是了。
秦北丞忽然一把拉住了蕭韶姎,一臉認真,“姜瑾瑜有沒有說過要娶你之類的話?”
蕭韶姎被問的一臉莫名其妙,掙紮了下,卻被他攥的緊緊的,“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你們之間可有什麽約定?”秦北丞又問。
蕭韶姎有些惱了,“我爲何要告訴你?”
“看來傳言說的都是真的,一個七皇子一個定北侯世子,都爲你守身如玉,如今七皇子定了親事,就剩下定北侯世子了。”秦北丞沉聲道。
“多管閑事!”蕭韶姎怒了,她最讨厭外面那些流言蜚語了,怎麽都解釋不清,好像她就是個禍害一樣。
“你還有理了?你若離他們遠一些,誰也不會爲了你耽誤這些年。”
這句話簡直就像是一把火點燃了蕭韶姎,蕭韶姎徹底炸毛,“我怎麽樣和你有什麽關系,你管的着嗎!”
秦北丞蹙眉,下一刻蕭韶姎委屈的哭了起來。
“咽回去!”
蕭韶姎聽這話哭得更加賣力了,秦北丞有些手足無措,已經引來不少人注意了,秦北丞隻好放柔了聲音。
蕭韶姎哪肯聽,癟癟嘴,抽抽噎噎的。
秦北丞揉了揉眉心将玉佩還給蕭韶姎,“下個月我要去一趟北缙,不如跟我一起?”
蕭韶姎立即止住了哭聲,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秦北丞,眼睛裏顯然是很感興趣,忽然撇撇嘴,“母親不會答應的,你騙我。”
“那你先回答,你和姜瑾瑜之間有沒有什麽約定。”秦北丞執着地問。
蕭韶姎搖了搖頭,秦北丞聞言眼眸染上笑意,蕭韶姎忙追問,“剛才你說去北缙……。”
秦北丞低聲道,“我盡力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