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越帝一掃而過看衛皇後的眼神,直叫衛皇後心驚膽戰,“皇上,不是臣妾,是晴貴妃自己服毒自殺的,與臣妾無關。”
西越帝懷裏的晴貴妃早已香消玉殒,手心逐漸冰涼,卻被西越帝緊緊抱在懷裏,滿心愧疚。
是他耽誤了一個女子一生最美好的年華,忘了承諾,另娶她人,也是他親手将晴貴妃囚禁在深宮大院中。
初見時,趙晴溪最渴望的便是自由潇灑,從未在乎過身份名分,這一切西越帝都知道的。
西越帝手捧着趙晴溪的臉頰,仿佛又看見了那個笑的肆意的天真浪漫的女子。
“晴兒,對不起。”
西越帝一個沒忍住,怒急攻心噴出一口血來,身子一軟轟然栽倒在地。
“皇上!”
衆人大驚,立即七手八腳将西越帝擡走。
兩個時辰後,西越帝才幽幽醒來,平淡的眼眸微轉動,空曠的聲音像是費勁了全身的力氣,“拿着朕的令牌出宮一趟,安排幾人将晴貴妃……趙姑娘送出宮,找一處依山傍水的地方埋了,不必撰寫墓碑。”
李公公頓了頓,随即點點頭,“是,老奴這就去安排。”
人一走,西越帝緩緩坐起了身,掩嘴輕咳,望着窗外飄零的雪花發呆,良久才道,“明兒清晨開宮門吧。”
侍衛大驚,“皇上……。”
西越帝擺擺手,“不必多說了,就按朕的吩咐辦,不得反抗和争執。”
“是!”
鳳栖宮
衛皇後被侍衛攔在了宮内,好幾次要出門都被攔住了。
“豈有此理,本宮是皇後,你們居然敢以下犯上!”
衛皇後心裏着實發慌,雖然西越帝沒有做出什麽,可就這麽煎熬的等着,沒有外界的一點消息,實在太折磨人了。
侍衛一臉冰冷根本不理會衛皇後,充耳不聞衛皇後的叫嚷,衛皇後又氣又怒,卻無奈隻好回宮等待。
“都怪該死的趙晴溪,賤人!”衛皇後氣的牙根癢癢,“就這麽死了,當真是便宜她了。”
衛皇後恨不得将趙晴溪挫骨揚灰解氣,得知真相的衛皇後很難接受現實。
西越戰敗,北缙兵臨城下很快就會取締西越,原本衛皇後是可以嫁給北缙帝的,偏偏被趙晴溪壞了事,越想越氣憤。
“南姜那邊怎麽樣了,大王兄如何?”
衛皇後是一刻也不想再繼續呆在西越了,恨不得立即回南姜。
侍女搖搖頭,“皇後娘娘,盛京被封鎖,消息出不去也進不來,不知是什麽情況。”
衛皇後氣惱的攥着拳,在屋子裏不安的走來走去。
“皇後娘娘,方才皇上下令,明日清晨開宮門投降北缙,任何人不得反抗,現在整個宮裏都傳開了。”
一名宮女急匆匆趕來,焦急地說着。
衛皇後臉色大變,“什麽?!”
明日清晨,也就剩下一個晚上的時間了,西越這麽快就亡了?衛皇後還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
不止是衛皇後,宋太後更是暈了好幾次,好不容易醒來,一聽說主動投降,立即撐着身子去找西越帝問個清楚。
“母後!”重華長公主匆匆趕來,“皇兄要開城門,這是真的嗎,那咱們該怎麽辦啊?”
宋太後緊咬着牙,“去找你皇兄問個清楚!”
兩人一路急匆匆趕往議政殿,暢通無阻的見到了西越帝。
“皇上,你瘋了不成,居然要打開城門主動投降,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宋太後疾言厲色的看着西越帝,對西越帝失望至極,“皇上,沒了西越,你該如何跟西越臣民交代,如何跟宋家的老祖宗交代!”
宋太後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西越滅亡,日後她又有何顔面去見宋家的列祖列宗呢。
西越帝長歎,“母後,事到如今已經沒了選擇,朕若執意對抗又能支撐幾日呢,還不是死傷無數徒增傷亡罷了。”
宋太後搖搖頭,“不管怎麽說,是沇兒不孝忤逆在先,他骨子裏流淌的始終是宋家血脈,鬧過了,就收斂些,西越根基絕不能動搖!”
“皇兄,沇兒和湛兒一母所生,心性善良,要的不過就是一個态度罷了,隻要咱們肯低頭,求求沇兒撤兵,這樣就能保住西越江山了。”
重華長公主想過幾百種可能,唯獨沒有想過趙遵會毅然決然的離開西越,自立北缙爲帝,如今又迅速帶兵攻打西越,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快到來不及準備就已經結束了。
西越一旦滅亡,自己的這個長公主之尊也就到頭了,容一時之辱,換取一輩子榮華富貴,重華長公主自然毫不猶豫的選擇忍辱負重。
宋太後看着西越帝沉聲道,“還有趙素珺呢,你們不止有多年夫妻感情,西越也是趙素珺的故土,怎麽就能眼睜睜看着西越亡國呢。”
重華長公主點點頭,立即跟着附和,“母後所言極是,皇兄,你給趙氏寫封書信吧,看在以往舊情的份上,放過西越一次吧。”
西越帝站在窗台前沉默不語,宋太後忽然看了眼西越帝,哼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惦記一個死人,就當真能眼睜睜看着西越被踐踏嗎?!”
西越帝面上波瀾不驚,半點沒有被宋太後的話影響。
良久,宋太後深吸口氣,看了眼重華長公主,“走吧,你皇兄放不下面子,多說無益。”
“母後……。”重華長公主有些不甘心,“母後,驸馬還在宋沇手中,峥哥兒已經死了,敏哥兒下落不明,兒臣怎麽能眼睜睜再看着西越滅亡呢!”
西越帝忽然動了動手指,扭頭看了眼重華長公主,“你這麽心疼驸馬,爲何當初不能以己度人,替沇兒考慮呢,爲何處處跟蕭妧過意不去,當初追殺沇兒和蕭妧,驸馬費了多大的周折,今日這一切又能怪的了誰?”
重華長公主怔了下,随後忘記了尊卑,直接大聲反駁,“我是西越長公主,而沇兒是西越太子,試問哪一個太子不是三妻四妾,我和蕭妧身份不同,如何比較?!”
重華長公主又道,“當初是皇兄你答應了雲樂做側妃,和趙傾琳約定,誰誕下長子便是太子妃,爲何又冒出一個蕭妧和親,若蕭妧是個識相的可以容納雲樂,我也不會跟她計較,可她呢,霸占太子府,慫恿沇兒不許接近雲樂,雲樂才十六歲啊,我這個做母親的如何不管?”
西越帝已經懶得再去争執了,從前他們都是局中人,隻顧着自己的利益,一次次傷害了身旁的人,落到今日這個地步,西越帝一點也不奇怪。
“都走吧,讓朕一個人靜靜。”
西越帝擺擺手,長長的歎息一聲,站在窗下發呆。
宋太後看了眼西越帝,欲言又止然後拉着重華長公主離開了議政殿。
“母後……。”
宋太後看了眼重華長公主,“你皇兄說的沒錯,是咱們錯了,錯将宋沇當作了宋湛,宋沇一向心狠手辣,不比宋湛溫和善良,幾次三番傷害了蕭妧,如今東鳴右相一手遮天,此次若不是東鳴出手攔截了南姜,這世上哪還會有北缙,重華,不要天真了。”
宋太後忽然就理解了西越帝,背脊挺直了,就是死也要死得其所,不能被人看輕了。
“那咱們去求求趙氏……。”重華長公主始終不甘心,不肯認清現實。
“重華,趙家一族被滅門,縱然趙素珺對趙家不滿,可終究是趙家女兒,你以爲,趙素珺肯幫咱們嗎,醒醒吧!”
宋太後聲音冷了三分,“重華,你永遠都是西越最尊貴的長公主,不要被人輕賤了,越是如此越是要擡頭挺胸,沒了西越,北缙必然受盡衆人指責,我們不要慌了神,将把柄遞給北缙。”
重華長公主高傲的頭顱緩緩低着,緊咬着唇,眼中盡是不甘。
“母後,若是北缙破城……。”重華長公主的聲音有些顫抖,不敢想象後果。
宋太後語氣堅定,“皇上是宋沇的親生父親,宋沇還敢弑父篡位不成,也不怕遭報應!”
有了宋太後的笃定,重華長公主的心才緩緩落定。
“縱然西越投降了,我們都是宋沇的至親,他不會那麽傻,對咱們動手留下壞名聲,最多……。最多皇上将皇位讓給宋沇,不然還想這麽樣,趕盡殺絕嗎,他不敢!”
宋太後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是被軟禁在慈和宮,她就不信趙遵會要了她性命。
重華長公主點點頭,“母後說的是。”
多餘的話一個字也沒有提,這一夜注定有的人徹夜難眠,煎熬的等着天亮。
天才剛蒙蒙亮,兩邊宮門就被打開了,一支軍隊率先進入皇宮,火把照亮了整個皇宮。
沒有一個人反抗,周圍除了腳步聲,寂靜的出奇,宮女太監站在一旁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
而後從人群中走出一名玄衣男子,身形修長,五官精緻,渾身散發的冷冽氣息令人忍不住仰望。
“皇上,皇宮所有侍衛都在這了。”趙七低聲道。
趙遵淡淡嗯了聲,很滿意這些人沒有抵抗,一切都非常順利。
“去議政殿!”
趙遵擡腳就去了議政殿,殿上站在西越文武百官,聽到動靜的個個扭頭看着趙遵,眼中略帶懼意,紛紛然後開一條路。
趙遵筆挺的身子往人群中一站,最顯眼的無疑就是他了。
西越帝擡眸看了眼趙遵,“北缙帝,好久不見,别來無恙啊。”
趙遵勾唇,“自然無恙,勞煩諸位關心了,闊别幾月,如今再回議政殿倒一點沒變化。”
“二哥,父皇怎麽說也是你的親生父親,不管二哥是西越太子還是北缙帝,這一場鬧劇也該差不多了,别忘了二哥骨子裏還流淌着西越的血脈呢。”
說話的正是三皇子,爲人一向老實忠厚,一聽說西越有難立即趕了回來。
“二哥,凡事留些餘地,也算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父皇一直是希望二哥繼承西越的,就算沒有此次變動,太子之位也依舊是二哥的,西越不能亡,求二哥三思。”
三皇子說完跪在了地上,諸位大臣也跪在地上,“求殿下高擡貴手。”
趙遵聞言勾唇,居高臨下瞥了眼三皇子,“三弟多慮了,西越不得民心,朕也是順應民心所向才能這麽順利抵達西越,即便改了國号,你們依舊是北缙的大臣,可以繼續替北缙效勞,改朝換代是曆史常有,所以……”
趙遵頓了頓,“你們大可不必做出無謂的反抗。”
三皇子低着頭,張張嘴對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人說不出一個字辯解。
西越帝忽然笑了笑,“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本就是常事,朕還不至于輸不起。”
趙遵勾唇輕笑,一步步朝着西越帝走起,踩上了台階,離龍椅隻有一步之遙才停下。
而後看向了衆位大臣,忽然有人帶頭下跪,“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宮殿外立即響起了回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聲吾皇喊得自然是趙遵了,諾大的聲音震耳欲聾,令整個大殿的大臣們都忍不住震撼。
慈和宮
一名女子身披鬥篷,扶着丫鬟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軟轎,女子小腹微微隆起,容顔絕色。
“太……,太子妃?”元嬷嬷驚訝了。
蕭妧擡眸看了眼元嬷嬷,随後緩緩邁步走入殿内。
元嬷嬷立即道,“太子妃,太後娘娘昨夜一夜未眠,半個時辰前才小憩,這會正睡着呢。”
蕭妧充耳不聞,一直往裏走,不一會重華長公主的身影出現。
“吵吵鬧鬧像什麽樣子,不知道母後正睡着了嗎!”
重華長公主面帶不悅,乍一看蕭妧忽然頓住了,“是你?!”
蕭妧擡眸看着重華長公主,一步步邁入大殿,找了處位置坐下,淡淡瞥了眼重華長公主。
“既然長公主也在,也省的我一個個找了。”
重華長公主眼皮微跳了跳,哼了哼,“沒想到多日不見,還是這麽不懂規矩。”
蕭妧輕笑,“元峥公子的性子和長公主果然相似,百折不撓,一樣的倔強,臨死之前都不肯求饒。”
一提起元峥,重華長公主直接怒了,“你也不怕遭了報應,竟如此心狠手辣,别以爲有一個好父親就能爲所欲爲,破了西越又如何,這世上又有哪一個男子受得了你這般強勢,總有一天本宮會看着你哭!”
蕭妧掩嘴一笑,“我倒是無所謂,就怕公主沒那個福氣看了。”
一個眼神,青予朝着重華長公主的膝蓋處狠狠踢去,重華長公主腿一軟,猝不及防朝着蕭妧跪下。
“長公主!”丫鬟臉色微變。
蕭妧嬌豔的紅唇微微翹起,“重華,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也難怪先帝瞧不上你,若非看西越帝的面子上,早就将你打發了,沒想到還是這般不安分。”
“你有什麽資格說本宮!”重華長公主掙紮着就要站起來,青予一隻手死死地按住了,掙紮動彈不得。
元嬷嬷急得不行,“太子妃……”
“元嬷嬷,在你面前的是北缙皇後,可不是什麽太子妃!”紅袖冷斥。
元嬷嬷頓時被訓的沒了話,隻能在一旁幹着急。
“哀家當是誰呢,原來是昔日頤和公主,如今做了皇後反倒端着架子了。”
宋太後扶着宮女的手挑起簾子走過來,身旁還站着雲側妃,雲側妃飛快地看了眼蕭妧,被蕭妧隆起的小腹刺傷了眼。
怎麽蕭妧就這麽好命,被一個那樣優秀的男子呵護,給了蕭妧尊貴的身份,體貼入微的愛護,舍不得蕭妧受半點委屈。
雲側妃低着頭,眼眶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