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日西越帝都是去了徐淑妃處,下旨冊封徐淑妃爲貴妃,賜協管六宮之權。
“父皇也不知怎麽了,徐貴妃那個女人哪比得上和母妃幾十年的感情,難道父皇當真不在意母妃了嗎?”
朝慬公主忍不住替趙妃打抱不平,朝慬公主是趙妃養大的,自然清楚趙妃和西越帝之間的感情非比尋常,隻是因些誤會導緻兩人漸行漸遠實在可惜。
朝慬公主也看得出,趙妃雖嘴上不提,可心裏還是很在乎西越帝的。
蕭妧斂眉,長歎一聲,“這次倒不是因爲徐貴妃,隻希望母妃能夠早點放開心結,否則這一輩子都不會快樂的。”
朝慬公主疑惑的看着蕭妧,蕭妧輕笑,“過兩日,怕是還會有比徐貴妃更得寵的人出現。”
朝慬公主仍舊是一頭霧水,卻聽餘嬷嬷道,“太子妃,公主,晴貴人來了。”
“晴貴人?”朝慬公主想了半天,“宮裏什麽時候多了位晴貴人?”
“是皇上今兒早上冊封的,晴貴人之前是跟在徐貴妃身邊伺候的宮女,因徐貴妃懷有身孕,不便侍寝所以才舉薦了晴貴人。”
餘嬷嬷大膽猜測着,隻是這位晴貴人看起來有些眼熟,可餘嬷嬷始終想不起來。
蕭妧挑眉,“讓她進來吧。”
“是。”
不一會,趙晴溪一襲簡單大方的淺藍色宮裝映入眼簾,發鬓未盤,還梳着未出嫁時的妝容,僅戴着兩支簡單的發钗,卻恰到好處的别緻溫婉。
朝慬公主差點一口茶噴出來,實在沒想到這位晴貴人竟然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子,雖模樣溫婉,可終究年紀大了些,又冊封了一個貴人身份,實在太擡舉了。
蕭妧可不敢小觑眼前這位女子,細細看去,模樣果然和趙妃有幾分相似之處,眉宇間镌刻着淡然,整個周身氣質甯靜優雅,臉上保養得還算不錯,看不出真實的年紀,隻是一雙手卻有些粗糙。
“臣妾拜見太子妃娘娘,拜見公主殿下。”趙晴溪跪在地上行禮。
“你來怡然宮做什麽?”朝慬公主問道,“是徐貴妃派你來報喜的麽?”
朝慬公主第一眼就不喜歡這個女子,總覺得哪裏堵得慌。
趙晴溪搖搖頭,“不是的,臣妾是來探望表姐的,聽聞表姐病了,臣妾忍不住過來探望。”
“表姐?”朝慬公主蹙眉,“哪個是你表姐,你可不要認錯了人。”
“本宮要是沒記錯的話,晴貴人似乎姓趙吧,按年齡來看,應該是母妃的遠房表妹。”
蕭妧忽然淡淡的開口,朝慬公主驚訝的看着趙晴溪,“是真的?”
趙晴溪擡眸看了眼蕭妧,目露贊許,“太子妃果然聰慧,臣妾正是趙妃娘娘的表妹。”
朝慬公主哼了哼,“不安好心,一大把年紀了還進宮做了妃嫔,巴結上了徐貴妃,又何必來氣我母妃。”
朝慬公主忽然頓了頓,眼眸微閃,剛要說出口的話被蕭妧一個眼神憋了回去。
這時候餘嬷嬷走上前,“太子妃,娘娘已經醒了,讓晴貴人進去一趟。”
蕭妧點點頭,“本宮和公主去花園走走,有什麽事情派宮女通知一聲。”
餘嬷嬷立即點點頭。
臨走前,蕭妧頓住腳步看了眼趙晴溪,“以往的舊事已經過去了,在這後宮,沒個家世支撐僅憑一絲舊情未必長久,眼下父皇雖有愧疚,但貴人應該明白這些并不能足以讓貴人與之抗衡。”
趙晴溪怔了下,随後淡然一笑,“太子妃說的話臣妾銘記在心,臣妾并未埋怨過表姐,隻怪命運愛捉弄人,臣妾并無傷害表姐的意思,太子妃請放心。”
蕭妧輕笑,随後才離開了屋子,朝慬公主早就忍不住好奇,追問過去。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好端端怎麽會說出那樣一番話?”
蕭妧長歎一聲,緩緩開口叙說。
趙晴溪被引進内殿,趙妃已經坐在塌上,神色虛弱,擺擺手讓餘嬷嬷領着宮女退下了。
“坐吧。”
趙妃指了指身後的小凳子,趙晴溪也沒客氣,彎腰坐在了凳子上,和趙妃平視一眼。
“幾年不見,表妹倒是沒怎麽變化。”趙妃并沒有生氣,反而和趙晴溪像一對多年不見的姐妹重聚,沒有摻合半點氣憤。
趙晴溪笑了笑,兩隻眼眸彎成一條縫,明亮的眼似天上繁星,“表姐依舊端莊大方,非常人所能及,一點也沒在表姐身上留下痕迹。”
趙妃聞言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又長歎一聲,“這一晃竟有二十年未見面了,這些年過得還好麽?”
當年趙晴溪随着家人來盛京給趙老爺子賀壽,趙晴溪就被安排在了趙妃的隔壁,趙晴溪又是個閑不住的性子,一來二去就跟趙妃熟悉了,兩人關系十分要好,幾乎是無話不談。
後來趙晴溪離京以後,趙妃曾派人送了數封信,自此以後了無音信,偶爾趙妃還會想起,如今見面兩人像是回到了從前。
趙晴溪低着頭,攪動着手中帕子,聲音悶悶的,“幾個月前父親和母親出門,不幸被泥石流砸中,找了半個多月才找到身子。”
趙妃掩嘴驚訝,她記得趙家夫婦感情不錯,又十分通情達理,即便是趙晴溪多年不嫁也沒過多責怪一句。
“世事無常,表妹節哀順變。”趙妃也不知該如何勸了。
趙晴溪點點頭,努力揚起一抹微笑,“那日多虧了徐貴妃救了我,否則我也不知該去往何處,原本我是打算投奔趙家的,可惜趙家出了事,我也不好再去打攪了。”
趙妃點點頭,趙晴溪又道,“表姐你瞧,這塊玉佩我一直随身攜帶,沒想到還能在宮裏碰見表姐,實在太好了。”
趙晴溪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隻有半塊月牙狀,用一根淺紫色細繩穿成一個結。
這塊玉佩是趙妃送給趙晴溪的,趙晴溪則送給趙妃一支手镯,留作紀念。可惜趙妃那支玉镯早就碎了,如今再看那玉佩,趙妃恍惚了下,不知不覺想起了往事。
“當年的事,是表姐對不起你。”
趙妃說完這句話整個人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氣,甚至有些哭笑不得,原本還以爲和西越帝是情投意合,沒想到自始至終都是自己霸占了别人的位置。
趙晴溪搖搖頭,“表姐千萬不要這麽說,皇上和表姐本就是天生一對,隻是你們二人之間有些誤會罷了,等解開了誤會,一定能夠重歸于好的。”
趙晴溪是個聰明人,并沒有炫耀什麽,更沒有打擊趙妃的意圖。
趙妃苦笑,“可一開始皇上想娶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我。”
“表姐。”趙晴溪上前握住了趙妃的胳膊,“表姐,我看得出皇上對表姐是有感情的,否則也不會在趙家做了這麽多錯事以後,還幫襯着趙家,這麽多年感情接觸,就是石頭也該捂熱了。”
趙妃迷茫的看着趙晴溪,趙晴溪忽然道,“表姐,我都一大把年紀了,隻想安安穩穩的度過餘生,不想争奪什麽,我和皇上之間是清清白白的……。”
趙晴溪哽咽了下,“表姐放心,過去的事我早就忘了,不會對表姐和皇上橫插一腳,隻要表姐不點頭,我可以不見皇上,表姐,日後多注意重華長公主。”
趙妃怔了下,還要在說什麽,卻見趙晴溪已經起身離開了,背影決絕。
當夜,當西越帝再次去探望徐貴妃時,其實就是去探望趙晴溪。
月夜下,趙晴溪的背影朦胧,兩人僅隔着一座小橋。
“晴溪……”
趙晴溪笑了笑,“皇上,晴溪無意爲妃,陳年往事就讓它随風而逝吧,晴溪隻是個普通女子,不想過那種站在頂端人人羨慕的生活,晴溪所求不多,隻要安安靜靜就可以了。”
西越帝往前一步,趙晴溪就往後退一步,“皇上别回來了,晴溪不想和皇上見面,皇上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西越帝頓住腳步,不解的看着另一邊,“這究竟是爲什麽,是朕對不起你,耽誤了你這麽多年……”
“皇上對晴溪也隻是愧疚,并無當初的感情,皇上的感情都給了表姐,晴溪也隻想保留那一份單純的回憶,晴溪從未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和皇上見面,更沒有想過那個不得寵的人,竟是一朝太子。”
趙晴溪深吸口氣,眼淚都被模糊了,“要是早知道……。早知道,晴溪也不會和你見面,更不會入宮,晴溪雖出生寒門,但絕不會給父親母親丢臉。”
趙晴溪做不願意的就是做妾,年輕時,趙晴溪的容貌姣好,很多達官貴人争相搶着要納趙晴溪,可都被趙晴溪拒絕了。
西越帝是明白趙晴溪的,甯爲寒門婦,不爲高門妾,再次見到趙晴溪,西越帝是震撼的,趙晴溪一直遵守當年的承諾,可自己卻沒有堅持,這件事讓西越帝很過不去。
“皇上,放了晴溪吧,表姐那樣善良,你們之間還有很多解不開的誤會,心平氣和的談談,一定可以重歸于好的。”
趙晴溪聲音空淡,語氣有些落寞卻透着堅定不移,實在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
西越帝眼睜睜看着那個女子離開了,在黑夜中一點點消失,西越帝陷入了矛盾和掙紮。
次日
西越帝當衆追封了趙家兩位已故的夫婦,提了趙妃的位份,封了皇貴妃,而趙晴溪則冊封晴妃,賜居文獻宮。
宋太後坐在塌上,一旁的徐貴妃臉色有些難看,一轉眼趙妃又成了皇貴妃,生生壓了自己一頭,也不知西越帝是怎麽想的。
“太後娘娘,皇上好端端怎麽會冊封了皇貴妃呢。”徐貴妃實在忍不住了,西越帝對趙晴溪的确十分在乎,一連兩日就越上了妃位,這個跳躍在整個西越也找不出一個來。
宋太後眯着眸看了眼重華長公主,“重華,你有何想法?”
重華長公主從沉思中回神,“晴妃爲了皇兄等了二十多年,兩人又是有感情的,瞧皇兄對晴妃的态度就能看得出多麽在乎,昨日晴妃去了一趟怡然宮,今兒早上就封了妃,兒臣倒是摸不透晴妃的想法了。”
宋太後勾了勾唇,“怕是晴妃還惦記着姐妹之情,又或者根本不在乎眼前的榮華富貴,無欲無求,這樣的女子實在不好把控。”
重華長公主卻是不信,“怎麽會呢,後宮這樣繁華又深得皇上寵愛,哪個女子不想要呢,近日晴妃風頭的确有些過了,母後記不記得常貴人?”
宋太後點點頭,常貴人是西越帝從民間帶回來的女子,模樣妩媚,隻是性子有些冷,西越帝費了好大的功夫也不見她一笑,始終冷冰冰的。
一開始還有些新鮮,後來就有些拿喬上了,适得其反,西越帝直接将人打入冷宮,才第一夜常貴人就跪地求饒大呼自己錯了,可惜西越帝已經對她失去耐性,再沒管過常貴人,短短兩個月,常貴人就折磨瘋了。
“是該給晴妃些教訓,免得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好好調教一番。”
宋太後十分贊同重華長公主的
意見,一顆棋子要是不能爲自己所用,那還留着做什麽呢。
正值這幾日西越帝公務繁忙,一連幾次去文獻宮都沒進去,那晚西越帝令人砸開宮門,趙晴溪卻是個決絕的性子,誓死不肯和西越帝見面,甚至以死相逼。
不久,西越帝一怒之下就離開了文獻宮。
次日就開始流傳,這位年紀稍大的晴妃已經失寵了,連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沒将趙晴溪放在眼裏。
“晴妃都一大把年紀了,居然還敢勾引皇上,不知廉恥!”
“瞧瞧她那賣弄風騷的樣子,指不定用了什麽手段,聽說晴妃和
趙皇貴妃是表姐妹,怎麽會相差這麽多啊。”
“趙皇貴妃是趙家精心培養的
大家閨秀,豈能是晴妃這種小門小戶能比較的,一個旁枝趙家宗親罷了,這麽大年紀,說不準之前是做什麽的。”
幾個宮女私底下偷偷議論着,
說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絲毫不懼晴妃能聽見。
晴妃站在廊下,耳邊盡是謾罵聲,路過的宮女瞧晴妃的眼神都是十分不屑和鄙夷。
晴妃小臉微微蒼白,擡眸看了眼湛藍的天空,将眼眶中的淚意逼回,然後長長的歎息一聲,最後回了屋,整日裏修剪花花草草,也不管外面的人是如何欺負她。
這日,趙晴溪聽宮女說,昨夜西越帝去了怡然宮,和趙皇貴妃重修于好,臨走的時候臉上滿是笑容。
趙晴溪聞言笑了笑,低着頭繼續修剪花草,偶爾還會給宋太後請安。
趙晴溪這樣淡定讓元嬷嬷有些着急了,忍不住勸道,“晴妃娘娘,您就真的甘心一輩子守在這深牆大院中平庸一輩子麽?”
趙晴溪輕笑,“我本就平庸,隻是不适合在這深宮大院罷了。”
元嬷嬷被趙晴溪堵的一句話說不出,臉色微變,很快又離開了文獻宮。
“當真這麽說?”宋太後蹙眉。
元嬷嬷點點頭。
宋太後緊緊捏着拳,“去告訴重華,晴妃的弟弟身子弱怕是經不住了。”
元嬷嬷眼皮跳了跳,立即點點頭,很快離開了。
一連數日的流言蜚語攻擊,趙晴溪每夜每夜都忍不住流淚,輾轉反側,不叫任何人看清她的不安。
怡然宮
趙皇貴妃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強了,好似又恢複做皇後時的樣子,
六宮妃嫔都會過來請安,瞧着這些熟悉的面孔,趙皇貴妃恍惚了下,
看着做主末端的趙晴溪,短短幾日,整個人都變了,變得沉默寡言,再也看不見臉上肆無忌憚璀璨的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