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慬,放心去吧,本宮已經讓侍衛攔住了颍川侯府的人。”
朝慬公主一臉感激,“多謝二皇嫂,今日之恩沒齒難忘。”
議政殿
徐夫人和方氏一同進殿,兩個人相互攙扶着,一進門就跪下了。
“皇上,臣婦求皇上開恩,替小女做主。”
徐夫人哽咽着聲音,連日來的操勞過度,令徐夫人十分疲憊,此刻完全就是一個無奈的母親。
西越帝揉了揉額,起初這件事就是一個誤會,沒想到會徒生這麽多事端,一發不可收拾。
已經委屈過朝慬公主一次了,西越帝心中本就愧疚,朝慬公主才是無辜的,讓西越帝十分爲難。
“皇上,臣妾就這麽一個妹妹,自小感情深厚,蓉蓉在大庭廣衆之下失了清白,民間流言蜚語讓蓉蓉痛不欲生,臣妾實在不忍心看蓉蓉有什麽三長兩短。”
徐淑妃在西越帝面前一向是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的,此刻含淚祈求的看着西越帝,還是頭一次,令西越帝有幾分動容。
“不如朕冊封二姑娘爲郡主……”
徐淑妃聞言撲通跪在了地上,“皇上,蓉蓉自小就是在盛京城長大,臣妾不能時常陪在父母面前,全都是蓉蓉代替臣妾盡孝,蓉蓉是個忠貞的性子,除了世子再無旁人了。”
西越帝眉頭緊蹙,有幾分不悅,但一看徐淑妃身懷六甲,這份不悅又咽了回去。
“皇上,方才臣妾去求公主,公主亦有成人之美的意思,公主和臣妾說,在侯府過的并不如意,還要謹防小公子,稍有不慎就極有可能出了什麽事,求皇上成全。”
徐淑妃來議政殿的路上就已經将說辭想好了,實在不願就這麽白白便宜了朝慬公主。
這口惡氣,徐淑妃怎麽也要出了,于是故作單純的将此事說了出來,引起西越帝的不滿。
西越帝挑眉,這樁婚事是西越帝安排的,這不是在說朝慬公主對西越帝不滿麽。
“朝慬要和離?”西越帝眯着眼問。
徐淑妃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是啊,所以臣妾才會求到皇上這來,蓉蓉是徐家嫡女,公主卻是金枝玉葉,豈敢比肩公主呢,蓉蓉進府隻能做小,臣妾實在不放心便去找公主多多照顧,誰知公主卻說了這番話,蓉蓉是臣妾的胞妹,臣妾自然是希望蓉蓉能堂堂正正做個正妻。”
徐淑妃深吸口氣,“公主這般大度,徐家願奉上七十萬兩白銀給小公子傍身。”
西越帝聞言臉色一沉,緊抿着唇不語,擱在龍案上的拳頭緊緊攥起。
颍川侯府對朝慬公主的确不怎麽樣,隻是朝慬公主公然就敢對人發洩不滿,令西越帝大失所望。
“蓉蓉好不容易來探望臣妾一次,卻出了這樣的事,臣妾實在良心難安,幸虧是世子爺相救,否則蓉蓉必然有個什麽好歹。”
說着徐淑妃一臉後怕,朝着西越帝磕頭,“求皇上成全。”
“求皇上成全。”徐夫人和方氏同樣叩首。
西越帝被徐淑妃這麽提醒,倒是想起了經過,微微蹙眉,按照徐淑妃的意思就是這件事早有預謀,是朝慬公主耍的小計謀!
“皇上,太後娘娘讓老奴過來傳話。”元嬷嬷親自來了一趟,半蹲着身子。
西越帝擡眸,“母後有什麽吩咐?”
“皇上,太後娘娘說既然兩個人都沒有感情,強綁在一起也是徒勞無功,小公子身子孱弱,侯府需要一個健康的嫡子繼承,還請皇上三思莫要适得其反。”
西越帝聞言沉思,朝慬公主霸占了世子妃的位置,可膝下卻隻有一個身子弱的楚莘,整個侯府對楚莘視而不見,難免心中有些結締,隻是礙于聖旨賜婚不敢明說罷了。
長此以往,西越帝當初讓朝慬公主下嫁的目的,豈不是背道而馳?
西越帝擺擺手,“回去轉告母後,朕自有決斷。”
元嬷嬷這才退下了。
徐淑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徐家要正妻之位,朝慬公主也别想洗幹淨得了好處!
“皇上,趙妃娘娘在外求見。”
西越帝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釋然了,想必一定是爲了朝慬公主。
徐淑妃臉色倏然變的難看。
“宣!”
不一會趙妃倔強消瘦的身影踏了進來,跪在了地上,“臣妾拜見皇上。”
見着趙妃冷漠的眼神,西越帝心都在抽搐,好一會才恢複正常,沉聲道,“你來有什麽事?”
“求皇上準予朝慬和世子和離,朝慬願意帶發修行替皇上祈福,那七十萬兩白銀,朝慬想捐給朝廷,現在西越正值戰亂,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徐楚兩家又都是有功之臣,朝慬一介婦孺能做的就隻有這些了。”
趙妃說着朝着西越帝叩首,“朝慬隻有一個心願,不管将來繼承侯府的是誰的孩子,求皇上給莘兒一個身份。”
徐淑妃瞳孔猛的一縮,怎麽和之前說的完全不一樣了。
“趙妃,公主明明說隻要帶走了小公子,再讓皇上冊封小公子,就同意讓出正妻之位,獨自另辟府邸,怎麽會……。”
徐淑妃心跳了跳,從趙妃進門的那一刻開始,徐淑妃就已經不安了,來的那個人不該是朝慬公主自己麽?
趙妃奇怪的看了眼徐淑妃,“還請淑妃娘娘慎言,朝慬已經出嫁兩次了,本就令人難以接受,她是西越養大的公主,西越有難自該義不容辭,今兒别說讓出正妻之位了,即便是讓朝慬繼續和親,也是朝慬應該做的,淑妃娘娘,朝慬已經答應了讓出正妻之位,難道連一個孩子都容忍不了嗎,莘兒可是楚家嫡孫,又怎麽會跟着朝慬去寺中修行呢。”
徐淑妃啞然,看着趙妃略帶質問的口氣,再看趙妃眼中的笑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又被算計了!
“是公主說小公子在侯府時刻都有危險,要想盡一切辦法帶走小公子的,和世子關系相敬如賓,早就沒有夫妻情分,否則本宮也不會來找皇上了。”徐淑妃忍不住反擊。
趙妃一字一句都是在提醒西越帝,朝慬公主從始至終都是無辜的,一次次替西越做犧牲。
趙妃苦笑,“淑妃,朝慬是個女人,她要争什麽呢,世子不喜朝慬,難道要朝慬放下自尊自愛卑微的求着世子麽,虎毒不食子,莘兒是世子的孩子,世子又怎麽會對莘兒下手去扶持一個庶出呢,這将朝慬置于何地,将西越置于何地?”
這一句接一句的質問讓徐淑妃啞口無言,動了動唇,氣的發抖卻解釋不出一個字來。
方氏擡眸看了眼西越帝和趙妃,最後目光落在了徐淑妃身上,這擺明了就是被人算計了,或許是早就達成了協議,隻是徐淑妃一時氣不過,從中添油加醋惹惱了趙妃,又或者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趙妃。
方氏深吸口氣,徐淑妃未出嫁時,在閨閣做姑娘時還有幾分聰慧,進了宮得了寵,就被沖昏了頭腦,太過急切的達成目的。
趙妃的話一下子就推翻了徐淑妃之前所說,西越帝回想朝慬公主所作所爲,上一次朝慬公主就是一直在隐忍,受了委屈也不肯提。
這麽多年出嫁還從未抱怨過什麽,是個性情中人,可見此次下了多大的決心。
不僅沒有埋怨西越帝,還處處替西越帝考慮,沒有一次讓西越帝爲難。
至于楚莘,西越帝是見過的,乖巧伶俐,可惜身子不好,朝慬公主爲此操碎了心,朝慬公主在颍川侯府根本沒有地位,又因出嫁過一次的經曆,導緻和世子夫妻不睦,身爲一個男人,西越帝理解楚白,更清楚這些年朝慬公主受了多少委屈。
“皇上,臣妾不管别人怎麽猜測朝慬,朝慬是臣妾一手帶大,從小心地善良,不争不搶,一直都是個懂事聽話的好孩子,求皇上看在朝慬曾奉承膝下盡孝的份上,成全了朝慬吧。”
趙妃身子跪的筆直,神色始終淡淡,似乎将一切都抛之開外,無欲無求。
西越帝心裏的愧疚一點點被勾起,朝慬公主一介女流之輩,能算計什麽呢,西越帝現在腦海中浮現的都是朝慬公主年幼時的天真浪漫,一時不可自拔。
徐淑妃瞧着眼皮跳了跳,有一股不詳的預感,這親情牌果然是西越帝的死穴。
“朕的西越還不至于差這幾十萬兩銀子,就留着給莘兒傍身吧,既過的不愉快,又何必勉強自己,朝慬永遠都是西越最尊貴的公主,朕也不允許任何人踐踏!”
西越帝又道,“從今日裏,朝慬和颍川侯世子和離,小公子楚莘賜姓宋赦封朝南侯,另賜一座公主府!”
趙妃聞言臉上并沒有欣喜的表情,朝着西越帝拜了拜,“臣妾多謝皇上,臣妾告退。”
趙妃始終沒有擡頭看一眼西越帝,然後西越帝的目光一直不自覺的追随那道纖細的身影,無奈又憐惜。
徐淑妃怔了怔,隻覺得這一幕很刺眼,“皇上……。”
西越帝收回神色,看了眼徐淑妃,“另拟旨,将徐二姑娘賜婚颍川侯世子爲世子妃,于下月初八立即完婚。”
徐夫人聞言立即大喜,朝着西越帝叩首謝恩。
西越帝擺擺手,随即讓幾人退下。
出了門,徐夫人臉上難掩喜色,“下個月初八,眼下已經沒有多少日子準備了,這下算是徹底放心了。”
徐淑妃小臉上強擠出一抹微笑,“多派些人手應該是來得及的,就用本宮當年繡制的嫁衣吧,若是缺什麽,讓人給本宮遞信。”
徐夫人立即點點頭。
唯有一旁的方氏一直沉默,隻覺得不值,明眼人都看得出西越帝在偏袒趙妃,趙妃也不愧是和西越帝夫妻多年,早就了解西越帝的一言一行,徐淑妃哪比得上趙妃呢。
西越帝這是惱了徐淑妃,能答應賜婚,不過是看在徐家的份上罷了。
幾人又說了一會子話後,徐淑妃才神色恹恹的扶着宮女的手回了宮。
徐夫人手中握着明黃色聖旨,臉上的笑意就沒停下,懸挂多日的心終于放松了。
“日子不多了,要抓緊時間籌備才是,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
徐夫人扭頭看了眼方氏,方氏笑了笑,“不辛苦,隻要蓉蓉風光大嫁,我這個做大嫂的就是不睡覺也要準備妥當。”
徐夫人滿意的點點頭。
怡然宮
聽了聖旨,朝慬公主整個人喜極而泣,眼角的淚珠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滑落。
趙妃則看了眼蕭妧,“幸虧你機靈,早早提防着徐淑妃,否則也不會這麽順利。”
趙妃想想還是一陣後怕,差點就被徐淑妃壞事了。
蕭妧淺笑,她早就發現徐淑妃動機不良,一定會将朝慬公主的底揭漏,于是在最後關頭改變了計劃,拉住了朝慬公主,讓趙妃去議政殿。
事實證明蕭妧想的果然沒有錯。
“淑妃這個人心思陰沉,此次受了算計,怎麽會心甘情願被人利用呢,我也是以防萬一,不管怎麽說,眼下總算能松口氣,日後朝慬就不必受約束了,帶着莘兒自由自在。”
蕭妧是真心替朝慬公主高興,朝慬公主看見聖旨上那個宋姓,激動的差點要給蕭妧跪下,感激的不知如何開口。
“朝慬這是做什麽,咱們應該高興才對。”
蕭妧趕緊扶住了朝慬公主,朝慬公主這才站起身,擦了擦眼角,整個人似乎一下子就有了活力,松懈了不少。
看着蕭妧和朝慬公主感情不錯的樣子,趙妃也忍不住翹起嘴角微微笑。
“二皇嫂,不知二皇兄在邊關如何了?”朝慬公主忽然問。
蕭妧笑了笑,“放心吧,夫君無礙的,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過些日子就能回來了。”
“急什麽,你二皇兄還能跑了不成,小九都不着急,你跟着瞎操什麽心!”趙妃忍不住打趣。
朝慬公主小臉微微漲紅,瞥了眼蕭妧,又看了眼趙妃,“母妃,二皇兄和二皇嫂好不容易成婚,還沒聚上幾日呢,就被拆散了,兒臣實在于心不忍,二皇嫂這樣喜歡莘兒,要是莘兒能有個伴就更好了。”
朝慬公主是無比同情趙遵的,好不容易費勁周折娶了媳婦,卻要異地分開,要不是爲了趙妃和自己,蕭妧完全可以跟在趙遵身邊,小夫妻也不必分開了。
趙妃怔了下,随即明白了朝慬公主的意思。
蕭妧小臉騰的一下漲紅,“莘兒日日陪着我,我也不覺得無聊,再說還能領略西越風光,也算悠閑。”
蕭妧可沒好意思說趙遵一日三封書信的遞來,字裏行間的相思之苦,令人羞怯。
趙妃見蕭妧紅着臉,立即岔開了話題,聊起别的。
怡然宮這邊歡聲笑語多,颍川侯府卻是烏雲密布。
一封聖旨徹底攪亂了侯府安甯,楚白整個人如遭雷擊,怪不得他今日進宮被人死死攔住了,原來真是爲了這件事。
楚白臉色難看,颍川侯夫人卻樂開了花,當即賞了小公公一筆銀子,這無疑是颍川侯夫人最近聽到的最好消息。
終于能踹開了那隻破鞋,颍川侯夫人也能揚眉吐氣一次,趁着這次大婚,必須要好好熱鬧起來,風風光光操辦一次。
“夫人,那聘禮……”管家上前詢問。
“自然是按照世子妃的的份例下,要一百六十六擡,盡快安排吧,明兒吉時送去徐家。”
颍川侯夫人還沒察覺楚白的異樣,隻顧着自己高興。
楚白緊緊抿着唇,整個人都處在憤怒之中,爲何偏偏就是朝南侯,是在諷刺自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