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以來她每日提心吊膽,心情就沒好過,吃不好也睡不好,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夜夜被噩夢驚醒,一醒來整個衣裳都汗濕了,腦子裏始終想着那塊玉佩。
一路走來吃盡了苦頭,想過一萬種可能唯獨沒想過這一種。蕭妧委屈極了,孤單又無助,蒙在被子裏大哭。
窗戶前人影閃動,嘎吱一聲開了一條縫隙,蕭妧見狀拿起小凳上的茶盞,朝着窗戶邊砸去。
沒聽到預料中的破碎聲,蕭妧氣得鑽進被子裏,将自己縮成一團,看樣子氣得不輕,隔着被子破口大罵,“滾出去!”
宋沇讪讪摸了摸鼻子,将茶盞放在桌子上,愧疚又心虛,更多的是心疼,千裏迢迢奮不顧身就跑來了。
見她氣得厲害,站在窗戶下不敢進一步,久久不肯離開,隻等着她情緒穩定些。
站了大約一個時辰,這哭聲不消反增,半點沒有停歇的意思,最後哭的連連咳嗽,嗓子都哭啞了。
“小九……。”宋沇實在心疼,“對不起。”
蕭妧一把掀開被子,像一隻鬥敗的公雞,兩隻眼紅彤彤的,直接下地怒瞪着宋沇,将枕頭狠狠地朝着宋沇砸去。
“你給我出去,大半夜的私自闖入女子閨閣,無恥至極,我不認識你說的小九小十,你找錯人,來錯地方了。”
宋沇被枕頭砸了一下,哪敢躲啊,反而擔憂的看着蕭妧。
門外,紅袖和青予聽着屋子裏的動靜,面面相觑一眼,紅袖好幾次忍不住進門都被青予攔住了。
“你這個時候進去不是添亂嘛,小姐來西越不就是來找侯爺的嗎。”青予堅決不讓紅袖進門。
“可是小姐……”
“小姐憋在心裏的委屈和難過需要發洩,解鈴還須系鈴人,咱們都幫不上忙的。”
紅袖聞言咬咬牙,兩隻手堵上耳朵,盡量讓自己什麽都聽不見。
屋子内,蕭妧小胸脯氣得一上一下不停起伏,宋沇擡腳上前一步。
蕭妧卻極快的退後一步,“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小九,别生氣了,我就在這裏,要打要罵我絕不反抗。”宋沇試着上前,可蕭妧還在氣頭上,哪裏受得了這個,頓時紅了眼。
“你走不走!”
宋沇頓住腳步,緊緊擰着眉看她哭的十分狼狽,心都碎了,腸子都悔青了,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但宋沇了解蕭妧的脾氣,這要是走了,以後更難哄了,必須厚着臉皮留下來,讓她把氣消了。
“我告訴你,回頭回相府我就讓父親給我挑一門婚事,随便找個人就嫁了……。”
蕭妧氣極了,積攢了這麽多天的委屈和擔憂害怕,在見到宋沇的那一刻,一下子就爆發了,哭着喊着大聲說着。
宋沇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拽過了蕭妧,緊緊摟在懷裏。
“是我的錯,我不該瞞你,你消消氣,要打要罵都随你,别糟踐自己。”
蕭妧使勁掙紮着,宋沇就是不肯松手,懷裏緊緊抱着蕭妧,将腦袋埋在蕭妧脖子裏,嗅着馨香,心裏那一股子煩躁頓時煙消雲散,好似得到了整個世界一般充足。
蕭妧不争氣的一直流淚,嗷嗚張嘴就咬在了宋沇的手背上,宋沇嘶倒抽口涼氣,不躲不閃任由她咬,心裏反而松了口氣。
蕭妧嘴裏嘗到了一股血腥味,整個嘴裏都是鹹鹹的,後腰處被大掌禁锢,根本逃脫不開。
良久,蕭妧松開唇,狠狠的瞥了眼宋沇,宋沇立即受寵若驚的接了這個白眼。
“小九,我的好小九,你大人有大量消消氣可好,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日後有什麽事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不叫你擔心。”
宋沇伸出三根手指對天發誓,一臉認真。
蕭妧哭夠了,氣也消了不少,用鼻子哼了哼,“那我也要嫁人,讓父親給我找一個英俊潇灑的,沒家世也成,隻要長得不難看,左右我能養着!”
宋沇聞言臉色一黑,低頭見她啜泣,眼眶濕潤還挂着眼淚呢,愣是硬不起心來,就當她是撒氣呢,心甘情願受着。
于是厚着臉皮湊上前,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這主意是不錯,你瞧我我長得不賴還會賺錢,不必你倒搭銀子,不如考慮考慮我如何?”
蕭妧瞪了眼宋沇,“呸!想的倒美,我還想多活幾年呢,不想被氣死,我要找一個聽話的。”
“你說的話,我什麽時候反駁過?”
蕭妧被他的厚臉皮氣的漲紅了臉,跺跺腳,“我要找個醜的,沒錢的,長得好看又有錢的都不好,壞心眼太多了。”
宋沇見她不似方才那般氣惱,緩緩陪着她說話,吸引她的注意力,撫平她的怒火。
“你若真願意,回頭我就把家産捐了,然後帶着面具,再不成,你劃兩刀也成。”
蕭妧哼了哼,不悅的瞪了眼宋沇,隻聽宋沇又道,“我的家産也不多隻有百間鋪子,萬畝良田,百萬兩金子,餘下一堆破銅爛鐵的古玩,日日打理瞧着也心煩,倒不如撒手來的自在。”
“不行!”蕭妧一聽就急了,卡在喉嚨裏的話愣是說不出,隻能拿眼睛瞪他,仍舊氣呼呼的模樣。
宋沇一臉無辜湊上前,“如今我也是個窮小子,你該不嫌棄了吧?”
宋沇一隻手攬住蕭妧的纖細腰肢,嗓音低沉沙啞,“小九,莫氣了可好?”
蕭妧哼了兩聲,經此一次,氣是消散了不少,還剩下擔心和委屈,蕭妧小手不停的抹眼淚。
“都怪你,我這些天一直擔驚受怕,也不給我一個信,我看見那塊玉佩的時候……”
蕭妧眼淚流的更歡了,抽抽嗒嗒,宋沇聞言更加自責,大掌揉在蕭妧白皙的臉頰上。
哭了許久,宋沇拍了拍蕭妧的後背幫她順氣,經此一次後,宋沇也意識到自己在蕭妧心中的份量,越發珍惜蕭妧,比起王權富貴,宋沇隻要她一個人足矣。
良久,宋沇附身親了親蕭妧的額頭,一路往下,蜻蜓點水般吻住了蕭妧的嬌豔紅唇。
蕭妧嘟囔一聲,身子往後靠了靠,宋沇俯下身追逐,像上瘾了似的,大掌攬住蕭妧的腰肢猛的往前一拽,将她禁锢在懷中,低頭細細輕吻。
柔柔的,像羽毛一樣輕,小心翼翼的呵護着,宛若掌上珍寶。
蕭妧閉着眼,隻覺得兩隻眼睛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柔軟襲來,宋沇冰涼的唇吻在她的眼睛上,酥酥麻麻,令她忍不住激靈一下發顫。
“嗚!”
蕭妧緊咬着唇,從嘴裏溢出破碎的嬌吟。
宋沇已經整整四個多月沒有看見蕭妧了,離開久了才發覺,腦子裏想的全都是她,深入刻骨銘心般愛惜。
乍然相逢,宋沇激動的有些不知所措,見她狼狽的哭紅了眼,宋沇越發心疼。
耳邊吹着哈氣,蕭妧忍不住縮了下,笑出聲來,“别……。癢癢。”
不一會,蕭妧整個身子都發軟,宋沇大掌緊緊托住她,才不至于倒下。
“嶽父說,将你和嶽母帶回去,就給辦婚禮。”
宋沇不敢再親了,多日來的思念怕抑制不住将她占爲己有,嘶啞着嗓音道,語氣既無奈又好氣。
蕭妧的氣算是捋順一大半了,聽他這麽說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個西越太子怎麽會和你長得那麽像,估摸着一時半會是走不了,容家虧欠容玥太多了。”
于是蕭妧一五一十把容玥的事告訴了宋沇,宋沇眯着眸,又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蕭妧。
蕭妧眼睛一紅,眼淚唰的一下又掉了,宋沇手忙腳亂的看着她,一頭霧水。
下一刻宋沇的脖子被緊緊摟住了,蕭妧哽咽着嗓子道,“你怎麽這麽可憐啊……”
宋沇頓時哭笑不得,拍了拍蕭妧的後背,蕭妧這會氣是完全消失了,哭的像個無措的孩子。
良久,蕭妧眼睛都快撐不開了,宋沇将她抱起放在榻上,蕭妧卻一隻手緊緊扣住了宋沇的胳膊,不讓他離開。
宋沇順勢就留了下來,一邊安靜的撫摸蕭妧的後背,将她護在懷裏,低聲輕哄她入睡。
不知不覺宋沇也跟着閉上了眸,呼吸淺淺,嘴角掠起一絲微笑,心滿意足。
次日清晨,蕭妧是被親醒的,一睜開眸子就看見了一張放大版俊顔,小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你怎麽還沒走?”
宋沇将一隻手枕在腦後,悠閑的看了眼蕭妧,“左右也無事,順帶想想如何早日回東鳴。”
蕭妧嬌嗔瞪了眼宋沇,又看了眼天色,急道,“你快走吧,一會讓人看見了。”
宋沇聳聳肩,門外幾個丫鬟守了一整夜,早就一清二楚了,否則也不會這個時辰還未進來伺候梳洗,隻有蕭妧還被蒙在鼓裏罷了。
宋沇起身,手上還殘留着餘香,是屬于蕭妧淡淡的香氣,臨走前宋沇低聲湊在蕭妧耳邊呢喃幾句。
蕭妧兩隻眼眯成一條縫,亮晶晶的猛點頭,“這主意不錯,我這就去找容玥!”
宋沇見她興沖沖的模樣,嘴角也跟着渲染幾分笑意,清了清嗓子,大搖大擺的從窗戶邊離去,幾個丫鬟故作沒瞧見。
蕭妧紅着眼睛去找容玥,容玥吓了一跳,一直盯着蕭妧,見她明顯與前幾日不同,又想起她昨日說的話,大約猜到一二。
“我……我是昨夜沒睡好。”蕭妧竟有些心虛,眼神躲躲閃閃。
容玥笑了笑,也不去拆穿她,聽了蕭妧的建議點點頭,“這主意不錯,若是太子能伸手相助,那再好不過了。”
讓東鳴出一份信件,由蕭妧出面代替東鳴奉上一份薄禮,以示東鳴的誠意。
而容玥思念親人特意回來探望,再加上這次西越和東鳴聯手,想必也沒人敢說什麽。
宋沇的速度很快,當日宋湛就當着衆位朝臣的面就提了一嘴,說是兩人已經在來的路上。
衆人聞言紛紛大贊容玥手段了得,竟讓右相親自派嫡女過來,可見容玥在右相心裏有一定的地位。
“啪嗒!”
張氏手裏的茶盞沒拿住,掉在了地上碎成數瓣,不可思議的看着丫鬟。
“你說容玥要回西越探望?”
“夫人,這件事已經傳開了,大小姐兩日之内就會抵達盛京,而且殿下吩咐,讓夫人早做準備,說是大小姐會住在容府。”
丫鬟說完,張氏的臉色簡直跟吃了二斤砒霜似的難看,整個人呆若木雞。
“母親,容玥要回來了,這是真的嗎?”容玲蹭蹭跑來,小臉上滿是怒氣。
張氏看了眼容玲,整個人還沒恍惚過來,和親公主回國探望,還由右相嫡女陪同,這絕對破天荒頭一次。
“二小姐,這是真的,大小姐最快明兒個下午就到了。”
容玲聞言一張小臉都扭曲了,看了眼張氏,“母親,我不要容玥住在府裏,好不容易走了,瞧着就心煩,别讓她進容府。”
張氏看了眼容玲,“玲兒,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容玥可不是當初那個被人随意謾罵的,她可是被冊封了公主,況且,殿下已經下令,讓她住在容家。”
容玲一聽是太子下令,撇撇嘴,“那就住客房,反正鍾靈閣我是不會讓的。”
鍾靈閣以前是容玥的院子,容玥走後,容玲就搬了進去霸占了鍾靈閣,那座院子比容玲原來的要好許多,又是嫡長女的标示,所以,容玲打死都不肯相讓。
張氏半天才回神,“容玥已經出嫁了,按規矩回府探親就是客人了,李嬷嬷,将迎客堂準備出來。”
“是!”
張氏揉了揉發漲的腦袋,這個消息實在太突然了,甚至讓她沒時間準備。
容玥此次回來肯定來者不善,依容玥的性子,必然攪的容家阖府不甯,張氏想想就頭疼。
“母親,容玥都和親了,幹嘛還回來?”容玲不悅,巴不得容玥早點死在外頭才好呢。
不過随即一想,容玲臉頰染上一抹嬌羞,到時候說不準還能接觸太子殿下。
張氏正愁呢,根本沒發覺容玲的異樣。
這時,李嬷嬷走來,“夫人,柳家兩位夫人過來了。”
話落,隻見兩個中年婦女一前一後走來,臉上帶着微笑,張氏眉頭一跳,臉色由沉了下來。
這兩位可不是什麽好相處的性子,都是容玥的舅母,剛一得信就上門了,這速度還真夠快的。
“這是刮的哪門子風,兩位夫人可真是稀客呀。”
張氏似笑非笑地站起身看了眼二人,這兩人向來都是無利不起早,八百年也沒來過容府一次,上次還是因爲容玥和親,因容玥是頂替五公主出嫁,所以不必準備嫁妝,給五公主準備的嫁妝也足夠豐富。
這陣風刮進了柳家,兩位柳夫人立即上門,先是質問容家苛待容玥,和親這麽大的事連個信都沒給柳家,繞了不少彎子,說到了容玥的嫁妝上。
柳家認爲容玥既然沒帶走嫁妝,那就應該歸還柳家,那麽一大筆嫁妝,張氏絕不可能歸還,于是三人起了争執。
最後鬧的很不愉快,柳家就放出謠言,說張氏心眼小故意作祟,
張氏氣的沒辦法,隻好退讓一步,将容玥的嫁妝一分爲二,一半交給了柳家另一半則扣押,說是折了銀子送給容玥。
兩位柳夫人一見這架勢,心知是得不到全部,若要繼續鬧大,對她們也沒好處,于是就點頭拿了一半回去,自此以後再沒來往。
至于剩下一半,傻子都知道進了張氏腰包,将來添給容玲做嫁妝的,根本不可能折成銀子送給容玥,隻不過大家心照不宣沒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