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翡連叫了三次,慶樂才睜開眼,動了動身子渾身酸痛無比,頓時倒抽口涼氣。
一睜開眸子,對上了一雙璀璨如星辰的眼睛,慶樂腦子裏全都是昨夜的胡鬧,小臉刷的下就紅了,将腦袋蒙在頭上,身子蜷縮成蝦米狀。
秦煜低聲淺笑,“我先起了。”
被子裏傳來悶哼一聲,秦煜就下了地去了隔壁洗漱後,才讓丫鬟進門。
慶樂渾身還有不少痕迹,在青翡進來之前,就已經穿上了裏衣擋住,不過小臉仍是漲紅的。
幾個貼身丫鬟進門幫慶樂梳洗,梳着婦人鬓,兩邊各自斜插一支小鳳钗,再配上一襲喜慶的淺绯色長裙,腰間系着一條月牙白色腰帶,下垂兩條紫色流蘇玉佩,高貴典雅又落落大方。
秦煜走來時恰好瞧見她對鏡描眉,“不急的,祖父今日要陪着祖母用早膳,去早了也是等着,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慶樂聞言挑眉,“不了,還是回來再吃吧。”
秦煜二話不說拉着慶樂就坐下,親自盛了一碗粥遞給慶樂,“聽話,用些早膳再去不遲,之前大嫂敬茶的時候,可是讓祖父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就爲了吃一口血燕,有大嫂這個先例,咱們這不算什麽。”
慶樂聞言這才放心了,匆匆吃了幾隻秦煜夾過來的蝦餃,被秦煜看着喝了大半碗蓮子粥,直到慶樂央求的看着他,實在吃不下了,秦煜才罷休。
兩人手挽手一同去了大廳,秦煜果然沒說錯,秦國公還未來。
秦大老爺臨時有事昨夜就離開了秦府,隻留下一枚玉如意是要交給慶樂的。
秦大夫人昨夜挨了一巴掌,敷了一個晚上才将紅腫壓下,早晨起來又多撲了些脂粉,所以才瞧不出痕迹。
“郡主來了。”秦韻笑着開口,很是友好。
慶樂也朝着秦韻笑了笑,但與以往不同,帶着淡淡的疏離,或許從她嫁進秦國公府的那一刻起,兩人之間就注定會成爲對立。
秦大夫人則陰陽怪氣地哼了兩聲,“也不瞧瞧什麽時辰了,難不成出嫁前沒有嬷嬷教你嗎,新婚之夜也不該如此沒有節制實在不像話!”
“母親。”秦韻羞的小臉一紅,伸手拽了拽秦大夫人的衣袖,秦大夫人哼了兩聲,依舊眼神不善。
“二弟妹啊,這麽多人都等了你許久了,好歹也派個人吱一聲啊。”
甄沁同樣幫腔,她對慶樂壓根就沒個好臉色,嘴角翹起譏諷,好好一個郡主非要嫁給卑賤庶子,自甘堕落!
慶樂挑唇一笑,“本郡主膽子小不比大嫂豁達,大半夜都還渾渾噩噩,比起大嫂日日吃血燕,這時辰,也不算晚吧。”
慶樂絲毫不讓,将甄沁的底揭了個底朝天,誰都可以提,她甄沁有什麽資格提這些事?
甄沁臉色微變,一拍桌子,怒瞪着慶樂,“你什麽态度,我是嫡長媳是你大嫂,這就是你對我說話的态度?”
“呵,她本就是個潑辣的性子,你又何必跟她計較,别動了胎氣,好好生下嫡重孫才是最主要的。”
秦大夫人緩緩開口,斜睨了眼甄沁,甄沁點點頭,一隻手放在肚子上,“母親所言極是,兒媳受教了。”
“啧啧……”慶樂掩嘴一笑,“大嫂嫁進來不過一個多月,就懷上孩子了,不過,本郡主怎麽瞧着這肚子有些不對勁啊,本郡主見以往的宮妃懷胎,三個月都趕不上大嫂這一個月的大呢。”
甄沁聞言臉色徹底變了,“二弟妹,請你說話注意态度,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
慶樂挑唇冷笑,“笑話!本郡主堂堂郡主之尊,還要看你臉色不成,你算個什麽身份,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幾斤幾兩!”
“你!”甄沁氣的臉色一陣青白,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慶樂,俗話說的好,這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如今嫁來秦國公府,即便二弟是庶出,也沒人會瞧不起你,凡事總要講個尊卑有序不是?”
秦韻上前打斷甄沁的話,并沒有覺得甄沁說錯了什麽,甚至有意幫甄沁打壓慶樂。
慶樂看了眼秦韻笑了笑,“本郡主是皇家正二品郡主,依照皇室的規矩,夫君當朝郡馬爺,又是四品翰林院編修大臣,不知在大姐眼中,何爲尊卑有序?”
秦韻愣了下,她倒是忘了這一層了,郡主和公主的夫婿都是有品級的,而且不會因爲出嫁,就沒了郡主的身份。
這就是皇室的規矩,用來昭顯皇室的尊貴。
秦韻咬了咬唇,論尊卑有序,在這個家除了秦國公以外,其餘人都抵不過慶樂的品級,就連秦大夫人也不過從五品淑人。
“哼,少拿那一套糊弄,論長幼有序,在場的哪一個不比你年長?”秦大夫人哼了聲,“我是你嫡母,你要忤逆嫡母不成?”
慶樂笑了笑,“我看大夫人真是老糊塗了,就是走到天邊去,本郡主是君你是臣,先君後臣的道理難道大夫人不明白,哪門子規矩,要君給臣行禮的,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被人指着鼻子罵老糊塗,秦大夫人真是要氣炸了,“你放肆!”
“慶樂。”秦韻上前一步拉着慶樂的胳膊,“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麽客套呢,自古以來兒媳婦孝敬公婆都是常理之中的,你又是初來,何必鬧的不愉快呢。”
秦韻是在勸慶樂見好就收呢。
“大姐姐,你說的是尋常百姓家,本郡主自小生長在皇室,血統尊貴,本郡主的幾位表姐可是個個拔尖,皇室有皇室的規矩,本郡主哪敢給皇家丢臉呢,皇舅舅若是知曉,少不得要責怪我呢。”
慶樂說的一臉無奈,噎的秦韻一句話說不出,動了動唇,見她一副油鹽不盡的模樣,有些挫敗和氣餒,讪讪的松了手退至一旁。
女人們的談話,秦煜和秦昀霆一概沒有插嘴,佯裝未瞧見。
秦昀霆擡眸瞥了眼慶樂,與記憶裏的那一位重疊,太過鋒芒畢露未必就是件好事。
經過方才那一刻,秦昀霆更加笃定,上一次秦煜一定是在郡主府,否則秦煜不可能努力考狀元,開口就要慶樂郡主。
兩人之間的親呢,根本不像剛剛認識的。
甄沁轉眸恰好瞧見這一幕,緊緊地捏着拳,眼眸裏閃過晦暗。
很快秦國公趕來,喝了慶樂準備的茶水,遞給慶樂一塊黑色玉佩,秦大夫人瞳孔一縮。
“父親,這怕是不合适吧?”
秦國公卻道,“郡主身份尊貴,一塊黑玉罷了,沒有什麽合适不合适的。”
慶樂不明所以,見秦大夫人瞧這塊玉佩時,臉色都變了,大抵能猜測出玉佩的珍貴。
“既然祖父給你了,就好好收着吧。”秦煜低聲道。
慶樂點點頭,将玉佩收入懷中,“多謝祖父。”
很快輪到秦大老爺了,慶樂奉上一杯茶,從管事手裏取回一柄玉如意。
再接着就是秦大夫人了,慶樂接過一杯茶遞給秦大夫人,“母親,請喝茶。”
“慶樂啊,你這拔尖的性子可要改一改啊,煜兒雖是庶子,可終究是個男人,你若一味強勢,你讓他一個男人該如何面對世人,這樣做隻會離間夫妻之間的和睦,何苦呢,你從小錦衣玉食長大,不懂的尋常百姓家的辛苦,既做了人妻,就該收斂性子,在家裏相夫教子……。”
秦大夫人開始了長篇大論的教育,說起來滔滔不絕,苦口婆心,都不帶重樣的。
慶樂一直保持着半蹲着身子,手裏捧着茶盞,一動不動地聽着秦大夫人絮叨。
一早她就做好了準備,秦大夫人絕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若不是昨夜鬧騰的太厲害,慶樂還能堅持兩個時辰不動。
慶樂緊緊咬着牙,面上不顯半點不耐,心裏卻是越發瞧不上秦大夫人了,這麽卑劣的手段也就秦大夫人使的出來。
秦韻佯裝未瞧見,也沒勸秦大夫人,方才被慶樂氣的不輕,也憋着氣呢。
甄沁則是一臉幸災樂禍,而秦昀霆則是情緒複雜,瞧着慶樂嬌小的身姿,不自覺有幾分憐惜。
直到半個時辰後,秦國公爺都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秦大夫人這才收斂了話題,準備伸手去接慶樂的茶盞。
“母親,仔細拿住别手滑。”慶樂冷不防說了句,讓秦大夫人差點将茶盞丢出去,慶樂一句話正好戳中了秦大夫人的想法。
但被慶樂這麽赤裸裸的說了出來,倒不好再手滑了,茶盞還未碰到嘴唇就放下了,可謂敷衍至極。
慶樂也不在乎,很快站起身,秦大夫人的見面禮是一支紅寶石珠钗,刻着梅花和梅子的樣式,慶樂接過以後,轉頭就送給了秦韻。
“大姐姐,這珠钗顔色俏麗,配上大姐姐這身裙子最合适不過了,母親不介意我借花獻佛吧。”
說着慶樂便将珠钗插進秦韻的發鬓中,秦韻臉色陰沉不好發作,硬着頭皮道,“多謝慶樂了。”
秦大夫人轉眸瞧了眼秦韻頭上的珠钗,隻覺得一陣膈應,嗓子裏咽不下去吐不出來的感覺。
輪到秦昀霆時,秦國公卻擺擺手,“你們都是平輩份,就不必敬茶了,送些見面禮即可。”
甄沁聞言更加不悅,“祖父,好歹夫君也是嫡長子,二弟成婚,哪有不敬大哥的。”
秦國公瞥了眼甄沁,“先君後臣,要敬茶也是你們先敬郡主,何必來回麻煩?”
甄沁委屈的撇撇嘴,連秦國公都幫着秦煜和慶樂,甄沁原本還想接着這次機會刁難刁難慶樂,被秦國公一句話戳破了。
“大嫂。”慶樂送上一支紅寶石珠钗,卻是石榴樣式的,寓意多子多孫,是個極好的兆頭。
秦韻見狀,越發覺得頭頂上這支珠钗沉甸甸的,秦大夫人也猶如被人諷刺了,臉色好不到哪去。
秦國公滿意的笑了笑,甄沁則從手腕上褪下一支玉镯,質地通透,還算不錯,但未免太不尊重人了。
一般見面禮都是提前準備了,隻有一些來不及準備的,才會從身上取些什麽送給對方,而甄沁這麽做,就有些輕視對方的意思。
慶樂也不在乎,直接将镯子握在手裏,“多謝大嫂。”
秦國公略有深意地看了眼甄沁,而後站起身,看向秦大夫人,“今日家宴好好準備一下。”
“父親放心吧。”秦大夫人點頭應了。
秦國公這才離去了。
慶樂一轉手就玉镯送給了青翡,“這镯子正配你,賞你。”
青翡喜滋滋地接了,“多謝郡主賞。”
甄沁氣的臉色發白,手顫抖的指着慶樂,慶樂蔑視瞧了眼甄沁,嗤笑一聲,然後看向秦大夫人,眼角瞄了眼秦韻的發鬓,那支紅寶石珠钗果然不見了蹤影。
“母親,昨日祖父說将西院交給我打理,不如母親将院子裏丫鬟婆子的賣身契交給我吧。”
秦大夫人斜了眼慶樂,“你才進府第一日,還有許多不懂的地方,先熟悉熟悉也不遲,不必急着奪權,那些丫鬟婆子一直本本份份的在西院當差,有些都是老人了,老子娘一家全都在秦府當差,若是惹你不高興,罰一頓就是了,不可太過,免得叫人心寒,說秦家不沒人性。”
慶樂挑眉,“母親多慮了,我不過是要收着賣身契罷了,再不濟,多少銀子,我花錢買也成,這賣身契不在手裏攥着,總覺得不安心,更不知曉這奴才究竟是誰的奴婢,萬一哪一日叛變了,我可有苦說不出啊。”
“你這是什麽意思?”秦大夫人都快被氣死了,狠狠瞪着慶樂,“我還能害你不成?”
慶樂聳聳肩,“我不是這個意思,沒有賣身契在手裏,就怕那些奴才不聽我使喚,我也底氣不足啊。”
慶樂話裏話外就是在提秦大夫人會使壞,傻子都能聽出來,秦大夫人簡直要被慶樂氣死了,胸口一上一下的起伏不停。
“我不是說了嘛,你剛來秦國公府,什麽都不懂還有許多要忙的東西,丫鬟婆子的事日後再調教也不遲,你這孩子怎麽這麽着急呢,等熟悉了環境,我再給你!”
秦大夫人說完站起身就離開了屋子,再待下去,絕對會被氣得吐血。
慶樂挑挑眉,一點也不生氣無辜的看着秦煜,秦煜牽着慶樂的手,也離開的屋子,徒留下一雙背影,看上去竟出奇的和諧,可在秦昀霆眼中,竟有些礙眼。
秦大夫人屁股還沒坐穩,那頭丫鬟就道,“夫人,西院的二少夫人讓人請了牙婆來,将院子裏的人全都打發了,又安排了數十個郡主府跟來的丫鬟婆子。”
秦大夫人聞言一股怒氣直沖腦門,氣不打一處來,“反了她!都說了多少遍了,将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去瞧瞧!”
秦大夫人帶着丫鬟直接去了西院,果然見院子裏站滿了丫鬟婆子,廊下慶樂悠閑的坐在椅子上,任由兩個丫鬟挑選小丫鬟。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不是說了嘛,過幾日就給你,你拿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
秦大夫人擺擺手,“都回去,一個不許挑。”
慶樂擡眸,“秦家從邊關回來至今不足一年,這府裏的人也沒有幾個老人,母親,我說了沒有賣身契攥着不踏實,爲何母親一拖再拖,早晚都是給,既然母親不願意行這個方便,那我就隻好自己動手了。”
“你!”秦大夫人喉間一甜,好久才将腥味壓下去。
“況且是祖父提的,西院的事由我做主,母親不得插手,母親不肯配合我也不想去麻煩祖父,不得以才出此下策,事先我可是跟母親提過了。”
慶樂緩緩站起身,看了眼書琴和書畫,冷聲道,“繼續挑!”
“放肆!你反了你!”
秦大夫人這個婆婆當的實在窩囊,腦子一熱,極快的朝着慶樂甩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