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倏然被貶,革職查辦,連同往日支持大皇子的一概落馬,就連林妃也被貶成林嫔。
這個消息對于林家來說,簡直晴天霹靂。
林夫人在屋子裏來回走動,心裏忐忑不安,“哎,右相怎麽會突然出手,太叫人意外了,半點不留情。”
禮部尚書林大人也就是林嫔的親弟弟,如今的林家當家人,林斐臉色更是陰沉沉的。
“大殿下這些日子動作頻頻,早就惹的皇上不快了,這件事若無皇上批準,右相也不會這般大張旗鼓的嚴懲大皇子。”
林斐眸光劃過一絲精光,“右相是個孝順的,這些年來蕭老夫人在相府裏養尊處優,什麽時候受過這麽大氣,右相這口氣憋着不撒,皇上也不放心啊。”
林夫人蹙眉,“可那是皇上的兒子啊,怎麽能任由旁人算計大殿下。”
林夫人想不通的是,爲何東鳴帝會這麽狠心,連根拔除大皇子同黨。
林斐笑了笑,“你可别忘記了,皇上又不止殿下這麽一個兒子,這次右相突然發難,那些空缺的官職全都是皇上親信頂替,白白撿了一個鐵礦,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爲難殿下。”
林夫人語噎,林斐又道,“殿下這次被貶未嘗不是件好事,好好調養調養,免得一時糊塗,這手段在右相眼中還差了點。”
“那絮兒怎麽辦,沒幾個月就要成親了,如今落的這樣局面,咱們林家還不得被人笑話。”
林夫人又氣又惱,“右相也真是的,十根手指有長有短,偏頗些也沒人說什麽,兩個女兒嫁給皇子,他當真是心狠,一點不顧及兩個女兒的死活。”
“何必說那麽多呢,若是顧及也不至于一個發配梁州受苦,一個被貶至此,誰又能摸透他的想法。”
“哎,若當初三殿下娶的是蕭九姑娘,瞧瞧右相不遺餘力的提拔趙侯爺,這本就該屬于三殿下的。”
林夫人不禁埋怨起了三殿下,林斐也是生氣,若不是三皇子胡鬧得罪了右相也不至于變成今天這麽被動。
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說的就是大皇子一派。
“皇上和右相正在氣頭上呢,這件事咱們先靜觀其變吧,記住我說的話,少和右相府的人起沖突。”
林斐再三囑咐林夫人,林夫人點點頭,有了這一次教訓,哪還敢輕易招惹右相府啊。
攬酒香
林絮都快氣哭了,一隻手緊抓着甄顔的胳膊,“顔妹妹,我現在都成了京都最大的笑話了,如今也隻有你肯出來見我,經此一次,我算是看明白人心了。”
林絮如今走到哪裏都會被人指指點點,暗道她命不好,前些日子還趾高氣昂擺出一副未來大皇子妃高高在上的模樣,沒幾日就成了笑話。
“林姐姐你别氣餒,等這件事查清楚了,皇上一定會讓大皇子重新回朝廷的。”
甄顔低聲勸導,自從回京後這些日子,甄顔許多事都想不通了。
比如上輩子沈家根本沒來京都受封,更沒有沈侯爺和離這件事,蕭妧也是嫁給三皇子的,趙遵雖入朝爲官,但跟右相一直都是死對頭,如今卻變成了右相未來女婿。
很多事情脫離了軌道,甄顔實在想不通。
林絮擦了擦眼角,氣紅了眼,“要不是右相多管閑事,事情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我聽他們說,要是查出什麽事來,大皇子還會倒黴。”
林絮急的直掉眼淚,真搞不懂爲什麽皇上會偏聽右相的話,誣陷大皇子。
聽着林絮一直在耳邊絮叨,甄顔不自覺揉了揉眉心,眼眸深處劃過一絲不耐,卻仍是好脾氣的勸着林絮。
透過窗戶縫隙,甄顔擡眸一瞅,恰好瞥見兩個熟悉的身影進入對面一家首飾店。
甄顔多看了眼,正是蕭妧和丫鬟,蕭妧言行舉止頗有貴氣,容顔精緻,是個不可多見的大美人。
自上次皇宮後,甄顔就一直琢磨蕭妧,總覺得哪裏變得不一樣了,以往那個蕭妧隻會追在三皇子身後,甘願做牛做馬一副花癡樣,如今卻眉目清明,談吐優雅,實在很難和之前那個聯系起來。
不一會,隻見趙七的身影出現在蕭妧跟前,似乎低聲訴說什麽,态度恭敬,蕭妧點了點頭,趙七才離去。
甄顔瞧了眼林絮,眸光一轉,低聲道,“蕭九姑娘還真是個天真爛漫的性子,給丫鬟還買了不少首飾,也不知這是要去哪?”
林絮順着視線看去,一見蕭妧低是火冒三丈,啪的一聲站起身。
“哼!她害的表哥被罰,自己卻在逍遙快活,簡直豈有此理!”
“林姐姐,”甄顔拽住林絮,“蕭九姑娘是無辜的,這件事和她無關……”
林絮一把掙開甄顔的胳膊,“顔妹妹,什麽都不必再提了,姐妹兩一個德行,惺惺作态!”
前幾日林絮去探望大皇子,卻發現蕭瑩在大皇子府裏十分吃香,身邊丫鬟婆子一堆,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可見大皇子平日裏對蕭瑩寵愛自然少不了,狐媚子!
林絮積攢好幾日的怒火一下子控制不住了,甄顔卻道,“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鬧出笑話不好,我聽聞下個月初一就是原蕭夫人忌日,蕭姑娘每年都會去大昭寺點長明燈,不如找個機會化解一下矛盾,也許是個誤會呢。”
林絮聞言緊緊攥起的拳頭才算松了,眸光一閃而逝的陰狠,甄顔低頭輕抿了小口茶水,佯裝未察覺。
“多謝顔妹妹提點,妹妹見笑了。”
甄顔搖搖頭,“你我都是好姐妹,不必如此見外。”
回到府中,恰好秦大夫人陪着甄夫人以及以下兩位夫人打葉子牌。
“顔兒回來了。”甄夫人笑了笑。
甄顔彎腰沖着各位夫人行禮,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樣,“甄顔給各位夫人請安了。”
秦大夫人擺擺手,“甄姑娘不必客氣,你母親啊輸了一下午了,快幫你母親瞧瞧,要不然一會該惱了。”
甄夫人嗔了眼秦大夫人,“今兒不過手氣不好罷了,哪有你說的那般誇張。”
甄顔笑了笑,下一旁充當小丫鬟的角色,端茶倒水,時不時陪着說些讨巧的話。
尤其是對秦大夫人,惹的秦大夫人看了好幾眼甄顔,眸光盡是贊賞。
甄顔隻當作不知。
“多準備些幹糧和碎銀子,還有些幹淨的衣裳,不必新穎,耐穿就成。”
甄顔回屋後轉身囑咐丫鬟幾句,“再讓人準備一輛馬車,明兒出門一趟。”
“是。”丫鬟點點頭,趕緊去準備。
一早,甄顔帶着丫鬟就出門了,甄夫人隻囑咐甄顔小心謹慎就放行了。
“去北郊!”甄顔上了馬車忽然道。
丫鬟鸾歌吓了一跳,“小姐,北郊可是貧民窟,那裏正亂着呢。”
甄顔擡眸,“照我吩咐做。”
見甄顔堅持,鸾歌也拗不過隻好跟着甄顔一起去了北郊,足足做了三個多時辰馬車才趕到北郊。
一眼望去盡是荒蕪的土地,以及破爛不堪的屋子,這裏曾發生過一場火災,燒毀了整個北郊,因土地貧瘠和地勢原因一直沒有再建,原本住在這裏的人大半都離開的這裏,去了京都周邊。
久而久之,北郊就成了貧民窟,不少無家可歸的人都住在這裏,尋求一個擋風遮雨的地方。
一進村子,甄顔吸了口氣,吩咐車夫和丫鬟,“将食物和衣物以及瑣碎的銀錢,全都發下去。”
車夫和丫鬟愣了下,很快照辦。
甄顔手裏提着一些食物,一步步朝着其中一戶人家走去,還未湊近,就聽見女子強烈的咳嗽聲,沙啞濃郁,剛停歇片刻,又劇烈的咳嗽起來,氣息奄奄。
甄顔就站在門口,女子有一個兒子,異常聰慧,雖不起眼,可誰又能想得到今後會是統領戰場的大将軍呢。
甄顔挑起一絲微笑,邁步進去了,一個大約十歲左右的男孩守候在女子身邊,瘦弱的身子,以及雪亮透徹的眸光,讓甄顔一眼就認出了他。
“你是誰?”魏暨往後退了退,滿眼警惕。
甄顔蹲下身子,“你母親病的這樣厲害,是應該找個大夫瞧瞧。”
說着将手裏的吃食給了魏暨,魏暨仍是一臉警惕,小小年紀,如狼一般眼眸看着她,似乎隻要甄顔亂來,他就會撲上去。
“我不是壞人,我是無意經過這裏聽見有人咳嗽,所以過來瞧瞧,你别擔心,我不會害你什麽。”甄顔一臉真誠。
“多謝……。好心的姑娘。”女子幽幽開口,臉色慘白,說幾句話就一直咳嗽。
“這樣可不行啊,你們先等着,我馬車裏還有治傷寒的藥。”
甄顔一臉着急地跑了出去,很快在門外支起一個爐子,熬起了藥材。
魏暨偷偷躲在門縫後瞧着,不少人過來跟甄顔道謝,甄顔絲毫沒有大家小姐的架子,也不嫌周邊狼藉,十足的耐心。
魏暨眸光閃閃,又跑了回去,一臉興奮,“娘,我們有救了,村裏來了一個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一定會治好娘的病。”
女子也跟着笑了笑,畢竟她們母子别說錢了,就連個吃的東西都沒有,根本不值得人算計。
鸾歌實在搞不懂她家小姐爲何執意過來,張嘴問了好幾次,均被甄顔冷眼駁回,隻能在一旁等着。
甄顔擡眸看了眼天色,很快耳邊出現哒哒馬蹄聲,嘴角勾起一絲微笑,低着頭扇着爐子上的藥更加賣力。
一旁兩名男子一路跟随尋找,好不容易才打聽到這,隻見一名女子坐在在一堆破爛上,裙角被勾破好幾處,額角也滿是細密的汗珠,手裏拿着一把扇子,不僅沒有一點狼狽,反而像極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誤入凡間。
秦昀霆高大的身影眸光緊盯着人影許久,然後才道,“這姑娘是誰?”
侍衛搖搖頭,“屬下不知。”
秦昀霆笑了笑,擡腳走了過去,一步步靠近甄顔。
甄顔低着頭恍若未察覺有人來,下一刻魏暨的身影竄了出來,一見秦昀霆頓時小臉煞白。
“你……”
“爺,是他!”侍衛道。
秦昀霆點點頭,眸光從甄顔身上轉移至魏暨身上,魏暨瞥了眼身後,硬着頭皮上前。
“這位大哥,是我不對不該偷您的玉佩,要打要殺全憑您。”
魏暨将秦昀霆攔在門外,纖細孱弱的身子跪在地上,倔強黝黑的目光盡是祈求。
“小子,你好大的膽子,什麽人都敢偷,還不快将玉佩拿出來!”
侍衛呵一聲,一隻手緊攥着魏暨的衣領。
秦昀霆擺擺手,侍衛才松開了手,“你倒是認得痛快,好狡猾的身手,竟躲到這兒來了。”
魏暨灰兮兮的小臉漲紅了,緊低着頭,“玉佩我賣了換銀子,如今銀子也被人搶了,你若要追究,我隻有拿命賠你,全都是我一個人幹的,和我娘無關。”
“嘿!你這小子故意說謊呢,那塊玉佩可不是尋常……。”侍衛握着拳頭,一副惡狠狠的模樣。
“這位公子。”甄顔站起身,“我不知這其中或許有什麽誤會,他還是個孩子,若是說謊直接不承認了就是,我相信他沒有說謊,偷玉佩也是無奈之舉,這屋子裏還有他重病的母親,許是爲了替母親治病,還請公子高擡貴手,那枚玉佩值多少銀子,我替他償還了。”
甄顔語氣淡淡,一襲長裙靜立,膚若凝脂,容顔清麗脫俗,談吐優雅大方,穿着打扮皆不俗,身邊還跟着一個丫鬟,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秦昀霆疑惑,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怎麽會跑到這來,倒是刷新了他對嬌養深閨女子的印象。
“鸾歌。”甄顔回眸看了眼鸾歌,鸾歌立即從荷包裏掏出一些瑣碎的銀子。
甄顔小臉一紅,“實在抱歉,暫時我們身上就隻有這些銀子,公子若不介意,改日我派人送去公子府上。”
秦昀霆一見這模樣,嘴角彎起一抹弧度,“那就不必了,小子,你典當的那家鋪子在何處?”
魏暨腦子裏想了想,“在建設街一家賣糕點旁那家。”
“這次念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就算了吧,你記住了,日後不許再做這樣的事情了,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你有手有腳,何必做這種爲人不齒的事。”
秦昀霆隻想着希望那件當鋪未将玉佩賣出去才好。
魏暨一聽,頓時大喜,“多謝公子大恩大德,魏暨無以爲報,日後一定當牛做馬報答公子。”
“那倒不必了,隻是别再做這種事了,好好照顧你母親。”
秦昀霆說着從懷裏将身上的碎銀子給了魏暨,魏暨漲紅了臉不肯接。
“這是給你母親看病的,不是給你的,好好拿着吧。”
魏暨這才接了,沖着秦昀霆磕頭謝恩。
臨走前,秦昀霆回眸看了眼甄顔,而甄顔卻已彎腰将藥汁倒出,并未擡頭。
秦昀霆眼中劃過一抹贊賞,女子家保持着應有的矜持,進退有度,不失禮節。
“爺,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秦昀霆淡淡嗯了一聲,“那又能如何,将他扭送官府還是打他一頓,無論如何也找不回玉佩,念他一片孝心,也罷,快去将玉佩贖回才是最主要的。”
“是!”
兩人離去,甄顔才擡眸。
“多謝仙女姐姐。”魏暨滿心感動,眼眶含着淚。
甄顔笑了笑,“我不是仙女姐姐,喚我顔姐姐吧,這個你拿着,日後有什麽困難隻管去京都甄家找我。”
甄顔從腰間解下一隻錦囊,上頭繡着一個甄字,下垂一條淡粉色流蘇,遞給了魏暨。
魏暨點點頭,心裏始終默念甄顔……。甄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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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七點半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