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發生什麽事了,侯爺這不是好好的在這嗎。”
沈老夫人擡眸,顫抖着手摸了摸沈流雲,一臉驚奇和疑惑,“流雲,你究竟是人是鬼?”
“是右相放了我一馬。”沈流雲喃喃着,緊盯着沈老夫人,“母親,方才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沈老夫人這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說過什麽,臉色一變,“我……”
“母親,您曾提過苑兒的那些事究竟是真是假?”
沈流雲繼續逼問,沈老夫人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爲什麽啊,母親,苑兒究竟哪裏對不起你?”
沈流雲不解,爲何沈老夫人處處跟陸梨苑過意不去,昨日在宮裏沈老夫人愛惜自己的身子,沒有出言頂替沈流雲的時候,沈流雲就已經覺得失望。
即便是沈老夫人答應了,沈流雲也做不到看着沈老夫人替他去死,再經過沈逸一對比,沈流雲隻覺得心寒。
他一向尊敬愛護的母親,到頭來竟能見死不救,眼睜睜看着自己去死,沈流雲想了一個晚上,始終琢磨不透。
“流雲,都是母親的錯,是母親一時糊塗,氣不過所以才說了那些話,并非故意的,你就原諒母親一次吧,母親一定痛改前非,絕不再犯。”
沈老夫人哭的凄慘,可這一次,沈流雲并沒有動容心軟。
“母親,究竟您要怎麽做才肯滿意,我和苑兒二十多年夫妻,說散就散了,您到底把我放在什麽地位,爲了讓您滿意,我将苑兒掃地出門,處處懷疑她……。”
沈流雲越想越後悔,甩手沖着自己甩了一個巴掌,“我不是人!”
“流雲!”沈老夫人吓一跳,一把抓住了沈流雲的胳膊,“流雲啊,你還年輕,你還可以再找一個女子替你生兒育女,母親這一次一定會好好的幫你維護這個家。”
沈流雲聞言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一把掙脫了沈老夫人的胳膊,“母親,苑兒那般善良大度,苑兒一定早就看穿了甯挽歌,誓死不讓甯挽歌入門,就隻有我傻,爲了那麽一個東西親手毀掉了自己的兒子。”
“流雲……。”
沈流雲看着沈老夫人,那眼神似乎在瞧一個陌生人,“母親,這次您該滿意了吧,您瞧中的外孫女,差點毀掉了整個沈家,這都是您要的結果!”
沈老夫人捂着耳朵,越聽越難受,“流雲,你别說了,母親都是爲了你好啊,挽歌這孩子一定是被人利用了,你自小看着挽歌長大,還不知曉她的性子嗎?”
事到如今,沈老夫人仍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她的初衷都是爲了沈家好。
以往聽着這些話,沈流雲反而覺得甯挽歌可憐,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沈老夫人仍舊習慣性的替甯挽歌找借口,沈流雲隻覺得刺耳。
“母親,若能将用在源哥兒和挽歌的寬容用在苑兒身上,事情也不會到今日這個地步。”
沈流雲諷刺的笑。
“流雲,你怎麽能這麽說,挽歌和源哥兒從小命苦,怎麽能和三個哥兒比較,我不多疼些,誰能将他們放在眼裏?”沈老夫人卻不認爲沈流雲的話是對的,她若不偏頗,陸梨苑還不得作踐死啊。
沈流雲去過一趟甯挽歌的屋子,也去過甯源的屋子,任何一人的屋子擺設,就是沈墨沈逸沈楓三人加起來都比不過,陸梨苑從未虧待過任何人,全都是沈老夫人自己遐想出來的結果。
沈流雲閉眼,隻覺得一陣悲哀,“如今這樣的下場,母親可滿意了?”
“我……。”沈老夫人噎住了,臉色一陣灰白,才想起自己方才都說了些什麽,趕忙看向沈流雲。
沈流雲滿眼冷漠,驚的沈老夫人怔了片刻,“你在怪母親?”
“不,我誰都不怪,我隻怪我自己太傻了,耳根子軟沒有主見,自作自受害得自己妻離子散,終不得團圓。”
沈流雲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昨日驗血以後,三個孩子瞧他的目光,沈流雲這一輩子都記得。
自作孽,全都是因爲他自己聽信了沈老夫人的話,才造成今天的下場,沈流雲已經沒有臉面去面對陸梨苑,更沒有顔面面對世人。
沈老夫人臉一冷,“說來說去還是在怪母親,母親養你一場不容易啊……”
沈流雲嗤笑一聲,“日後你我不在是母子,這個家就交給沈老夫人了。”
“流雲!”沈老夫人慌了,趕緊認錯,“是我的錯,都怪我,流雲我是你母親啊,你怎麽能這麽說話。”
“沈老夫人就當沈流雲被雪狼咬死了吧。”沈流雲眼眸微動,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流雲!”沈老夫人大聲呼喚,掀開被子就要下地,兩腿無力,直接摔倒在地。
“老夫人。”李嬷嬷趕緊扶住了沈老夫人,“地上涼,快起來吧。”
沈老夫人眼睜睜看着沈流雲背影離去,恨鐵不成鋼,“我看他就是被人迷了心竅,有了媳婦忘了娘!”
李嬷嬷張張嘴,想了想又咽了回去,經此一事,沈流雲完全被沈老夫人傷透了心,沈老夫人卻半點未察覺。
“老爺許是生氣,想通了就會回來了。”李嬷嬷勸道。
沈流雲去了陸梨苑院外,陸梨苑沒見他,沈流雲站了整整兩天,兩天後大門依舊緊閉,沈流雲卻不見了蹤影。
沈老夫人等了一日又一日,始終不見沈流雲歸來,這才慌了神。
“快去派人找找,人究竟去哪裏了?”
良久,管家從沈流雲的書房發現一封信,沈老夫人看完以後直接就崩潰了。
沈流雲發誓此生絕不再見沈老夫人,獨自一人去了塞外。
“流雲啊!”沈老夫人一日一日的坐在門口等着,慢慢的将一顆心煎熬成悔恨,日日哭泣,生不如死。
“老夫人,地上涼。”李嬷嬷道。
沈老夫人哭道,“不,我要等流雲回來。”
甯挽歌早就帶着值錢的玩意逃了出去,出了京都就被人拐進一家青樓妓院,在那裏叫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沒過幾日就被折磨緻死。
甯源聽聞沈家遭遇後,更是再也沒回來過,就連沈老夫人生病,也沒回來過。
沈老夫人懊悔委屈,她捧在手裏的寶到頭來卻這樣對她,沈老夫人悔不當初,時常想念在閑暇山莊的日子,那時候沈楓還會時不時哄她開心,下人都尊稱她一聲老夫人,如今走的走散的散,短短幾日,整個沈家都垮了。
沈老夫人每日以淚洗面,隻有李嬷嬷陪在她身邊。
蕭老夫人斜倚在榻上,聽聞了沈家遭遇,歎息一聲,“沈老夫人要強了一輩子,兒子環繞膝下,本該安享晚年,可惜不知福啊。”
有些時候心裏上的折磨比身體上的折磨更加痛苦,沈流雲和沈老夫人皆是如此,心理上那一層坍塌,沒了支撐依靠,更是生不如死。
“祖母,小九是個知福的。”蕭妧殷勤的替蕭老夫人捶捶腿,時不時陪着蕭老夫人說說閑話。
使出了渾身解數哄的蕭老夫人開懷大笑,“小九啊,你可真是祖母的心肝寶貝。”
蕭妧笑了笑,“這幾日父親忙的看不見人影,小九有幾日未瞧見父親了。”
“你父親身上擔子重,若不撐起一片天,又如何能護的住你無憂無慮?”
蕭老夫人寵溺的刮了刮蕭妧的鼻子。
“老夫人。”阮嬷嬷手裏捧着一米長錦盒進門,一臉無奈。
蕭老夫人撇了眼,“瞧這麽大盒子,八成就是千年人參了,這禮可不輕啊。”
“可不是,趙侯爺回回親自送上門,說是要給老夫人補補身子。”
“小九,祖母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你親自告訴趙侯爺一聲,不必日日送這麽貴重的藥材。”
蕭老夫人拍了拍蕭妧的手臂,蕭妧低着頭,“派個小丫鬟去就成了。”
蕭老夫人臉一垮,“這像什麽話,快去!”
蕭妧拗不過,隻好站起身出去了,因蕭老夫人吐血暈倒,蕭妧将這筆賬記在了趙遵頭上,若不是他沒進宮護着蕭老夫人,蕭老夫人也不會被那幫人氣吐血。
看見了罪魁禍首,蕭妧闆着臉,下巴一擡,“祖母讓你日後不必來了,這些藥材足夠了。”
趙遵知曉蕭妧在生氣,趕緊過來陪笑臉,解釋了一次又一次,“補補身子也是好的,蕭老夫人瞧着定能長生不老。”
“噗哧!”蕭妧笑出聲,沒好氣賞了趙遵一個大白眼,趙遵欣然接下,笑了就說明這事過去了。
其實也不怪趙遵,他收集了證據,減少了右相停留的時間,否則還不知道這麽回事呢。
這一點蕭妧也清楚,不怪趙遵,蕭老夫人回府養了幾日,趙遵日日湊上前,尋了不少珍貴稀奇的藥材,蕭老夫人才能恢複極快。
兩人走到亭下,趙遵瞧着眉眼如畫的女子,笑了笑,“今兒早朝嶽父彈劾了大皇子,連同大理寺少卿李大人,以及那日爲難蕭老夫人的衆位大大臣。”
蕭妧挑眉,好奇的看向趙遵,趙遵又繼續将早朝發生的事,有樣學樣的告訴蕭妧。
蕭妧聽的一愣一愣。
“大皇子私藏鐵礦被皇上發現了?”
趙遵點點頭。
早朝上,右相部下彈劾大皇子私藏鐵礦,被人檢舉大皇子密謀不報,有意造反。
大皇子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冷不防被人揭開,措手不及大呼冤枉。
右相淡淡來了句,“既不是空穴來風,鐵礦處還發現了大皇子府的暗衛,若被人陷害,理應革職查辦,調查清楚。”
大皇子噎的一句話沒有,在東鳴帝冰冷質疑的眸光下,不敢辯駁。
不僅如此,右相輕飄飄的甩出幾句話,讓大皇子臉色勃然大變。
“相爺,什麽事都要講究證據,不可随意污蔑。”
右相瞥了眼暴跳如雷的大皇子,語氣仍舊波瀾不驚,甩了個眼色給身後,身後立即有人将早就搜集的證據呈上。
大皇子那臉色如吃了二斤砒霜般難堪。
東鳴帝砰地一聲拍在桌子上,當即罷免一批官員,幾乎大皇子這幾年的付出一鍋端了,一個不留。
右相轉眸對上了大皇子灰白要吃人的眼神,挑眉一笑,“官不爲官,不替百姓做事,對的起頭上這頂朱紗帽嗎?”
“你!”大皇子恨的咬牙切齒,算是和右相徹底撕破臉。
“皇上,這幾人全都是大皇子舉薦,如今他們犯了錯,按照律法大皇子也該嚴懲,受連坐之罪。”
右相又淡淡說了句,大皇子臉色徹底變了,再也忍不住,撲通跪在東鳴帝面前,“父皇,貿然這麽多大臣被牽連,一定是有人故意在背後搞鬼,陷害兒臣,兒臣坦蕩蕩不怕被查,求父皇明鑒。”
那幾個被右相點名的大臣也跪下來叫冤,一連好幾日,都有大臣被彈劾,好巧不巧全都是那日在場的,衆大臣心裏跟明鏡似的,就是右相找後賬呢。
煎熬了好幾日,終于輪到他們了,反倒松了口氣,不必日日提着一顆心。
右相瞥了眼大皇子,“若這些大臣沒有半點差錯,本相又能查出什麽來,朝堂上不分身份,隻對事不對人,大皇子可不要誤會了。”
“你!”大皇子緊緊捏着拳,氣的牙根癢癢,偏拿右相沒轍。
“相爺所言極是,大殿下未免太多疑了,是與不是一查便知。”
右相這一派紛紛你一言我一語地支撐右相,東鳴帝和連太後那一派幹脆裝聾作啞不吱聲,眼看着兩人争鬥。
最高興的莫過于東鳴帝了,先是平白多了一個金礦,如今又送來一個鐵礦,一個錢一個兵器,大大充足了東鳴帝的腰包。
縱然心裏高興,臉上仍舊緊繃着,心裏比誰都清楚,右相就是借題發揮呢。
東鳴帝一拍桌子,“豈有此理,你還敢狡辯,在此事沒查清楚之前,即日起停了大皇子一切職務,不得參與任何朝政,禁足半年,在家裏好好反省反省。”
離開朝政半年,再回來哪還有大皇子的地位了。
“父皇,兒臣冤枉……。”大皇子還未說完,右相就道。
“皇上,不如将此事派個刑部偵查,還大皇子一個清白。”
刑部尚書侍郎正是趙遵,巧的是這次牽扯事件中就有刑部尚書,也就是趙遵的頂頭上司。
提及刑部,大皇子臉色黑的徹底。
“右相從此提議恰好不過,就讓趙侯爺暫替刑部尚書一職,務必将此事查個清楚!”
東鳴帝很爽快的将此事交給了趙遵,正是考驗趙遵的一個機會。
衆人頓時吸氣,這未免也太瞧的起趙遵了,短短一年之内直接晉升六部尚書一職,這可是多少人熬了幾十年也未必上的去的。
有人站出來反駁,“回皇上,趙侯爺年紀輕輕,資質不足,怕是難以當此大任,于情于理都不附和規制啊。”
右相淡淡瞥了眼那人,“皇上又沒說升了趙侯爺,不過是暫代罷了,辦砸了可是嚴懲的。”
一句話堵住悠悠之口,天大的好事就這麽落在了趙遵頭上,有個右相老丈人就是厲害,跟着撿便宜就成了。
東鳴帝對右相睜隻眼閉隻眼,右相也賣好,将那些撤下的官職全都任由東鳴帝的心腹補齊。
等連太後知曉此事已經下了朝,成了定局。兩人一唱一和完全就是商議好的,沒給連太後留有一絲縫隙,氣的連太後也跟着惹了一肚子氣。
林妃得知此事,去找了東鳴帝哭訴,被東鳴帝直接降成林嫔才老實了。
整個大皇子府籠罩一層陰雲密布,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被牽連。
大皇子氣的将屋子裏能砸的全都砸個稀巴爛,眸中怒火似是要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