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姑娘,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你年紀小穿淺色正是嬌嫩……。”
林夫人張嘴解釋一句,說了半天又噎住了,繼續往下說反而越描越黑。
蕭妧一臉無辜,“我知道林夫人的好意,是蕭妧配不上紅。”
林夫人狠狠瞪了眼蕭妧,急的看向淑妃,“娘娘,臣婦并不是這個意思,娘娘别誤會。”
淑妃臉色陰沉,淑妃再得寵也是一個妾,不是中宮穿不得大紅色,如今又是一襲石榴水紅色,像極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時時刻刻昭示自己是個妾。
淑妃突然對這身衣服極其不滿意,爬了這麽多年,卻終究還是一個寵妃。
淑妃瞥了眼林夫人,面色有幾分不悅,林夫人瞧着心了跳,不由的狠狠瞪了眼蕭妧。
淑妃勾唇,佯裝沒聽懂潛在意思,“蕭姑娘模樣好,穿什麽都好看,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紀,哪裏是咱們能比較的,這樣麗的顔色穿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淑妃簡單一句話解了尴尬,林夫人連連點頭附和,“我正是這個意思,咱們一大把年紀,哪裏比得上小姑娘二八年華。”
淑妃不動神色瞥了眼林夫人,林夫人身子一僵,大氣不敢喘,良久才松了口氣。
“母親,姑姑!”
不遠處林絮走了過來,今日一襲鮮豔的寶藍色長裙,端莊大方,高貴動人,款款沖着這邊走來。
一見林絮,淑妃臉色才緩和了些,笑了笑,“幾日不見,絮兒似乎又長高了不少,一轉眼就出落的亭亭玉立,如今也是個大姑娘了。”
林絮低着頭腼腆一笑,跟在淑妃身後哄淑妃開心。
淑妃對林絮态度十分親密,因淑妃膝下沒有女兒,所以對這個侄女倒是有幾分寵愛。
兩人旁若無人的說着話,幾位夫人時不時的附和吹捧幾句,蕭老夫人站在一旁倒顯得有幾分突兀被冷落了。
淑妃嘴角彎起一絲弧度,拉着林絮細細囑咐了不少話,故意将時間拖長。
蕭老夫人也渾然不在意,氣質淡然。
不一會,一名宮女走了過來,對着蕭老夫人道。
“老夫人,太後聞言老夫人這次進宮,特請老夫人過去一趟叙叙舊。”
蕭老夫人點點頭,“難爲太後老人家還惦記着我這個老婆子。”
蕭老夫人斜了眼淑妃,“臣婦先走一步了。”
淑妃臉色略尴尬,“老夫人叙話又何必帶着蕭姑娘呢,蕭姑娘不如陪着絮兒聊聊天?”
“那倒不必了,小九和慶樂郡主相熟,慶樂郡主如今也在太後宮中,兩人又是自小玩在一起,我也放心。”
蕭老夫人淡笑着婉拒,看了眼蕭妧,“走吧。”
“是!”蕭妧甜甜一笑。
蕭老夫人說白了就是不信任淑妃,更是半點不給淑妃面子,淑妃臉色漲的通紅,緊緊的攥着拳頭,眼睜睜看着蕭老夫人帶着蕭妧離開。
林夫人臉色同樣不好看,“娘娘,這蕭老夫人未免也太不将娘娘放在眼中了。”
林絮則咬唇,狠狠瞪着蕭妧的背影,一會有你好看的!
淑妃斜了眼林夫人,“蕭老夫人是右相的母親,右相向來孝順,誰忤逆蕭老夫人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淑妃的語氣裏隐藏着指責,林夫人卻沒聽出來,仍覺得蕭家太過放肆,這畢竟是皇宮内院。
其中一名夫人瞧了眼淑妃的臉色,大着膽子道,“娘娘,臣婦聽我家老爺說,前些日子宸王世子得罪了右相,被右相狠狠折騰一番,太後爲了給右相出氣,親自下令打了宸王世子幾十杖給右相出氣,逼着宸王世子給右相磕頭認錯,這件事才就此結束。”
那夫人說完,林夫人的臉色刹那間白了三分。
“這……。應該不會的。”
那夫人又小聲道,“太後能不計前嫌邀請蕭老夫人過去叙叙舊,想必也是說軟話,不想得罪了右相,我聽說,今日宴會就沒請瑾淑縣主來。”
林夫人這下徹底不說話了,忽然想起遠在梁州受苦的三皇子,忍不住背脊一涼。
瑾淑縣主原本堂堂太後親女,大長公主,好端端被貶縣主,還不都是拜右相所賜。
如今三足鼎立平分秋色,皇上和太後争奪,誰也不願得罪右相,若右相倒戈任何一方,另一方将必死無疑。
這麽多年來令太後和皇上最忌憚的不是右相手中的兵權,而是右相的手段,沒什麽能瞞得住右相的眼睛。
當初右相一己之力能夠力排衆議輔佐勢力最弱的先帝牢牢坐穩江山,鐵血手腕替先帝除去禍亂,叫人不敢争辯一個字。
當年先帝曾言,若右相出生皇家,無人敢予之争鋒,一統天下也未必不可,可見右相手段高明。
如今右相若一心想要扶持一人,皇上和太後未必攔得住,所以這麽多年無論兩人怎麽鬥,盡可能不涉及右相,得罪了右相,萬一右相一氣之下投靠了對方,可就不劃算了。
右相又是一個舉世聞名的大孝子,事關蕭老夫人,右相決不輕易罷休。
這麽多年來,誰招惹了右相,右相不會面對面出氣,反而是叫人有苦說不出,自動乖乖去服軟。
一如這次的宸王世子,屢屢讓宸王世子受挫,逼着宸王世子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偏偏對着右相笑臉相迎。
宸王世子那是什麽人,就是一個霸王,又有太後寵着,從小順風順水慣了,所以是天不怕地不怕。
以往沒招上右相,在京都橫行霸道無人管束,如今惹上右相不過幾日功夫,見到右相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躲着。
還有三皇子至今未回呢,右相那口氣不消,皇上也不提讓三皇子回京,在梁州三皇子被折騰慘了。
這一點淑妃最清楚不過了,一想起這些,淑妃緊緊捏着拳,差點咬碎銀牙瞪了眼林夫人。
林夫人這一下何止是背脊發涼,簡直就是有苦說不出,“娘娘,臣婦并非那個意思,都是誤會。”
淑妃冷冷一哼,“收起那點小心思,壞本宮大事,本宮好不了林家也跑不了。”
林夫人不住的點點頭,她是一時氣憤,要不然就算借她三個膽子也不招惹蕭老夫人不悅。
“娘娘放心,臣婦知錯了。”林夫人連連保證,心裏卻對蕭家一肚子怨氣。
淑妃對蕭家的恨意要比林夫人多得多,臉色陰沉,一大早起來的好心情頓然無存。
大約一個時辰後,宴會開始,連太後也出來瞧瞧熱鬧,東鳴帝坐在最中間上首,淑妃坐在連太後下面,再往下就是林夫人和主角林絮,對面是大皇子和諸位王爺。
蕭妧跟在老夫人身後,在林夫人下首,對面恰好就是好幾日未見的趙遵!
蕭妧低着頭,盡量沒去瞟趙遵,但眼角卻時刻注意着。
趙遵和身旁的人說着些什麽,似乎還很忙碌的樣子,蕭妧撇撇嘴。
這時一名公公大聲喊了一句,宴會開始,又将欽天監誇贊二人八字匹配的話念了一遍。
衆人夫人先是猛誇一頓林絮,說着一些吉祥話,兩人天作之合,白頭偕老百子千孫。
林絮小臉一紅,目光瞧向了不遠處的大皇子,滿臉羞澀。
“開始吧!”
随着東鳴帝的一聲令下,宴會正式開始。
入場曲就是一首舞,八名身穿綠色衣衫的女子走了進來,兩邊袖子是各長一大截,飄飄灑灑在空中揮舞,相互交疊,扭動着腰肢。
數十條白色藍色綢帶輕揚而出,廳中仿佛泛起白色波濤,忽然一名少女躍然淩空飛到那綢帶之上,纖足輕點,衣決飄飄,宛若淩波仙子。
禦花園中掌聲四起,驚歎之聲不絕如耳,生怕一眨眼就錯過了什麽。
女子一身白衣飄飄,烏黑的秀發隻斜插一支玉簪,一襲白衣一頭黑發,女子宛若從仙境走下來的仙女,美的不食人間煙火。
女子容顔堪稱一絕,額前點綴一朵桃花,揮舞間從衣袖裏不少花瓣飛舞,頓時空氣中都是香氣四溢。
她的身姿亦舞動的越來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裙裾飄飛,踩在白綢上跳躍飛舞,美輪美奂。
一朵桃花落在眼前,蕭妧伸手接過放在鼻尖輕嗅,嘴角彎起,刹那間猶如牡丹花開,雍容華貴,美的令人心醉。
不遠處隔着人影,趙遵的目光始終落在蕭妧身上,從未擡眸。
甄顔一低頭見衆人目光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眼中閃過一絲驕傲,一轉身卻見那人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一處,順着視線看去,正是蕭妧!
甄顔眸色一黯,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突然腳下一滑,身子一歪猶如一隻彩蝶折翼。
衆人瞧着心都快提起來了,所幸甄顔最要緊關頭抓住了一隻白綢,才不至于摔的很慘。
舞畢,曲停,甄顔一臉自責,“臣女該死,求皇上和太後娘娘恕罪。”
“太後,皇上,顔妹妹原本身子無礙,都是因爲前幾日路過趙侯爺府中,被馬所驚傷了腳,所以才會失足。”
林絮直接就站了起來,将責任推給了趙侯爺。
甄顔卻搖搖頭,“是臣女舞技不精,與侯爺無關。”
“顔妹妹!”林絮跺跺腳。
趙侯爺抿唇未多解釋半個字,好似這一切與他無關緊要,眸色宛若一汪湖水般波瀾不驚。
方才甄顔那一舞絕對令人驚豔,隻可惜最後關頭出了差錯,衆人回過神來,瞧着甄顔面色蒼白的跪在地上,又瞧了眼事不關己的趙遵,暗罵一句不懂憐香惜玉!
東鳴帝笑了笑,“剛才那一舞實在令人陶醉,甄大小姐舞技非凡,正所謂月滿則溢,留着一絲瑕疵也不見得是件壞事,若有機會還可再上一次!”
東鳴帝直接跳過趙侯爺,又讓人重重賞了甄顔。
甄顔宛若受驚的小臉才緩和幾分,“多謝皇上賞賜。”
東鳴帝擺擺手,甄顔退了下去換了件衣裳。
林夫人拽了拽林絮,林絮一臉讪讪,隻知道一旁淑妃瞧了她一眼,林絮緊繃着頭皮,一轉頭就見一旁嘴角略帶笑意的蕭妧,佯裝沒瞧見林夫人的眼色。
“皇上,方才顔妹妹那一舞美中不足,臣女看大家似乎并未盡興,臣女聽聞蕭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最擅長的就是舞技,雖比不上顔妹妹卻也能讓大家一飽眼福。”說着林絮瞧了眼蕭妧,“是不是啊,蕭姑娘?”
“絮兒!”林夫人愣了下,林絮沒去瞧林夫人,一心想要蕭妧出醜。
淑妃卻笑了笑,“這個提議甚好,不知蕭姑娘可願意上前獻舞?”
淑妃也是想要瞧瞧蕭妧出出醜,所以忍不住跟着附和幾句。
蕭妧一早就做足了準備,擡眸看了眼林絮和淑妃,“娘娘謬贊了,臣女哪裏比得上林姐姐的身段,林姐姐一向以歌聞名,今日又是林姐姐做主角,既想讓大家盡興,不如替我伴舞如何?”
林絮剛要開口拒絕,連太後卻開口了,“這個提議不錯,有歌有舞才算盡興。”
林絮小臉一僵,狠狠地看着蕭妧,連太後都開口了她哪能拒絕,隻好硬着頭皮答應了。
兩人退下去準備,林絮直接一把抓住了蕭妧的胳膊,“你到底是何居心!”
蕭妧挑眉一笑,“承蒙林姑娘看的起我,這麽好的機會揚名,我自然要投桃報李啊,這個提議可是林姑娘提的,我一個人豈非太過孤單了。”
“你!”林絮恨不得撕了這張小嘴,目光一瞥,眼中劃過一絲趣味,“哼!我倒要看看能耍出什麽花招!”
蕭妧臨時要跳舞,肯定沒有準備衣服,等穿上衣服有她後悔的時候!
林絮就等着看她出醜。
蕭妧進了屋子,卻将早就準備的衣服穿上,一件火紅如焰的長裙,腳裸系着一圈細碎的鈴铛,走起路來叮叮當當十分悅耳。
蕭妧取來面紗遮住了半張容顔,提着裙子很快出去了。
禦花園裏,女子清麗悅耳的歌聲緩緩響起。
蕭妧提着裙子上前,在蕭妧上前的那一刻趙遵的眸子徹底暗了,差點沒忍住将這個小女人拖回去好好裹起來。
一雙玉足白皙如瓷,踩在一塵不染的紅毯上旋轉,身穿異族服飾,渾身上下都是小小的鈴铛,身子扭動整個宴會都是叮叮當當響聲。
半遮半掩的容顔讓人心癢難耐,恨不得要去一探究竟,長袖揮舞,扭轉着身子,整個身姿就像是被一團火包圍,紅的耀眼奪目。
紅的妖娆絢麗,這顔色最合适蕭妧了。
林夫人臉色好不到哪去,方才她還說蕭妧不适合穿紅,一轉眼就見蕭妧穿了一身火紅,簡直就是在打臉。
趙遵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隻見不少人瞧着蕭妧,趙遵恨不得将這些人的眼珠子全都挖下來,緊捏着酒盞。
這一幕,甄顔瞧的清清楚楚,蕭妧跳的并不出彩,可爲什麽趙遵能不眨眼的看着蕭妧?
甄顔手底下拳頭微攥,很快又釋懷了,她堅信蕭妧和趙遵絕無可能在一起。
林絮先是唱的好好的,後來耳朵裏叮叮當當隻覺得一陣煩躁,不自覺越長越快,聲音越唱越大,熱的衆人紛紛蹙眉,甚至捂起耳朵。
林夫人意識到不對,趕緊拽了拽林絮,林絮就像控制不住自己似的,閉着眼仍舊大聲高喊,撕心裂肺。
大皇子緊緊的蹙眉。
蕭妧嘴角彎起一絲微笑,下一刻,東鳴帝一拍桌子,“給朕住口!”
蕭妧停下腳步,鈴铛聲漸漸停下,林絮才算回過神來,大口大口的喘息,喉嚨一陣嘶啞難受,再瞧諸位大臣臉色,林絮一頭霧水。
“今日歌舞就到此爲止吧!”東鳴帝忍不住揉了揉耳朵,沖着蕭妧擺擺手。
林絮這才想起剛才那一幕,再看蕭妧并無異樣,丫鬟又低聲在林絮耳邊低聲說幾句,林絮臉色徹底黑了下來,一定是被蕭妧算計了,林絮丢了醜,正要站起來找蕭妧算賬。
“絮兒!”林夫人一隻手緊按着林絮,“别胡鬧了,還嫌丢臉不夠嗎,再鬧下去娘娘該生氣了!”
林絮聞言擡眸看了眼淑妃,見淑妃眼中的冷意和警告,林絮頓時背脊一涼,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