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默不作聲地退出卧房,把門從外面關上,又默默守在門口。
卧房内,雨璇站在窗前,怔忡地看着院子裏的石榴樹。
“昭睿哥,是你把我從宏天殿救走的?”她沒有回頭,“爲什麽把我帶到了這裏?”
“你想去哪裏?”昭睿抱着肩倚櫃而立,聲音懶洋洋的,“想要回你的靜怡閣嗎?”
“我……”
昭睿輕輕地笑了一聲。
雨璇慢慢地轉過身。她聽出這笑聲中有濃濃的諷刺。怎麽,他以爲她貪戀這些東西。
“并不。如果可以的話,請你把我送到一個……離京城遠一點的地方。嗯,最好是在方圓五百裏之内。我不能走得太遠……原因你早就知道的。”
她本來就打算離開三皇子府。那裏的争風吃醋,勾心鬥角,邱若璨等人的各種嘴臉,還有時不時地見到齊家人……齊家人,現在她是一個也不想見了。
以三皇子妃的身份被迫參加各種活動,更是她所深惡痛絕的。
如果不是齊震爲了私心,害她被人再次當作齊霏,她根本無須經曆這些不愉快。
她知道她愛蕭韻。可是……
現實就是那麽無情地擺在面前。他有妻子,有好幾位側室,将來,還會把各種各樣的女子迎娶到府裏。雖然都是出于各種各樣的考慮,但是,他的身份決定了這個不得已。
即使他那樣愛她,即使有疼愛她的蕭雲錦護着她,她的生活也不會有多少快樂。
她想,她慶幸自己不是齊霏。不然,就算她身體健康,恐怕也會早早地憔悴而死吧。
她承認自己自私,做不到爲了愛情放棄自己堅持的原則。
當簡。愛發現羅切斯特的莊園裏有個發瘋的、可是卻依然健在的合法妻子鉑莎的時候,她的選擇,不也是遠走他鄉嗎?
遠遠地思念,總比近在咫尺的傷心與埋怨好。
“昭睿哥,請你答應我的請求。我想,我還能對你的複仇大計起點兒作用。你現在依然還在蒙着這張歐陽煌的臉皮認賊作父,不就是因爲遲遲無法取得進展嗎?”
雨璇看向昭睿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睫濃密,瞳仁如墨,目光銳利而深邃,好像還閃着一些柔和,帶了幾絲笑意,讓她想起了某人。
心裏又是一酸,這個時候,他大概在焦急地尋找她吧。
可是他并不知道她不希望被他找到。
昭睿淡淡地說:“對不起。你的要求,我無能爲力。”
雨璇怔住。他拒絕?因爲覺得不值得?不相信她能夠給他帶來價值?
“不要胡思亂想。我這麽說隻是因爲,不是我把你帶到這裏的。”昭睿似乎生怕她誤會。
“不是你?”
昭睿聳肩:“是旭王。你得感謝我,我可是費了好一番口舌,告訴他我在一次酒宴上見過齊家小姐之後對她是多麽的念念不忘,以至于雖然明知你不是齊霏,卻依然想要讓容貌酷似齊霏的你做我的女人。”
雨璇被這繞口令一樣的話說得有些頭暈,皺着眉思索了一會兒才想明白。
“旭王怎麽發現我不是齊霏的?”
昭睿收起了漫不經心的笑。“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
“确切地說,首先,他和歐陽煌一樣,也懷疑你不是齊霏……對了,雨璇,我得告訴你一件事……”
他住了口,定定地看着她,神情中似乎有些憐惜。
“齊霏已經被接了回來。現在,齊大小姐就快不再是三皇子妃了……她就快變成太子妃了。”
昭睿話音未落,就聽卧房外有急急忙忙的腳步聲,有什麽人跑了進來。
鴛鴦連忙迎了上去。“墨兒,有事?”
“珍珠姐姐,”那個被喚作墨兒的小丫頭氣喘籲籲地說,“不好了,九姨娘她們馬上就過來,說什麽要會一會世子爺新納的妹妹,我聽了這個信兒抄近路跑回來的,一大幫子人呢,到時候怕你攔不住。”
“我知道了。你在院子門口守着,我馬上告訴世子爺。”
“噢!”墨兒答應着,馬上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雨璇和昭睿對望了一眼。昭睿搖搖頭,似笑非笑地說:“啧啧,女人多可真是件麻煩事兒。歐陽煌的女人就更加麻煩了。”
說着他就轉身要走,雨璇喊住他:“聽起來有一群女人要來找我算賬,是把我當成他的新寵了?”
“不,是把你當成我的新寵了。”昭睿笑得有點輕佻,“抱歉,我隻不過想要把你救下來,不然,你現在應該還待在旭王的地牢裏……别急,估計鴛鴦擋不住那群女人,等下我去對付她們。”
說到這裏,昭睿似乎想起了什麽。
他走到妝台前,取了一面小鏡子遞給雨璇:“你已經知道了吧?對不住啊,暫時你隻能這樣了。還有,回頭想着把這個吃下去,可以改變聲音。”便又遞給她一顆小藥丸。
雨璇接過鏡子,這才吃驚地發現自己的臉已經面目全非。
那是一張美麗的臉龐,當然,完全不是之前的她。
她摸來摸去,竟然沒找到面具的邊緣,臉上也并無任何異樣的感覺。昭睿手裏幾時有這麽高級的面具了,她醒來到現在都沒有發現臉上還戴着面具。
……唉,看來要頂着這張臉在旭王府住上一陣了。
鴛鴦敲響了房門,昭睿走過去,把她放了進來。
“爺、姑娘,”鴛鴦焦急地說,“剛才墨兒說……”
“不必說了,我都聽見了。走,安撫一下我那些寵妾去。”
昭睿把門關好,就帶着鴛鴦朝外走。然而還沒有踏出門,院子裏便傳來一陣喧嘩聲。
雨璇走到窗口望去,果然湧進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個個體态輕盈婀娜、容貌鮮妍嬌媚,目測大約有十來個,每人都帶着一到兩名小丫頭。這幫美女雖然面帶微笑,可一看就氣勢洶洶的,還有一個身穿綠衫子的小丫頭跟在這群人身後苦苦地勸說着什麽,看上去是想攔住她們,當然沒有成功。
想必就是墨兒了,還有,鴛鴦在這裏的名字,讓昭睿給改成了珍珠,想來是要避免節外生枝吧。
雨璇看了看手中的藥丸,想了想,便把它塞進嘴裏,就着剛才鴛鴦倒給她的水,略嚼了嚼,直着脖子狠命咽下。
昭睿帶着鴛鴦走到院子裏。
沖在最前面的有兩個女人,一穿紅一穿粉,紅衣美女風姿綽約,好像一朵盛開的牡丹,粉衣美女秀雅嬌弱,好像一朵初綻的芙蓉。
其餘的美女環繞着她們,好像衆星捧月一般。
“爺。”
紅衣美女的丫頭本來要繼續怼墨兒,見昭睿走了出來,馬上喝止那丫頭,溫柔地對昭睿說:“爺每日都那麽忙,不想今兒回來這般早。”
說着就親熱地挽住他的左臂,看來是昭睿,哦不,是歐陽煌很寵愛的女人。
粉衣女子不甘示弱地說:“爺一回府就奔這裏來了,都不過來看奴家,說起來爺不知道多久沒來奴家房裏了,奴家房門朝哪個方向,爺恐怕都不記得了……”說着說着就哽咽起來,還掏出一方粉紅色的帕子擦拭眼角。
雨璇靠着窗子坐了下來。她覺得好笑,昭睿扮作風流花心的世子歐陽煌,每天都是怎麽哄人家的愛妾的?
隻見昭睿右臂一伸,把粉衣女子攬入懷裏,嘴裏哈哈大笑道:“蓉蓉這是怨我了嗎?每天望穿秋水地盼我,嗯?”
紅衣美女隻是挽着昭睿,見他對粉衣美女這般親昵,隻覺得醋意刺得腦仁兒疼,不由硬邦邦地說:“九妹記性好差!上個月就不說了,這個月初三,初五,初八,初九,爺可都是在九妹房中過夜的,今兒個才十三呐,不過三夜沒去,九妹便忍不住了?那其他的姐妹還活不活了?再說了,爺三夜沒去你房裏,你就說爺不記得你的院子門朝哪兒,爺在你心裏記性難道就這麽差?”
雨璇爲紅衣美女的淩厲口齒贊歎不已。啧啧,想來昭睿哪天“臨幸”誰,她都要記下來的。話說,這粉衣美女大約就是墨兒口中的九姨娘了吧?看來是目前最得寵的。那麽紅衣美女又是哪一房姨娘。
……等一等,下元節是十月初十,今天已經是十月十三了?
九姨娘本來被昭睿抱在懷中,趁勢緊靠着他的肩膀,聽了這番話馬上把頭擡起來,瞪着紅衣美女,眼圈兒紅紅地說:“三姐這話什麽意思,我幾時說爺記性不好了!我就說了句閨怨之語,三姐便長篇大論的,把我說得跟個妖精一般!我自己都不知道,爺到底哪些日子來我房的,原來三姐記得這般清楚。那三姐又記不記得,爺一個月裏有多少天是歇在你房裏的?今兒個是十三,除了你剛才說的那四晚,别的日子,爺天天都宿你那兒!三姐自己照照鏡子,看看臉上這滋潤的樣兒……”
紅衣美女正是三姨娘,也是目前爲止府裏排名最前的妾室。她見九姨娘這樣揭短,分明是把她的閨房密事亮給所有女人聽,氣得身子發抖:“九妹你真是欺人太甚……”
“哈哈哈,好啦好啦,芳芳也别氣了,蓉蓉不過是年輕不懂事,不會說話而已,”昭睿不失時機地介入了,“今晚爺還讓你伺候,嗯?”
三姨娘見昭睿話裏話外的還是護着九姨娘,雖然收斂了怒意,粉臉還是挂着幾分不情願。不過昭睿允諾晚上還去她那裏,總算是滿意的。
“都聽爺的。”三姨娘柔柔地說。
昭睿放開兩個女人,朝她們身後其餘的女人看去。
“好好的,擺出這麽大的陣勢來,這是做什麽呢?”他背着手,一個一個地從這些美麗的女人身邊踱過去,“莫非有人下了帖子,把你們齊齊的都請了來?”
那些女子的臉上都帶了些局促,她們共同的丈夫在這裏,總不好說是來給那個新來狐狸精一個下馬威的。
九姨娘沖三姨娘比了個手勢。三姨娘會意,連忙嬌笑着走過去,再次挽住昭睿的手臂:“爺,您看,這不姐妹們也是好奇嘛,聽說您巴巴兒的從王爺那兒搶了個女子過來,還讓她住這麽清幽的院子,芳芳可是記得,去年九妹老早就說她那院子濕氣大,想要換一間,看上的就是這裏。可偏偏,您留給新納的妹妹了……大家都想看看是怎樣的天仙美人兒。”
“爺,”九姨娘也圍了過去,楚楚可憐地說,“您别聽三姐胡說,蓉蓉隻要有爺在,住哪裏都是可以的……我們隻是想要和新妹妹見見面聊聊天,以後也就更和睦了嘛。”
昭睿寵溺地笑了笑,伸手分别捏了捏兩個女人的臉蛋。
“這小嘴兒,一個比一個會說。好啦,這院子裏住的人,暫時你們不要來看,她身子不好。芳芳、蓉蓉,正好你們都在,也跟别的人說一聲,就說我說的。”
三姨娘等人都暗暗撇嘴。真可氣,來得不趕巧,爺在這裏。這麽一說,倒叫她們以後都沒法子過來給那狐狸精找碴了。
可是,也讓她們更想過來了……
“爺,我們知道了。”九姨娘嬌嬌軟軟地說,“可是,這院裏的妹妹,她叫什麽啊?面兒都不給見,總得讓我們知道她名字嘛。”
“呃,這個……”昭睿愣了愣,馬上笑嘻嘻地回答,“就叫她小十得了。”
雨璇一陣惡寒,小十……這意思是說,她即将成爲旭王府世子爺的第十房姨太太?
“因爲還沒有正式擡,所以,暫時我晚上還不宿這裏。”昭睿看着眼前一群變了臉色的女人,馬上補充。
女人們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爺好小氣,都不肯把新妹妹的名字告訴我們。”九姨娘兀自不依不饒。
昭睿收了笑容,淡淡說道:“想知道也行,爺連着一個月不去你屋,你看怎樣?”
“……”九姨娘小嘴一扁,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
三姨娘見昭睿臉色不對,馬上機靈地說:“哎呀呀,看我們,真是不識趣,爺那麽忙的人,巴巴兒大白天趕回來,不就是爲了看小十的嗎,小十妹妹身子一定很不好,需要靜養。咱們事先也不知道,現在既然知道了,就不再打攪妹妹靜養了……爺可要好好兒撫慰小十妹妹。”
一群女人扭着水蛇腰,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昭睿這才帶着鴛鴦回了房。
“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受驚了。”昭睿一見雨璇就道歉。
雨璇看了看他,想着剛才的情形,忍不住笑了起來。
“昭睿哥,晚上你真的去,嗯,撫慰她們?好多人哦,虧你撫慰得過來。”
昭睿冷着臉。“歐陽煌碰過的女人,我怎麽會沾。不過給她們吃藥罷了。”
“噢,又是勞燕分飛之類的迷幻藥?可憐的女人們。”
“我倒覺得你現在很可憐。”昭睿拖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我剛才告訴你齊霏回來了,你就不傷心嗎?”
“也還好,又不是第一回了。”雨璇實話實說,“我早就料到了……話說回來,你告訴我,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麽。怎麽我睜開眼睛,都過去了三天?我記得宮裏鬧叛軍是初十下元節那天,剛才聽你的女人們說,今天都十三了。”
“什麽叛軍。”昭睿嗤之以鼻,“這要問問你那位曾經的好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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