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璇好容易等到所有人都回去就寝,急急忙忙地敲響了蕭雲錦卧房的門。
“師姐!”她一見蕭雲錦就低聲問,“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她在秦娘娘、秦可伊等人面前的那番說辭,不過是爲了引導大家,蕭雲錦是由于藥物作用出現妊娠反應。
那假孕藥她曾服用過一段時間。服用解藥的時候,栾大夫告訴過她假孕藥以及解藥的主要成分,還把假孕藥拿給她看過,她嗅過它的氣味,所以從蕭雲錦身上聞到那絲香味,讓她想了起來。
栾大夫說:“此藥藥力發作極快,甚至是肌膚接觸到也會産生短暫的藥效。當然,你一直口服,藥效就更長久了。”
珲兒哭鬧的時候蕭雲錦把他抱到懷裏哄他來着。秦可伊或者姚媚蘭,一定是把藥粉塗在了珲兒身上,從而讓蕭雲錦中招。
“我沒事。”蕭雲錦的臉色有些疲憊,“不過是白天的時候出其不意地被吓着了而已。多虧那廳裏有錦線藤,不然,你還想不到脫困的辦法呢。”
雨璇莞爾一笑:“是呀。師姐配合得也好。隻是,我擔心你的身體。萬一你真的有了,吃粉葉楹對你肚裏的孩子會不會有影響?”
說什麽蘭花酢漿草草汁做的調味料,這完全是她杜撰出來的,爲的當然是要拿假孕反應來說事兒。蕭雲錦再是喜歡琢磨各種新奇的小點心,可從來沒想過去用蘭花酢漿草榨汁做調料。
白天一直就捏着一把汗。幸虧秦娘娘沒提出說要去三皇子府盤問廚子,看看蕭雲錦早上是不是真的吃了那樣的糕點。不過皇後是個聰明人,雨璇一提到假孕反應,她就明白這一着棋被破解了,隻能放棄。
雨璇唯一拿不準的,就是蕭雲錦是否真的懷孕了。果真有了孩子,吃什麽藥都不好,這點常識她還是有的。
蕭雲錦低頭撫摸着小腹。“大姨媽已經晚了七天。雖然這不能說明什麽,可我最近總覺得身子有些疲倦,也不知是不是……”
她咬着下唇,神色很複雜。“如果真有了,這就是我第三次懷孕了……唉,吃藥就吃藥了,情況那樣危急,能脫身才是第一,管不了這許多了。如果我死在宗人府的拷問室,這孩子一樣沒命。雨璇,對不起。”
“呃,師姐你跟我說對不起幹嘛。”
“……我看你有點生氣。”
雨璇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但她愠怒的對象倒不是蕭雲錦,而是那個管不住下半身的歐陽铖。
拜托有點概念好不好。這麽多年都堅持過來了,現在到了最後決鬥的時刻,偏他就不能再多忍一陣,非按捺不住地跑出宮來和蕭雲錦幽會。幽會就幽會吧,還不采取點預防措施。古代沒有套套,可是男人也可以吃藥啊!
鬥争如何還不得而知,這個時候蕭雲錦肚子挺了起來,不是自己給自己添麻煩嗎?!
蕭雲錦生過兩個孩子了,對于自己孕情的猜測,十有八九是準的。
“……師姐慚愧啊。你曾經問過我,來京城後有沒有和歐陽铖見面,我撒謊了……其實,在你搬出鴻雁山莊那會兒,我還住在山莊裏,他就來找過我。鴻雁山莊是有密道的……他爲我建山莊的時候特意命人修了密道。”
這麽說,歐陽铖也确實忍了點點日子,可惜到底還是被思念折磨得受不住了?
“師姐,你想過沒有,歐陽铖到底是個皇帝。就算他能鬥垮外戚、獨攬君權,也不可能爲你一人廢了整座後宮的。他還有一些子女,更有數不清的、他臨幸過的女子。你将來真的要和那麽多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嗎?”
蕭雲錦的目光有些怔愣。她慢慢地撫着小腹,輕輕說道:“我真的沒想那麽遠。我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要看着秦婧受到懲罰。可是,至于在那以後怎樣……雨璇,别忘了師姐是現代女性。”
也就是說,蕭雲錦并不想做什麽母儀天下的皇後?可到了那個時候,還由得了她嗎……
回到房裏,雨璇熄燈上床,卻沒有什麽睡意。在這座步步驚心的深宮裏的第一晚,她又怎麽睡得着。
蕭韻說最多一個月就能結束這種壓抑的日子,可是,以蕭雲錦的體質,用不了幾天就會有孕吐,而且她說過每次懷孕都要吐得個天昏地暗,這麽劇烈的反應,要如何遮掩過去?府裏說不定還有秦娘娘埋的暗線呢,到時候一樣紙包不住火……
眼前一花,雨璇看見帳幔上多出一道人影。
“雨璇,是我!”沒等她尖叫,耳邊立即響起了熟悉而低沉的聲音。
蕭韻伸手揮熄了燈盞,輕輕跳上床,把雨璇抱在了懷裏,随機,他溫熱的唇就印上了她的臉頰。
她驚魂未定,可是他的懷抱這麽溫暖,他安慰般的吻觸又這麽小心翼翼,兩條健壯有力的手臂環繞着她,帶給她十分安心的感覺。那淡淡的墨香,還有他口鼻間清新的氣息,一點一點地撫慰着她緊張的神經。
蕭韻的唇最後輕輕地在她的雙唇上啄了一下。
“你怎麽來了。”按照規矩,今晚他們是不能同房的,而他和其他的皇室男子都要在宏天殿過夜。
“我聽說了白天的事。”蕭韻調整了一下手臂摟抱的位置,讓她更舒服地枕在他的臂彎裏。他握住她一隻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她感覺得到那之下心髒的有力跳動。
略略恍惚了一下。在齊霏回來之前的日子裏,無數個夜晚,他們都是這樣度過的。那段時光,真是像做夢一般。
無比貼近,就如現在。可是,她清楚地知道,現在的兩人之間,相隔着深深的鴻溝。
蕭韻接着窗棱透進來的月光,深深看着她的臉,又伸手去描摹她的雙眉輪廓。
“接到阿四緊急傳的信兒,我就做了些臨時調整。”
“嗯?”雨璇沒聽明白。什麽調整?難道明天的祭祀他自己也有計劃。
“秦相計劃明日發難。”蕭韻的聲音清清冷冷,“他以爲我不知道而已。我将計就計布置了反攻,正愁無處下口,秦相倒提供了個絕佳的機會。”
見雨璇詫異地看着自己,蕭韻将她的手舉到唇邊吻了一下。“但秦後這樣做,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把你們都調過來,應該是想給他的哥哥提供一個保障。”
秦相要做什麽,蕭韻并沒有細說的意思。雨璇便也不問。
“那明天,你布置的反攻,還能順利執行麽?”
“這個你無須擔心啦。”蕭韻忽地輕笑一聲,把她的身子摟得更緊了些,“乖乖睡覺,不然明天沒精神,嗯?”
原來他是不放心她不能好好睡覺?
她心裏有了事兒就睡不着,往往這種情況下,第二天會頭疼上一整天。頭疼的時候一點辦法都沒有,唯有躺着休息,可明天還得參加祭祀,要不就站幾個時辰,要不就起起跪跪的,隻會加劇頭疼。
她擡眼看他,剛好他也低頭看過來,于是他的唇再次印在她柔軟的雙唇上。
她聽見蕭韻發出一聲低歎,便加重了這個吻。他長驅直入,吸吮翻攪,百般逗弄,似是誘惑又似是祈求。在她意識過來之前,已經開始回應他了。
他受到了鼓舞,吻得更加火熱,加劇了力道,輾轉反側。漸漸地他放開了她的雙唇,輕輕吮吸着她嬌嫩的臉頰,最後含住了她白玉般的耳垂。
雨璇的身子顫抖起來,她抓着蕭韻的肩膀,低聲求他不要再繼續下去。
“雨璇,”他終于放開那顆小小的耳垂,喃喃地在她耳邊說,“接受現在的我,對你來說,有這麽難嗎?”
她覺得雙眼酸澀,可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相信那些理由他也明白。他是蕭雲錦的兒子,蕭雲錦撫養他長大,給他灌輸了那麽多現代情感理念。對感情忠貞,尊重愛人,這些他是一直都在做的。
他與她之間,不過是在錯誤的時間遇見了對的人而已……
他有他的軌迹,她也有她的。可是兩條原本應該平行的線條就是這麽交叉了,将來一定還有分開的一天,一旦分開,恐怕永遠不會再有重新交彙的機會了。
她心裏那些堅持的原則,依然不願因爲他而打破。将來若有機會回現代,她想她會一直思念他,可是,她沒有辦法像從前那樣和他在一起了。
“雨璇,答應我,将來不管你去了哪裏,讓我知道。”蕭韻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夢呓一般,“讓我知道你還存在于同一方蒼穹之下。”
雨璇閉上了眼睛,有細小的淚珠從眼角溢出。蕭韻竟然猜透了她的心思。
她向他靠了靠,把臉埋在他的懷裏。“好的。”
……
汀闌宮服侍洗漱的宮女敲響房門的時候,蕭韻已經離開了。雨璇看着空空的枕邊,回想昨夜的溫存,還有他那句帶着無奈,甚至是有一絲絕望的請求,覺得那些好像是在夢中一般。
可是,她到底還是睡了個好覺。按說,昨晚他本該留在宏天殿,起碼也該爲第二天的重大反攻做些統籌之類的,确保萬無一失,因爲一旦失手,對他們多年的準備來說就是全軍覆滅。然而他就這麽過來陪她了。等她睡熟了他才離開。
在宮裏每時每刻都這樣難熬。終于到了祭祀這天,會有什麽樣的危險在等着他們呢?不論是什麽,相信蕭韻已經做好了準備。
祭祀終于開始了。宏天殿正殿裏,祭壇已擺好,香煙缭繞中,帝後二人面向神壇,口中念念有詞,感謝上蒼的厚愛,祈禱來年的風調雨順與豐收。神壇之下跪滿了肅穆垂頭的皇室宗親,默默聆聽着每一句祈禱。
雨璇心神不定地跪在角落裏。
她不是擔心今天的陰謀。她是擔心蕭雲錦的身體。
早上起來蕭雲錦的臉色比前一天更蒼白,雙眼都是血絲,眼皮微腫,似乎前一晚哭過。
懷孕了情緒本來就不好,又經曆這麽多風波,還沒有人安慰她。現在,她還得長時間地跪在地上,雖然有蒲團,可她的身子根本受不了。
千萬别暈過去。那個時候太醫再診脈,一定能再次診出來喜脈,這次就不好再拿什麽花草相沖、假孕反應來搪塞了,因爲宏天殿裏一盆錦線藤也沒有。
雨璇偷眼打量身側的蕭雲錦,她直着身子跪在蒲團上,右手緊緊握着手帕,手指的關節都泛白,看來是很難受。
雨璇略微朝蕭雲錦身邊靠了靠,低聲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昨晚見蕭雲錦情緒不好,她想陪着,可被趕回去了。
蕭雲錦微微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還能忍。
雨璇心裏很着急,可是到了此刻,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祭壇上歐陽铖的禱詞還在一字一句地傳來,可是他卻不知道他最心愛的女人卻爲了他忍受着痛苦。
擡頭向前望,皇族男子都跪在最前排,不知道哪個是蕭韻。
趕緊結束、趕緊結束吧!怎麽這禱詞這麽長?
人多氣味就不好,饒是這個宮殿再大,空氣也是不流通的。又這麽跪着,就是好好的人也受不了,何況蕭雲錦這樣懷孕了又沒休息好的。
歐陽铖的聲音平平淡淡,一點起伏跌宕都沒有,比聽老和尚念經還讓人昏昏睡睡。好容易等到他把禱詞念完,後面還有秦娘娘的部分。
雨璇掐了掐自己的腿。秦娘娘的聲音稍微高亢一些,語速也略快,可是……貌似她念的部分比歐陽铖還要長。
蕭雲錦的身子抖了一下。雨璇馬上就發現了,扭頭去看,見她痛苦的臉色,心裏暗叫不妙。
這是要嘔吐的前兆!
當下也顧不得周圍是否有人注意,急忙抓起她一隻手就去掐虎口,希望能緩解蕭雲錦那股反胃的感覺。
身後就是邱若璨和韓珂茵,雨璇希望這兩個女人能跪得高一點,好替她們擋一擋。
昨天晚上到了汀闌殿,她隻是看了看邱若璨,并沒有多說話。她相信邱若璨能想好一些說辭,去壓制住韓珂茵等四名側室。
蕭雲錦終于不反胃了。所幸她早晨沒有吃什麽東西。
忽然,遠遠地傳來一陣喧鬧,好像是馬蹄聲,還夾雜着金屬相斫的聲音。
秦娘娘的念念有詞中止了。
“皇上--”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地從殿外沖了進來,“不好了,忽然來了一群人馬,竟沖進了内廷,好像是叛軍……”
蕭雲錦發出一聲沉悶的幹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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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了一點點,抱歉啊。昨晚狀态不大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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