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梧桐一唱一和,做出道聽途說的樣子,有技巧地散布流言的時候,一開始大家是将信将疑的。偷情就偷情,誰還去故意打扮成從前的樣子?
梧桐故作疑惑地問:“這是誰說的,可靠嗎?二少奶奶畢竟都嫁過來了……”
緊接着她插嘴,恍然大悟地說:“好像大少爺說過喜歡不染纖塵的白蓮,二少奶奶失憶前素喜穿白,莫非……”
故意停頓在這裏了,引起聽者的無數猜測。
二少奶奶爲了勾引大少爺,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啧啧……
謠言本來就是越傳越荒唐的。以訛傳訛,漸漸地,變成了:二少奶奶帶着大少爺在鴻雁山莊肆意遊玩,她喜歡去的地方都和大少爺一起去了個遍。
二少奶奶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氣得舊病複發?
二少爺要是知道了,會不會休了她?
想想就開心。
可是,她和梧桐并沒有開心幾天。
眼下,二少奶奶使出來的這一招,不光拿她來堵流言,還有禍水東引的效果。
既然那個梳着少女髻的白衣女子是她百合,那麽,和大少爺在一起做出親密舉止的人,便也是她了!
所有的謠言統統不攻自破。
不僅如此。
還會有人嘲笑她賊喊捉賊,明明就是自己幹的丢臉事,還要通過這麽猥瑣的方式,安到二少奶奶身上去。
百合瞪大了眼睛,很想說,其實我真的看到了二少奶奶穿着白衣服和大少爺卿卿我我!
“其實,我——”
一急就喊出了聲,大家聽了認出是她,更是心裏雪亮。
“喲喲喲,果真是百合姑娘呀!哈哈哈……二少奶奶您慢些走!”
大家都會意地笑。
是這個心又大又高的丫頭耐不住寂寞,不知打哪兒整了張面具,打扮成二少奶奶的樣子去勾引大少爺,結果弄巧成拙!
百合又氣又急,經過楓晚湖的時候,好想跳進去。
走了這麽一大圈,幾乎所有的下人都看見了,沒看見的人,也有那看見的告訴他們了。明天,山莊裏的流言就會變個風向,到時候要她把臉朝哪兒擱!
“是不是很想跳進去?”雨璇忽然開口,“被陷害的滋味兒,現在你也嘗到了吧!”
百合愣了一下,忽然跪倒。
“二少奶奶!奴婢知錯了!”她嗚咽道,“求奶奶發發慈悲,饒了奴婢!”
“噢,是麽?”雨璇笑了笑,“你當真知錯了?”
百合砰砰磕頭:“奴婢豬油蒙了心,不該對奶奶心懷怨憤,想要污蔑您!求您想法子,讓奴婢洗了這個惡名吧!嗚嗚嗚,不然,奴婢隻有一根繩子吊死啊!”
這事傳到翠溪的翟家長輩耳朵裏,她就徹底完了。翟夫人再喜歡她,也容不得欺負主子的刁奴。
“二少奶奶,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奴婢吧!奴婢今後一定安安分分,哪怕您讓奴婢去做個粗使丫頭都行!嗚嗚嗚……”
雨璇終于歎了口氣。差不多了,該收網了。
“那麽你告訴我,”她彎下腰,低聲問道,“你和梧桐看到的那個白衣女子,到底是誰?”
百合吃驚地睜大眼睛看着雨璇。她沒有想到,二少奶奶會這樣問她。
本來,她确實以爲那天看到的人就是二少奶奶,可是現在想想,的确覺得不對勁。
曆來紅杏出牆的女人,都會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生怕被人發覺自己的醜事,誰會當着下人的面做出那個樣子來啊!
二少奶奶又不笨,她要想私會大少爺,白天在外面的時候有的是機會,何必選在山莊裏,人多口雜的,這不是唯恐别人不知道嗎?
那個白衣女子一定不是二少奶奶。她自己都能被打扮成二少奶奶的樣子,那麽别人也有可能了。
二少奶奶居然還能相信她确實看到了,而不是憑空胡說,這真讓她喜出望外。
“是!請您聽奴婢細說……”
百合正要把那天看到的都告訴雨璇,忽然兩人身後響起一個聲音:“二少奶奶。”
“小七,你回來了!”雨璇驚喜地說。
“是。”小七躬身行禮,“少爺那邊的事已了,讓我火速返回,還給您做護衛。”
小七還是那副笑容可掬的陽光少年形象,不過雨璇覺得他笑起來依然像一隻搖着尾巴的狐狸。
但是既然小七來了,她也不好繼續盤問百合了。
她仔細考慮過,梧桐百合沒道理那樣傳她的謠言,這些話有部分應該是真的。
最可疑也最不合邏輯的,就是那身白衣少女的裝扮了。
可憑她的敏感,這段表述,分明是有依據的。
她斷定有這樣一個人,打扮成齊霏的樣子和蕭律,或者打扮成蕭律的男子,在山莊門口那樣表演。目的是什麽不知道,但陷她于流言蜚語之中,這是當前的結果。
會是誰這樣惡毒又這樣無聊呢?她要好好地問一問。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小七出現了。
小七對于眼前出現兩個少奶奶一點驚訝也沒有,直接就向站着的她行禮了。也許,他剛才也聽到了一些片段,知道發生了什麽。
“百合,你先起來,那件事我回頭再問你。你們兩個都跟我來。”
雨璇把百合和小七帶到靜雅閣,先是讓人給小七安排下處,然後讓紫燕給百合把面具取下,又換回原先的衣服。她對百合又是一番告誡,這才讓百合回去。
晚上蕭韻回來得早,她便對他說起這些事情。那些流言,以及後續她的做法,原原本本地,都告訴給他了。
流言傳了好幾天了,蕭韻卻表示他一點也不知道,也許大家都不敢在他回來的時候亂說話吧。
“你做得很好,一下子就給自己解圍了。”蕭韻吻着她說,“我的娘子就是聰明。寶貝,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呢,讓我來處理那些背地裏嚼舌根的刁奴,好叫他們以後再不敢亂說。”
“這麽多人,你處理得過來嗎?”她嘲笑他,“一傳十十傳百的,恐怕除了靜雅閣的下人,大家都傳過一遍了。真要統統處理了,鴻雁山莊怕是連挑水掃地的人都沒有了!”
“……喂,你幹什麽?我在跟你說正事兒哪,你你……”
蕭韻充耳不聞,火熱的吻猶如雨點一般地侵襲過來,同時滾燙的雙手解開了她的衣服,把她壓在了榻上。
“你問我做什麽?我在對我的娘子做正事兒。”他貼着她的耳朵悄聲說。
“……”
等他做完這件火熱的正事兒,她已經被他吃得一絲兩氣了。好幾天沒和他颠鸾倒鳳了,這個家夥好像解禁一般格外癫狂,帶着她沒命地沖浪,差點又讓她昏過去。
接着,他把她抱到溫泉室。往往這個時候,總要把她再吃上一頓才開始洗,于是……
又是一番驚濤駭浪,等暴風雨終于過去之後,雨璇泡在暖洋洋的溫泉水裏,覺得自己堪稱劫後餘生,一動也不想動。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蕭韻将她抱坐在身上,一邊往她露出水面的肩膀上撩水,一邊在她耳邊呢喃。
“什麽?……呸,把你自己比成唐玄宗,好不知羞哦。”雨璇慵懶地往後一仰,把頭靠在蕭韻肩膀上。
“我是把我娘子比成楊貴妃啊。不對,我的娘子比楊貴妃還要國色天香。”蕭韻輕笑着吻她濕漉漉的臉頰。
“好貧嘴。”雨璇半閉着眼睛,“我說,你怎麽總喜歡拿那個《長恨歌》來打比方?唐玄宗那麽愛楊玉環,後來還不是默許他的人把她給缢死在了馬嵬坡……”
蕭韻在水下抱緊了她的腰。
“不過是一個比喻,你又何必多愁善感,這可不像我的娘子!”他低聲道,“何況我在野史上讀過,楊玉環沒有死,唐玄宗不過是做樣子給他的士兵看的,後來他找人救了她,隻是兩人便再也沒有見面了。楊玉環去了東瀛,而唐玄宗,隻有繼續在深宮裏做他的孤家寡人!”
這段野史不知是真是假,她也讀過的。隻是,此刻由蕭韻說給她聽,怎麽感覺更加傷感呢?
“還說我,我看你現在比我更多愁善感了。”雨璇坐了起來,扭頭沖他笑,“不說這個話題了。剛才我給你說的事還沒講完,梧桐百合兩個,你打算如何處置?那個假扮的白衣女子,你還查不查了?”
蕭韻取來棉巾,開始給她擦洗。
“梧桐和百合,我會讓她們再也不能傷害到你。”他看似随意地說,仿佛那是再普通不過的事,“至于假扮你和大哥的人,我會讓人去查,你就别再爲這事困擾了。你最近不是在和沐昭睿合作,辦一個什麽公關部嗎,我還沒好好問過呢,跟我說說看!”
“噢,好的!”她頓時來了精神,興緻勃勃地講起了她的新規劃。
雨璇盤下了隔壁鋪子,都在借貸社名下。她成立了一個公關部,專門從事借貸社的宣傳,以及向百姓傳授一些金融知識和經濟動向。
擠兌事件過去後,她深刻反省,意識到還是不夠貼近大衆。成立這個公關部,就是爲了彌補這一缺陷。
在現代,銀行都會搞一些什麽“金融進社區”、“金融下鄉”之類的,她讓公關部的人多少也策劃了一些,在郊區村莊和城區進行宣傳,拉近與城鄉百姓的距離。目前來看,效果還不錯。
“你說從如夢軒找了幾個姑娘,去教公關部的夥計待客之道?”
“對呀!我去了幾次如夢軒,留心查看那些姑娘,挑了幾個相貌适中、平易近人、機靈體貼的,從昭睿哥那裏借了過來。當然,是不花錢的!”
說到察言觀色套近乎,還有誰能跟青樓姑娘比?這裏面的學問大着呢。
蕭韻莞爾。他其實自從那天見過蕭律之後,就讓人把小七調回來了,還硬是從不多的精英暗衛裏抽出兩名來,安插到山莊裏,專門替他監視山莊衆下人,爲的就是防止再有人興風作浪。
小七回來之後一開始并沒有立即出現。他确實對雨璇會怎樣處理流言事件很好奇,就讓小七暗中跟了她兩天。小七告訴他,少奶奶頻繁去往如夢軒,他就在想,歐陽煌這幾天并沒有動向,她去那裏是做什麽呢?
原來是要人去了。真是會想。
她告訴過他,這叫做财商,即賺錢的本領。
他對她越發好奇了。她的腦袋裏還有什麽好主意,爲什麽會懂那麽多,明明就連個字都寫不好……
“喂,不許走神。”雨璇在水裏掐了蕭韻一下,“我問你話哪。”
“呃……什麽?”
“公關部我借過來的那幾個姑娘,分别叫做如煙,如夢,如絲,如濃。”
“哦。”
“如煙說她接待過你幾次,對你印象很深呢。”雨璇醋意十足地說,“呐,你沒送過她什麽特殊的東西吧?”
“……如煙是誰?”
她又掐了他一下:“上次我在如夢軒遇到你時,陪你們吃飯的有兩個姑娘,如煙是陪着你的。”
“哦,你是說打賞嗎?除了銀子還能有什麽?”
“多着哪,荷包啊,玉佩啊,手帕啊……”
“我的好娘子,你幾時看見夫君我戴什麽東西了?你又不做給我,好容易送我一條繡了隻什麽皮卡丘的兔子手帕,我也都貼身放着,都不舍得拿出來用。有一次不小心掉出來,被子煊看見了,還笑話我半天。”
本來是在證明自己纖塵不染,誰知到後來就變成了抱怨。
雨璇背對着蕭韻偷笑,被他發現。
“娘子,好小氣,你說你該不該補償一下夫君。”他的雙手開始不老實起來。
“喂!你夠了,今天都兩次了,就不能好好地洗個澡……哎呀……”想要吐槽,可是哪裏比得上他的手厲害,淨朝她最害怕的地方招呼。
“兩次什麽?”他故意問。
她被他撩撥得氣喘籲籲,隻好徒勞地去抓他的手:“夫君,我聽說過一首詩……”
“說來聽聽,娘子想到了什麽香豔的詩句?”
“你這個……給我住手,不然我真生氣的!”
他停了下來,又把她抱得更近,兩人在水裏幾乎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
憶起将要告訴他的那首詩在豔情小說裏幾乎被用濫,忽然就不想說了。其實她是想告誡他一下的,可是現在看來,根本就……
不但沒用,反而還會火上澆油啊!
他再三催促,她隻得小聲貼着他的耳朵說了出來。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裏教君骨髓枯。”
這首打油詩是她在現代時讀那些白話文小說看到的。最初應該是出自那本有名的《金瓶梅》,意思是勸誡床事要節制。
果然蕭韻哈哈大笑之餘,開始更加放肆起來,她感到緊貼自己的他倏然的變化,不禁悔得腸子都青了。
這不是惹火上身嗎?她洗澡洗得腦子也進水了!
蕭韻熟練地貫入,雙手齊上陣,同時輕咬住她的耳垂,含糊低語:“我就喜歡娘子來‘斬’我,我也隻給我的娘子斬。次數不要多,一天一斬。時辰不要久,一斬一天。”
“……”
男人果然都是貪婪的動物。真有那麽一天,她還有活路嗎!
……
及至她昏昏沉沉地睡去,蕭韻癡癡地看着臂彎裏的人,伸手輕輕描繪着那雙秀氣的細眉。
“讓你代他人受過了。我會給你自己的身份。”
他輕輕地在她耳邊說,可是沉睡中的她沒有聽見。
而他并不知道,此時看似酣睡的她,又被困在了可怕的夢境裏。
依然是無邊的黑暗,她夢見自己赤着腳在冰冷的地面上跑着,躲避身後侵襲而來的、未可名狀的怪物。
這是在鴻雁山莊,她疲憊地奔跑在樹林裏,腳底已被碎石和枯枝紮破,她感到了一陣陣疼痛,可依然不敢停下來。
她忽然站立。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好熟悉的場景,之前是不是來過?
對啊,她在做夢!居然又做這樣的怪夢了,快點醒來吧!
額間泛過一陣涼意,好像有人在那裏潑了水一般,她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靜雅閣的卧房,她還好好地睡在自己的床上,紗帳低低垂着,床腳系了一條紅黃雙色的璎珞,那還是前一天紫燕剛給她打好的。床頭的琉璃燈忽明忽暗,裏面的燈油眼看就要點完了。
隻是枕邊人不在。蕭韻去了哪裏?
她坐了起來,環視偌大的卧房,所有的家具都靜靜地沐浴在閃爍的昏黃燈光中,就如往常一樣。
須臾之間琉璃燈滅了,她又被包圍在一片黑暗中。
按說眼睛适應黑暗該有個過程,可她一直睜着眼睛,過去了很久,依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她感到莫名驚恐,大聲喊人。
“紫燕!小莺!小紅!”
外房有起身的聲音,門開了,透出一線光亮,她看到紫燕走了進來。
“姑娘,這是您要的東西。”
一個冰冷的金屬物件塞到了她手裏,她恍惚覺得是自己要的,便接了過來,就着光線,認出那是一面銅鏡。
卧房内的琉璃燈忽然又死灰複燃,光亮大作。她看到了銅鏡裏自己的臉。
遍布黑色的坑坑窪窪,每個小坑都在快速擴大,直至最後将她的臉完全覆蓋。
她尖叫了一聲,銅鏡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姑娘!”
紫燕吓得癱倒在地,顫抖着手指向她:“您的臉……還有手……”
雨璇伸出雙手,手上和臉上一樣有黑色小坑,皮膚似乎在溶解,随着小坑的擴大,像泡沫一般一點點地消失,露出了下面鮮紅的血肉……
她再次尖叫。燈滅了,紫燕的聲音也聽不到了,她又陷入了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
是夢?不是夢?她顫抖着張開疼痛不已的雙手,在房内盲目地摸索,希望能夠走出黑暗的夢境。
……
天幽峰。
蕭律推開房門,把一個布偶從齊霏手裏拽了出來。
“寶貝霏兒,現在不要動她……知道你心裏不痛快,不過,差不多就可以了……”
……
有人在猛烈地搖晃她,呼喚她,而她也終于聽見了那急切的聲音。
“娘子!”
雨璇睜開雙眼,看見蕭韻盛滿焦慮的黑眸,以及被他握住的完好無缺的手,眼中浸滿了淚。
……
如夢軒,玉清的房間。
一身男裝,面具早已扯掉的雨璇沖神仙妹妹似的美女笑道:“美人兒,來,再給爺彈個曲兒。”
玉清早就知道她是個女子。昭睿爲了讓她避開歐陽煌,每當他有動向了就送信給雨璇,讓雨璇過來救急。一來二去的,她和玉清打成了一片。
不過她總覺得昭睿這麽做有點不地道,也有點腦殘。
躲了一個歐陽煌,難道就能躲過其他的惡霸?到時候個個都來讓她救急嗎?
可是昭睿說,圈子裏的人都知道歐陽煌瞧上了玉清,他們不敢動她!
話說,利用齊震這樣的好朋友對付歐陽煌,昭睿真是一點愧疚也沒有。
既然把玉清寶貝成這個樣子,又做什麽讓她混迹于風塵呢?雨璇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去打聽。
她才懶得管昭睿那些神神叨叨的事。
玉清嘻嘻一笑:“彈什麽?什麽曲兒也不及你那支《流光飛舞》好聽。”
“多謝誇獎。不過我還是喜歡聽你做的曲子,你再做點新的出來嘛。”
“人家懶得想。”玉清站起來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下去,歪倒在折疊整齊的被子上。
“啧,玉清可是傳說中的仙子,你看你這樣子,哪裏還有半點神仙風範。”
“人家跟你熟嘛,在你面前又用不着裝。”
“怎麽說我也是你的衣食父母,就這樣伺候我?”雨璇呷了一口冷掉的茶,厭惡道:“都冷了。”
玉清的丫頭小蕊笑眯眯過來換茶盞,說道:“夫人别氣,我家姑娘就這麽個特性。”
殺熟的尿性,跟昭睿一個德行!
雨璇心下冷哼,玉清伸了個懶腰又道:“哎呀,真無聊,不如我作詩給你玩兒吧,我最近剛想的。”
“哎哎,免了免了,我還不想聽你荼毒古人。”
上一次在這裏,聽玉清念所謂她“做”的詩,雨璇被雷到了……
玉清已閉着眼睛念了起來。
“結廬在人境,耳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聾子。”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放狗。”
“羅浮山下四時春,盧橘楊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顆,上火。”
……
就是這樣。什麽作詩?好好的、脍炙人口的古詩,硬是被這個美得比小龍女還小龍女的大美人兒給改造成逗比十足的三句半。
雨璇聽着這些雷人篡改,終于忍無可忍地暴跳如雷:“夠了!”
“嘻嘻。”
這時有人敲門,小蕊走過去,來人遞給她一張紙條,小蕊接過來,急忙呈給玉清。
“喲,對不住啊齊姐姐,那夯貨今天又不來了。”
歐陽煌不來了。本來昭睿得到消息說,他興緻勃勃地往如夢軒趕,可不知爲什麽,半路又改了主意,打道回府了。
“太好了!”雨璇拿過面具重新戴上,“天色還早,我還可以回我的鋪子看一看。”
她的借貸社現在日進鬥金,把鋪子扔到一邊過來扮演恩客,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慢些,這面具不好戴,要小心地弄。”玉清笑眯眯地走過來,低着頭幫她戴面具。十根玉指靈活又溫柔地在她臉上動作,把面具弄得十分服帖。
“玉清,你對這個很在行嘛。”
“怎樣,奴家伺候得好吧,公子——”玉清故意嗲聲嗲氣地說,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喂,你當心把胭脂弄我臉上,我這面具可不能沾水。”
“沒眼光,你看本花魁唇不點而丹,哪裏需要用胭脂。”
“啧,你繼續自戀,本公子要走了。”
玉清擺出一個媚态十足的恭送的姿勢,高呼一聲:“齊公子走好!齊公子下次再來!”
“免了,好希望沒有下次!”
誰知這時又有人敲門,小蕊走過去,又拿了一張紙條回來。
玉清看了看,頓時花容失色。
“齊姐姐,你走不了了。”
“……”
雨璇煩躁地在玉清的卧房走來走去。
事情有些棘手。
歐陽煌不但去而複返,還遇到了同樣偷溜出來浪的太子,也不知是誰建議的,兩個人一起朝如夢軒殺了過來!
皇家的人都這麽喜歡逛窯子嗎?
……好像是,貌似慈禧太後的兒子就是這樣染病歸西的。
來了之後會怎樣,她也猜得出來。
太子号稱九千歲,當然自命天之驕子。作爲如夢軒頭牌中的頭牌,玉清理所當然會被他叫出去。本來一個歐陽煌就夠讓人頭疼的了,到時候再加上太子……
那時,就是玉清拿已被包養做借口,恐怕也沒多少用處了。要是太子看上了她,讓她侍寝,這可怎麽辦!
更可惡的是,昭睿那個混賬東西還不在,他這個惹事精今天在宮裏當值。
玉清一改沒心沒肺的二貨樣子,眼淚汪汪地拉着她,求她留下來幫忙,她又不好意思冷下臉甩手走人。
“玉清,你讓人找些水來,把我這副面具取下來吧,再找一套丫頭的衣服給我穿。”雨璇忽然說。
玉清連忙吩咐下去了。“齊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了好辦法?”
“什麽好辦法,我也隻能硬拖一拖了。”雨璇無奈地說,“另外,準備紙筆給我,我要給哥哥寫封信,喊他過來。得讓本尊出馬了!”
工部左侍郎兒子齊震開銀錢鋪子的事,富貴圈都知道了。現在皇家人來到了如夢軒,這包養頭牌玉清的老闆就是齊震,她自然不好再以那副清秀小哥的扮相去抵擋了,得人高馬大的齊震親自過來。
雨璇寫好信,交給樓下候着的小七,讓他火速送到大理寺,交給齊震。
“齊姐姐,你去掉了面具,難道你要打扮成我的丫頭?”玉清擔憂地看着她的臉,“你這個樣子,呃……也、也很容易招蜂引蝶……”
“呸,什麽招蜂引蝶!”雨璇翻了個白眼,“我沒打算用我本來的臉!你這裏不是有妝匣嗎,給我臉上塗抹一些胎記什麽的,打扮成個醜丫頭不就行了?”
“這樣啊。”玉清若有所思,忽然拉住她的手快速往外走。
“幹嘛去啊?”雨璇被拉得跌跌撞撞的。
“去給你化妝。”玉清神秘地笑了笑。
如夢軒像個迷宮一樣,但玉清熟門熟路地帶着雨璇來到了一間房,就是上次她來過的昭睿的私人房間。
玉清觸碰了一下機關,密室的門打開了,她迅速把雨璇拉了進去。
“你也知道有這間密室?”雨璇驚訝,她知不知道昭睿從這裏偷窺她接待每位客人?
玉清顧不得上回答她,徑自打開了一扇櫃門,在裏面一通亂翻,最後扒拉出來一摞東西:“找到了,就是這個!”
原來又是許多面具。昭睿居然收藏這麽多人皮面具,真舍得花錢。
玉清在面具裏細細挑了一番,撿出來一張,讓雨璇試戴。
“……不錯,像個丫頭的樣子。”她滿意地笑了。
打扮後的雨璇,是個普普通通的小丫頭,五官平凡,臉色稍微有些黃,上面還生着一些淡淡的雀斑,算不上醜,不過那姿色連小蕊也比不上。
雨璇準備參與到這場戰鬥中,看能不能到時候随機應變,助齊震和玉清一臂之力,好把歐陽煌和太子這兩尊瘟神送走。
“玉清,你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呀!”看着小蕊帶人準備果品酒菜,雨璇歎道,“難道你不知道嗎,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像今天這樣的事,你永遠無法預料!”
玉清詭秘一笑:“我就是要吊着他們的胃口!越是想得要命,越好!”
“什麽?敢情你是欲擒故縱?那你還讓我在這裏演什麽金主……”雨璇生氣了,玉清和昭睿到底唱的哪一出?
玉清發現自己失言,連忙輕輕地扇自己一巴掌:“我胡說八道呢,齊姐姐你不要生氣嘛。齊姐姐,你又聰明又好心腸,我那個……老闆,對你贊不絕口。”
“呸,少說好聽的迷糊我,還不想想等下怎麽應對!”
“齊姐姐,你幫我一起想嘛……”
“你身爲如夢軒頭牌花魁,還不會應付客人?”
“當然會了,我可是有才又有貌,琴棋書畫,吹拉彈唱,樣樣在行。”玉清吹噓道,“其實我才不怕大益的什麽太子世子的,就是讓他們服侍服侍我又有什麽關系,可是……他不讓。”
“你是說昭睿哥?真搞不懂,既然他這麽喜歡你,怎麽舍得讓你當這個……唉唉,不說這些了,反正等會兒他們人來了,你别表現得太出色,一般般就好,免得那太子回頭對你念念不忘。當然了,也不能藏拙太明顯,讓人家看出來你故意,反倒對如夢軒不妙。”
“哦,我記着了。”
“唉,你這個樣子……總之,随機應變吧。”
半個時辰後。
雨璇和小蕊一起低頭站在玉清身後,用餘光對談笑風生的玉清表示唾棄。
說好的低調不張揚呢?
玉清好像打了雞血一般,對着太子頻頻獻媚。
彈琴,獻舞,唱曲,作畫,統統挑最拿手的。才藝展示完畢,太子熱烈鼓掌,給滿分。
之後是陪聊加對詩。說話說得好聽,太子愛聽什麽她就說什麽;對詩對的精妙,太子說了上半句她就機靈地對出應景的下半句,哄得太子開懷不已。
她平時都這麽接待客人的嗎?雨璇算是開了眼界了。
這位化名爲樂公子的太子,應該是本人,他的真名叫做歐陽爍。
鸨母恭敬地引着歐陽煌進來,而歐陽煌則恭敬地陪着歐陽爍,這位九千歲身後還緊跟了四名魁梧的随從,一看就是精幹的貼身保镖。
歐陽爍長得不錯,比歐陽煌還要帥氣幾分,從談吐看,才學也不錯,畢竟身爲太子,自幼就有太傅這樣的高級教授辛勤培育了。
要是今天他沒有出現在這裏,雨璇還真覺得這位是個大好青年。
“樂公子真愛說笑,玉清剛才的詩句那般稚嫩,怎好寫出去裝裱,羞殺奴家了……”玉清用粉紅的絲帕掩口而笑,小臉染上一絲绯紅,好像一朵嬌美的玉芙蓉。
美人一笑百媚生,歐陽爍露出癡迷的目光,但很快就收斂了起來:“玉清姑娘太過自謙了。姑娘天人之姿,所作詩句也是字字珠玑,令人歎爲觀止!”
雨璇正在偷瞄玉清,忽然感到一道淩厲的目光射過來。憑感覺,那是歐陽煌就座的方向。
啧,吃醋了吧,誰叫他把太子引過來的。
那道淩厲目光稍縱即逝,雨璇感到歐陽煌在座位上調整了一下坐姿,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小蕊碰了碰雨璇的手,雨璇會意,和她一起行禮,退了出去。她們是要去廚房,撤換一批新的菜肴。
路上小蕊小聲地告訴她,目前來看,情況較平穩,還能再撐一會兒。
雨璇明白她的意思。小蕊這是着急呢,齊震怎麽還不來,已經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了,再不來,等最後吃完了,歐陽爍提出非分要求的話,她們一群弱女子還怎麽抵擋。
小七已經去了這麽久,還沒回來。齊震在做什麽呢,難道小七沒找到他?
忐忑不安地回去之後,房内的氣氛就已經變了。
玉清含羞帶怯地站在一旁,歐陽爍拉着她的手不放。不知何時趕來的鸨母滿面賠笑地跟歐陽爍解釋:“這位爺,玉清姑娘已經跟了一位齊老闆,就是那家有名的銀錢鋪子的老闆,平時隻陪客不陪宿的,您看是不是……”
歐陽煌打斷了她:“爺還當是誰,原來是齊子煊,他不過一個大理寺的小小評事,憑什麽在這裏和貴人争搶,鬧了出去,他爹以後都别想上朝了!”
鸨母愣住了,她不知道這位恩客齊老闆原來還是一位官家子弟,并且自己也有官職。而眼下這兩位貴公子,聽那口氣,應該是比齊老闆的父親還要尊貴許多倍。
怎麽辦,一邊是老闆交代過要護着的頭牌姑娘,另一邊是非要嫖的霸道貴公子,哪邊都不好得罪。
玉清身爲“商品”,隻能紅着臉不說話,現在鸨母語塞,雨璇更沒辦法了。
“媽媽不如告訴我玉清姑娘的身價,我和齊公子有過一面之緣,這就去找人把他喊過來。”歐陽爍突然開口。
雨璇心裏一驚,歐陽爍這是要把包養權從齊震手裏買下來!
該死的玉清,剛才跟她叮囑的都當做耳旁風嗎,這下惹火燒身了吧,還真是讓太子九千歲給看上了。
偶爾一擡頭,發現歐陽煌的目光裏滿是懊惱,似乎後悔怎麽沒想起這個主意。
“不必了,我已經過來了。”
雨璇聽到這個聲音就松了一口氣,齊震終于來了!
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人,這人雨璇認得,是龔六小姐的堂哥龔盛培。
……
四個人重新坐了下來,雨璇一邊跟着小蕊倒水,一邊沖齊震使眼色。
齊震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把目光轉向面前的茶杯。
門被敲響,幾個婆子擡着一堆東西進來了,小蕊見了連忙去幫忙,雨璇便也跟了過去。
剛才齊震一出現,歐陽煌就冷笑着把要他“轉賣”包養權的事給說了,還問鸨母如夢軒難道沒有這樣的規矩。
鸨母沒遇到過這樣的難題,手足無措,歐陽煌再三逼問,又要求去喊如夢軒的老闆。雨璇記得玉清說過昭睿這一天都不會回來,要鸨母去哪裏喊老闆?
她急得直冒汗,忽然龔盛培也發話了。
“既然玉清姑娘這樣惹人憐愛,小可不才,也想一親芳澤,希望子煊兄擡愛。”
大家都驚呆了。
歐陽爍、歐陽煌兩個皇室子弟,他們都見過,齊龔兩人都不說破,但是龔盛培這樣做,不是明明白白地跟太子奪愛嗎?
齊震吃驚地說:“雲博,你這是做什麽?”
龔盛培看了看玉清,對齊震說:“子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玉清姑娘的芳名我早有而聞,今日見到,的确名不虛傳,有如玉清仙子一般清雅脫俗。我對她一見鍾情,也知道她是你的紅顔知己,隻能懇請你割愛了!”
雨璇心裏撇嘴,她已經明白了齊震帶龔盛培過來的用意。
文盛侯府才是真正的權貴,本來就隻效忠于皇帝,别說太子,就是秦娘娘在侯府面前也要禮讓三分。齊家和龔府交好,龔盛培把玉清從齊震手裏買過來,太子就不好說什麽了。
歐陽爍身爲太子本來就要注意一言一行,稍有不慎就會招來一堆言官諷谏,别看他是太子,後面可還有個比他小不了幾歲的親弟弟呢,這第一接班人的位子還不穩,當然不敢明着爲了搶一個妓女而和文盛侯府結怨。
真是的,昭睿幹嘛不早點想到他,害得她這麽勞力又勞心。
本來以爲這樣就解決了,誰知齊震搖頭說:“雲博,對不住了,玉清知我懂我,甚得我意,抱歉我不能讓給你。”
啊?
雨璇吃驚地看着齊震。哥哥這是真的動心了嗎?還是爲了演戲演得更逼真?
“喂,你們兩個争執不休,當爺是死人哪?”歐陽煌發怒了。
就是嘛,怎麽沒人理會他們了,他們才是先來的好不好。
“子煊,我求你了還不行?玉清姑娘的身價是多少,我十倍給你。”龔盛培堅定地說。
“我百倍給你,或者你說一個數字,多少都行。”歐陽爍也豪爽地說。
齊震發怒了。這是雨璇第一次見到他生氣,真的有種怒發沖冠的感覺。
“不必多說了。給多少銀子都是對玉清的侮辱!”齊震一語擲地。
歐陽煌冷笑道:“齊公子,我勸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後你的仕途考績,可不能壞在一名青樓女子身上!”
四個人陷入了僵持,這時玉清發話了。
“玉清承蒙各位公子厚愛。我有一個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于是,就有了眼下的競局:投壺。
玉清的提議是,來一次小小的競技,赢了的人,包養她。這個提議當然得到了歐陽爍、歐陽煌和龔盛培的贊同。
她聲情并茂地,費了一番口舌說服齊震。
“玉清感謝齊公子的拳拳愛意。之前一直不知道齊公子是仕途中人,眼下情非得已,玉清也不願連累知己。爲一個區區紅塵女子壞了大好前程,不值得。齊公子莫要再堅持了,真那樣的話,玉清不會快樂的。”
齊震最後無奈地答應了。不過,還是一副癡情難改的樣子,滿臉都寫着“我要赢了這場競技,把你留住”。
競技的内容很簡單:投壺,一場定勝負。
雨璇幫着布置銅壺和箭矢,心裏琢磨,歐陽煌赢了的話,歐陽爍也一樣算赢,他們勝出的概率已經超過了齊龔兩人,如果齊震和龔盛培都輸了該怎麽辦?
投壺是時下富貴圈子裏一種風雅的休閑,共有一百多種玩法。玉清的規則十分簡單,就是每人十枝細細的羽箭,塗上不同的顔色,投箭時,各人繞壺而立,距離銅壺約十步,以鼓聲爲令,鼓響則同時向壺中投,共投十次,投中多的勝出。
隻是,玉清自己也參加。這就增加了投壺難度,壺口那麽小,如果有人不顧佳人心情死命投自己的箭,把她的箭震出去,就太沒君子之風了。
鸨母還拉了幾名有錢的客人,權做裁判,負責打分和宣布結果。
一時之間各就各位。鼓響第一聲,玉清拿起竹箭投向壺中,歐陽兄弟出手比她還快,齊震和龔盛培都在她之後投箭。玉清中了,比歐陽兄弟的羽箭都從壺裏彈了出來,掉在了地上;齊龔兩人全中。
鼓響第二聲,所有人都在玉清動手後才抽箭。三人中了,玉清的箭投到了壺耳裏。
鼓響第三聲,齊龔兩人的箭彈了出來,玉清和歐陽兄弟都中了。
……
鼓響了九聲,齊震、龔盛培和歐陽煌都中七枝,歐陽爍五枝,玉清六枝。
鼓響第十聲時,大家一起抽箭投壺,忽然,有一枝箭不知怎麽的,投到壺裏後彈了回來,竟然向玉清飛去。
雖然是箭尾射向玉清,但看那箭的速度,不能保證碰到了不受傷。雨璇看得清楚,那顔色,是齊震的箭!
齊震大驚,揮袖一甩,一股大力沖去,要把那枝箭彈開,羽箭頓時改了方向。就在這時,歐陽煌一個旋身,搶在了玉清前面,箭矢竟然紮在了他的袖子上!
滿場嘩然,玉清似乎受到了驚吓,捂住了嘴巴,鸨母着急地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來,從頭到腳地打量,生怕她受一點傷。
……
投壺競賽到這裏就結束了,很快答案便揭曉,雖然有三人并列第一,但歐陽煌因爲救了玉清,赢得了各位裁判的好感,大家一緻宣布他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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