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您累不累,擦擦汗吧。”小紅把自己的帕子遞給謝老漢。
“你這丫頭,不是讓你伺候姑娘的嗎?去去去,别來打攪我。你爹爹我一點也不累!”謝老漢不買女兒的賬,還在專注地幹手中的活兒。
謝老漢做了花匠後,認認真真地做事,齊家的小花園被他種滿了各種美麗的花,現在春日和煦,鮮妍明媚,引來蝶舞蜂繞的,真讓人看着賞心悅目。
雨璇看着他往土裏澆水,忽然心中一動。
“謝老,我記得還有些花種子,現在是不是可以種了?”
上次她和蕭韻去珍珠谷,在那裏采集了很多紫玉槿的種子。當時是深秋,謝老漢說不适合種。那現在春天到了,應該可以了吧。
“可以啦。呵呵,既然姑娘這麽喜歡這花兒,我老頭子一定要好好侍弄。”謝老漢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土,“姑娘,種子在哪裏呢?”
“小紅,你去我放零散小物件兒的那隻松木匣子裏找找,我記得紫燕包好了放在那裏的。”
小紅一溜煙跑了,很快就捧着那包花種子回來。雨璇興緻勃勃地說要學着種花,謝老漢就指點她,小紅也一起幫忙。
她們在院子裏刨了一溜兒深度适中的坑,把一部分花種子灑進去。
“姑娘,這是什麽花的種子?”小紅問。
“蕭韻說它叫紫玉槿,開的花兒是淡紫色,像薔薇又比薔薇香,可好看了。”
聽到自家姑娘親昵地說起姑爺的名字,小紅噗嗤一笑。
“喲,姑娘,奴婢該死。”原來她不小心捏碎了一顆種子,流出紫色的汁液。
“沒事,種子還有很多。”雨璇把土填平,往上面輕輕地灑水。
謝老漢圍着埋好的花種子紮了些細竹架子,這樣将來紫玉槿能順着架子生長。
“快快長大吧!”小紅對着濕漉漉的土坑雙手合十念叨,“姑娘這麽喜歡你,你要争氣一點,多開些漂亮花兒。”
“哈,你這傻丫頭。喲,這是什麽?”
雨璇發現衣袖上落了好幾隻紅色的甲殼蟲。小紅見了以爲她害怕,嘴裏說着“姑娘别動”,一伸手就統統捏死了。
“我說,丫頭你可真彪悍啊。”
雨璇看着小紅淡定地擦手,覺得腦門開始冒黑線。她想起以前在公司,有個差不多的小丫頭,也是個大大咧咧的萌妹子,看見蟑螂都能面不改色地逐個捏破,和小紅絕對有一拼。
咦,好像那次在珍珠谷,她和蕭韻采集花種子的時候,也飛來這種小紅蟲,莫非它們喜歡紫玉槿的味道?
空中傳來撲棱棱的聲音,接着一個雪白的身影就沖了過來。
一隻通體雪白的、健壯的小雕精神抖擻地停在剛紮好的架子上。它和一隻貓頭鷹差不多大,眼睛是漂亮的寶藍色,喙尖彎彎,雨璇注意到它的一隻腳上綁着一個銀光閃閃的細小管子。
“喲,好俊的鳥兒。”她對緊張的謝老漢父女擺手,自己也離得遠遠的,想看看這隻小白雕想做什麽。
小雕直撲向那些被小紅捏死的甲殼蟲屍體,一隻一隻地吃掉。它吃完了,不滿地叫了一聲,似乎嫌少。
這時又有些紅色的甲殼蟲飛進來,它卻好像不感興趣了,就停在架子上,梳理自己的羽毛。
“好乖哦,小白雕。”
小紅到底年紀小,也覺得這神武的鳥兒可愛,捉了幾隻蟲子放手心裏,大着膽子伸給小雕。
小雕警惕地支起翅膀,對着小紅的手看了又看,還簡短地叫了一聲。
小紅靈機一動,就又一隻隻捏死那些蟲子,看得雨璇直咂舌。誰知小雕嗓子裏咕噜一聲,沖過去,直接從小紅手裏啄那些蟲子屍體吃。
“疼哎,輕點兒,你這扁毛畜生。活的不吃吃死的,你還真是特别……”
小紅嘟哝着,又有些小紅蟲飛過來,她興沖沖地一隻隻捏爛,分别扔給小雕吃。它激動地去接,撲棱着雪白的翅膀,動作極其敏捷,每隻蟲子都能接住,惹得雨璇直叫好。謝老漢看了也忍不住笑。
最後,小紅蟲再也不來了。小雕等了一會兒,看看沒有它喜歡的零食,就拍拍翅膀飛走了。不過,是沖着小紅她們三人叫了一聲才走的,算是打招呼。
“小家夥居然還懂禮貌,是誰養的呢?”
“養什麽?”一個溫柔的聲音問。
雨璇聽到這聲音就露出甜甜的笑來,這是蕭韻來了。
……
兩人一起走在春光明媚的小花園裏。
“今日怎麽回來得這樣早?鋪子裏沒事吧?”雨璇迫不及待地問。
身爲東家,她雖然待在家裏,還是時刻挂念着她唯一的産業。
京城借貸社的危急過去了,可說是實實在在的有驚無險。但是她的心裏卻埋進了一個很大的疑問。那就是,到底是誰的陰謀,想要她的鋪子倒閉?
從動機看,鋪子倒閉了,對齊家的打擊最大,所以,最有可能的,應該是靖國公府哪個爪牙使的手段。可是齊老爺說,帝後二人确實都壓制住了彈劾的風頭,和龔六小姐說的一樣。
既然這樣,那麽就不可能是他們。
而經過調查,順天府也确實有修建府學學堂的計劃,因爲這種官家出面主持的建築工程,是要在工部備案的,掌工部署印的齊老爺還讓人給順天府出了備案手續。
難道一切都是巧合?
“都好。那會兒天天排隊來取錢的人,現在天天排隊來存錢了。”蕭韻回答,“我讓連萍她們告訴這些人,想要再存利息高的,期限隻能從重新存入的日子開始算,之前的統統不能再談。”
“你夠狠的。”
“那是他們自己放棄的,我們已反複強調了。”
“這樣大家會不會怨恨我們?”
“呵,你真是被這些人給吓壞了。一味遷就是不能赢得衆人好感的。實力說話才站得住腳。”
這道理其實她懂,可就是做起來的時候,拉不太下來那個臉。
“那個,你家一下拿出來這麽多銀子,生意是不是會受很大影響?”
“不會。”
“真的?”
“真的。不過是把銀子從南存到北而已,翟家在南方的實力名氣都還在,有什麽不好的影響呢?噢,有一個影響。”蕭韻說着,走到一株桃樹下站住了。
“什麽影響?”她擡起頭看他。
一陣風吹過來,片片粉紅色的花瓣如細雨一般落在兩人身上。
蕭韻看着容色嬌豔得賽過桃花的女孩,低頭在她的粉頰上親了一下,輕笑道:“影響就是,我現在成爲鋪子最大的儲戶了,東家給不給彩頭?”
雨璇臉紅了,急忙看周圍是不是有下人路過,見沒有人,這才悄聲問:“什麽彩頭?”
“早點給我生個孩子好不好?”蕭韻對她耳語,墨玉般的眼睛裏好像燃起了熊熊烈火,看得她有些害怕。
“……”
這個家夥不會是又發情了吧?
“你……我警告你哦,這可是在我家,你要是敢再像那次一樣動手動腳,我……”
她沒說完,就被蕭韻的大笑聲打斷了。
“你想什麽呢,我的未來娘子?”他壞笑着問,“我不過要你一句承諾,你就給我扯出來那麽多。”
“……讨厭!”她臉紅得要滴出血來,氣呼呼地捶了他一下。
蕭韻握住她捶向他的粉拳,繼續笑問:“你還沒說行不行呢?”
“呸!你要我說什麽,我也不知道你行不行啊!”她惡狠狠地說。
說完就發現十分後悔。
蕭韻舉起她的拳頭堵住嘴巴,笑得一抽一抽的。如果可以的話,似乎他還想在樹下打幾個滾兒。
“你你……我什麽都沒說。”她恨不能把剛才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從他的腦子裏揪出來,抹得一點痕迹都不留。見他依然笑不可抑的氣人樣子,她作勢要走,被他一把抓住,拉到懷裏。
“我也想知道我行不行,”他在她耳邊噴着熱氣說,“好想早點知道,你想嗎?”
“去死!”
……
蕭韻過來是向她這個雇傭了唐溫祥四人的“伯樂”彙報重大消息的。這天是殿試的日子,他親自把四名将養得七七八八的舉人送到了宮門口。
“唐溫祥和仝慶源臉上還有一點淤青,但願皇上不會注意。”蕭韻說。
“唉,希望他們考試順利。對了,夜冽那裏還沒有結果嗎?”雨璇問。
“沒有。”蕭韻說,“夜遊神的人做事很細緻,但是給出結論的時間也長,這才不過七天,需要調查的人估計都還沒找全。”
“唉!找不到罪魁禍首,我總覺得暗地裏有一雙眼睛,在虎視眈眈地盯着我,那雙眼睛還冒着綠光!”雨璇說着,又想起了自己做的那兩次噩夢。
蕭韻安慰道:“别怕,有我、你哥哥,還有夜冽的人仔細查着,早晚把那個人抓出來。你太心急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
“還是什麽?”見他半天沒說話,雨璇好奇地問。
“吃飽喝足,晚上好好地睡一覺,明日好去看你哥哥考武舉啊!你不是一直說想去嗎?”
“啊!天哪,我竟然把這事給忘了!”
……
次日。
“哥,昭睿哥,你們要加油啊!”雨璇站在大門口說。
“别擔心。”齊震溫柔地沖她和齊夫人笑了笑,就和昭睿一起離開了。
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雨璇感到一絲怅然。
今天她做什麽都不對勁兒。早上起床絆了一跤,漱口時嗆到,穿衣服居然把袖子拽破,吃早飯又讓雞蛋給噎着。
真是不詳的預兆啊,難道哥哥要輸?呸呸呸,不許烏鴉嘴。
其實是因爲蕭韻一直沒有出現吧。他說要把她帶進去得費一番功夫,讓她先安心等在家裏。可是,日頭都這麽高了,他怎麽還不來呢?
“姑娘,後園裏來了一隻貓。”小紅忍着笑走過來,對正心神不甯地和齊夫人一起走路的她禀道。
他來了!雨璇眼前一亮:“在哪裏?我看看去。”
她現在在家休養,況且婚期将近,齊老爺齊夫人都叮囑她不可再亂跑,隻能偷偷溜出去。昨天走的時候,蕭韻和她說好了,到時候就在後花園那裏扮貓叫,一聽準是他。
見女兒拎起裙子瘋瘋癫癫地朝後花園跑,齊夫人無奈地搖頭。
“唉,這孩子,雖說身子骨比過去好了,可這性子……哪還有半點淑女的樣兒!将來到婆家,被人嫌棄怎麽辦?”齊夫人對身側的王嬷嬷說。
王嬷嬷勸道:“夫人莫擔心,依奴婢看呀,姑爺就喜歡姑娘這個樣子,他們小兩口感情好,婆婆那邊什麽問題也不大的。”
這倒是。有夫君相幫,還怕婆婆嫌棄?況且……
翟家再富有,也是商人,她的女兒可是渭南齊氏出身,父親又是京城高官,這門親事明明是她的寶貝女兒下嫁了。門第懸殊這麽大,也不知道爲什麽丈夫一意堅持要把還在襁褓中的女兒嫁給翟家做媳婦。
不管怎樣,未來女婿對她女兒的好,現在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齊夫人走向卧房,繼續給女兒準備出嫁用的東西了。
……
蕭韻帶着雨璇從後花園跳了出來,依然騎上神氣活現的美麟。
“咱們先去臨風閣,在那裏換裝。”
在臨風閣,他們換上了一身侍衛裝。蕭韻本就高大威武,穿上侍衛服,更是三分帥七分酷,溫潤謙和統統讓位給鐵血冷凝與英武剛毅,看得她眼裏星星亂冒,心裏砰砰亂跳。
“别發呆,再不走就晚了。”
“……哦。”
真讨厭,蕭韻把她花癡的樣子都看在眼裏了,她可真是不争氣啊!
武舉的地點設在兵部的演武場,因爲這天皇帝親臨,安保尤其嚴密,沿路每隔幾步就伫立着一名全副武裝的侍衛。
行至轅門,二人下了馬,蕭韻拿出一面鐵牌亮給站崗的侍衛,一路暢通無阻地走了進來。
“那是什麽寶貝,萬能通行證?”她一邊走一邊小聲問。
“噓。花了點小錢弄來的。别東張西望,等會兒進了暗室坐下,讓你看個夠。”
“暗室?”
“去了你就知道了。”
演武場大得望不到邊,目測有一百多個足球場那麽大,四周分别設有烽火台。遠遠看去,正中的演武堂已有人開始打鬥。
蕭韻帶她來到演武場後方的一座八角樓,進去後直奔樓頂,打開一扇小門。
“哎呀,這是什麽地方,看得好清楚。”
這是一間十幾平米大的小房間,房内收拾得很幹淨,家具很少,隻靠牆擺放着一張小桌和兩把椅子,牆上有小小的窗戶。雨璇走到一扇小窗戶邊,窗子是琉璃做的,顔色很深,但透過深色琉璃,整個演武場的情況盡收眼底。
“這是暗窗,外面看不到它,它鑲嵌的琉璃是特制的,專門供房内的人觀看外面的比試。”蕭韻說。
“你真厲害,居然能找到這麽好的地方。”蕭韻居然有這個本事,她才不信他就花了點“小錢”。
有扇暗窗距離桌椅最近,她坐在椅子上就能正好看到窗外的景象。椅子上鋪着厚厚的坐墊,桌子上還擺放着茶點,顯然是事先準備好的,蕭韻還周到地給她倒上熱騰騰的茶水。
“這、這哪裏是偷窺,分明是看戲來了!我本來還以爲你要找棵大樹杈或者琉璃瓦屋檐什麽的……”
蕭韻吐槽道:“琉璃瓦屋檐……你當我要帶你去偷窺金銮殿啊!”
“嘿嘿,未嘗不可,可惜昨日唐舉人他們殿試我沒法親眼看到了。”
“得隴望蜀……明年殿試再說吧。”
“……”他确定不是在吹牛?
蕭韻坐在她身邊,和她一起看激烈的打鬥,不時地給她解說。
演武場澆築了高台,身穿金黃色龍袍的皇帝帶着一幹高級官員坐在上面。
“打鬥才剛剛開始,還沒有輪到子煊。你看那些高官,有兵部尚書、刑部尚書、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禦史、禦林軍統領、鴻胪寺卿……呵,看來是這些武舉新秀的未來上司了。”蕭韻說。
“哦!兵部、三法司、禦林軍對他們感興趣,我能理解,爲什麽鴻胪寺也參與選人?”
“因爲鴻胪寺掌管對外交往,尤其是毗鄰國家。而皇上認爲,不懂兵法是不能勝任這裏的職務的。當然,最好是再有一些實戰經驗。”
“……哦。”
蕭韻不過是一個富商的兒子,懂的東西可真多啊。
“對了,照你這麽說,皇帝認爲現在的鴻胪寺需要補充新鮮血液?”
“現在的鴻胪寺雖不是秦黨把控,卻是聽命于旭王歐陽钺。”
“原來皇帝大人最敬重的哥哥名叫歐陽钺。”
鴻胪寺,那是外交部一樣的存在啊,這個旭王還是個外交部長?
“旭王是鴻胪寺卿嗎?是哪個,我看看他長得什麽樣……唉,看不清。”
“和歐陽煌長得差不多,德行也差不多。”蕭韻嘲諷。
“呵,有其父必有其子嘛。這麽說,鴻胪寺這個官兒,他做得也不怎麽樣了?”
“差不多。旭王沒什麽作爲,除了将親信大量安插到鴻胪寺,就是從把持邊貿市場中盤剝漁利,整個鴻胪寺讓他弄得烏煙瘴氣。”
“那他不會被外國反動勢力,嗯,我是說,外國那些對大益敵視的勢力,拉攏吧?”
“難說。”
陣陣擂鼓聲敲響,新一輪的武舉比試就要開始了。
“我看見子煊了,還有沐昭睿。”
雨璇聽了忙把臉湊近了看,不禁失聲喊道:“完了,哥哥和昭睿哥在一起比試了!”
每輪比試有六人,和他們分到一起的還有一個她認得的人,就是他們剛剛提到的歐陽煌。齊震是和歐陽煌有過摩擦的這下真是冤家路窄了。
“堂堂旭王世子,也需要來參加這種人才選拔?”雨璇有點擔心自己哥哥。
“沒有規定說世子不可以參加啊。皇族子弟傑出者是可以直接參加武舉的。估計是歐陽钺想要名正言順地讓兒子進鴻胪寺。”
“不知他武功怎樣。”她想起去翡翠莊路上看到的歐陽煌,滿臉都是傲慢自大,盯着她的眼睛裏還有一絲淫邪。
“你知道不,他還調戲過若璨呢。真希望這個人渣被哥哥打得落花流水。”
“我聽說了。别急,慢慢看。”
六人分到一組後,經過抽簽,變成兩人一小組。依照比試規則,每個小組勝出一人,三人再輪流比,最後勝出一人。
萬幸的是,齊震、昭睿分别抽到不同的小組。但歐陽煌也抽到另一人和他一組,三組人開始在不同的場地打鬥起來。雨璇緊張地看着。一直隻知道這兩個哥哥都習武,現在才有機會欣賞他們的真實本領。
他們都沒有使用兵器,純粹是拼武力值。齊震下盤很穩,一招一式出得極爲沉着,看起來不慌不忙;昭睿身姿靈動,攻勢淩厲,仿若覓食的獵豹,兩人都很快勝出。
歐陽煌武功居然也不錯,最後也赢了對手,就是招式狠了些。看他打鬥,總會聯想到射雕裏的歐陽克。
“真是讨厭。這樣他們三個不就要互相拼殺?”雨璇攥緊了拳頭。
殘酷的決賽很快就開始了。
這一輪是在廣闊的演武場舉行的,三人都穿上了盔甲,披上了戰袍,手持亮閃閃的兵器。齊震和昭睿都是一枝紅纓槍,歐陽煌是一柄大刀。
“這算決勝局吧,比試規則是什麽?”
“他們要攻克最遠處那座城堡,取得敵城中的帥印,先取到者勝。”蕭韻指點着遠處。
那邊,三人都跨上戰馬,背了弓箭,沿着臨時鋪就的大道向遠處跑去。經過一片假山堆成的路障時,突然從山後竄出來三騎大将,均手持兵器,一言不發就向三人襲擊,每人盯住一個。
“這些襲擊的騎兵……”
“都是禦林軍中選拔的頂尖好手,多年征戰,弓馬娴熟,作爲他們途中遇到的敵軍出現。”
三名禦林軍果然都很厲害。齊震他們雖然武藝超群,但像這樣真槍實戰對壘的經驗畢竟欠缺,三人很快就顯得招架不住。
她有些着急。“怎樣才算過關?”
“每個禦林軍背後都有一面銅鏡,叫做護背鏡,将銅鏡擊中或擊落就算打赢。但是不能讓任何一名禦林軍受傷,否則算不過。”
就在這時,昭睿突然大聲喊了句什麽,她隔得遠聽不清,隻見齊震停止激戰,迅速調轉馬頭來到和昭睿打鬥的禦林軍背後出手,而歐陽煌在猶豫片刻後也中斷了打鬥,驅馬和昭睿站在一起,共同攻擊那名禦林軍。
另外兩名禦林軍想是沒料到這種情況,不禁楞住了,而此刻被昭睿和歐陽煌聯手攻擊的禦林軍一時之間頓顯力绌,身後齊震見機出手,一槍挑下了他的護背鏡。
“滅掉一個!”雨璇歡呼。
能想到三人合作逐個擊破,看來昭睿很會急中生智嘛。
“現在的力量對比是三比二了,勝算應該大一點吧……”
她還沒有說完,就見那兩名禦林軍仿佛也心有靈犀一般,竟然合起來單獨對付齊震。他們似乎發現了齊震比較弱!
但齊震也真不是吃白飯的。他不慌不忙,先是将紅纓槍從右手換到左手揮舞,右手騰出來,探到身側迅速抽出一支箭,以箭爲劍,居然兩隻手同時打鬥!
隻是左手舞槍,對付左邊的人還尚可;右手持箭,就有些短,做近擊的兵器有些力不從心。好個齊震,也不用弓,右手直接發力,羽箭仿佛從弦上飛出一樣射向右邊的禦林軍!
難道之前他一直在扮弱?
畢竟将羽箭作爲飛镖發射的威力有限,箭頭隻斜斜擦過對方的頭盔就掉在地上了,不過,那家夥絕對出了一身冷汗。
這是一招誘敵深入,已給昭睿和歐陽煌争取了足夠的時間。就在齊震變僅持紅纓槍爲左右開弓時,昭睿二人已蓄勢向兩個禦林軍身後移動,齊震出箭的一刹那,兩名禦林軍都吃了一驚,還以爲對方要違反比試規則。昭睿和歐陽煌兩人利用對手這難得的驚詫,分别将兩隻護背鏡挑了下來!
“過關!”雨璇高興得跳了起來。
蕭韻微笑道:“後面還有呢,這隻是第一關。”而且,三人還沒争出個勝負來。
後面隻有一關,但更爲艱難。
他們即将攻占的城堡前挖了一道又深又寬的壕溝,除了一座沒有欄杆的、狹窄的獨木橋,沒有任何手段可以通過。但那木橋是有機關的,也不知是怎麽設計的,木橋一會兒斷開,一會兒又合上,開合之間僅相隔約兩秒鍾,這麽點時間絕對不夠走到對面。
對面是一座竹子搭起來的城堡,隻是個城堡的架子,沒有外牆,從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間“房間”。城堡足有十幾米高,最高層的房間裏放置着一枚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金印,就是他們此次比試要搶奪的寶物。
“進了城堡,隻能走樓梯上去,不能使用輕功直接從房外攀到頂層。并且,拿到金印還要回到演武堂,交給考官,這才算真正‘交卷’。”蕭韻說。
橋邊,三人都下了馬看着壕溝,默默思索對策。
木橋的一端有一塊鐵闆,齊震踩上去,木橋合上,不再斷開。他把腳收回,木橋又恢複了之前的開開合合。
看來,還是得有至少兩人合作,才能保證有人過去。隻是,這已是關口了,如果還合作的話,那個踩着鐵闆的人就過不去。看樣子橋對面也有鐵闆的,還要有個人留下踩鐵闆,其他人才能回來這邊。
這可是三取一的淘汰賽,兩位哥哥該怎麽辦?
“可以把馬固定在鐵闆那裏嗎?”雨璇問。
“那是戰馬。傷到戰馬,一樣不能通過。”蕭韻搖頭。
木橋連個欄杆也沒有,下面還都是機關,萬一馬兒被機關帶進溝裏,栓馬的人就出局了。她洩氣,皺了眉苦苦思索。
“就知道你那顆不安分的小腦袋又開始轉了。可是,你想出再多錦囊妙計也不能告訴他們。”蕭韻好笑地說,“任何場外人通過任何方式傳遞消息,他們三個都要被取消比試資格。”
唉,本來就是。大學四六級考試都嚴格搜身了,這麽高規格的“國考”,當然不允許任何作弊行爲。
要過去,必然有人要做出犧牲。好容易到了這一步,誰願意呢!
突然,昭睿做了一個動作,讓她和蕭韻都大吃一驚。他一個箭步踏到鐵闆上,示意另外兩人過去。
昭睿準備得辛苦,她是看在眼裏的。難道他要放棄這一切的努力了?
齊震和歐陽煌已迅速跑到了對面。歐陽煌一到對岸,就飛奔至城堡大門前,嗖的一下就蹿上了樓梯。
齊震沒有跟着跑進去。他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後,就立即跳到對面的鐵闆上。木橋依然穩穩地合攏着,昭睿飛快跑了過去。
“追上那個混蛋!”雨璇緊握的拳頭都發抖了。
齊震昭睿輕功都很好,很快就追上了歐陽煌,三人在狹窄的空間裏打鬥起來。齊震二人聯手,歐陽煌很快落了下風,一着急竟然随手一抖,從腰部抽了一條鞭子出來。
長鞭揮舞得虎虎生風,齊震和昭睿赤手空拳之下,一時隻有躲閃的份兒。
“他犯規!不是不能自帶兵器嗎!”雨璇氣憤地拍桌子。
蕭韻搖頭,“和禦林軍打鬥不能使用考官配給之外的兵器,沒有規定說這裏不能使用。”
也就是說,讓這個歐陽世子鑽了規則的空子。說起來,她從沒見過齊震和昭睿使用什麽武器。不都說真正的高手飛花摘葉都能傷人嗎?還有手中無劍心中有劍人劍合一什麽的,在這裏能派上用場嗎?
昭睿躲到一邊,讓齊震對付歐陽煌,自己對準一旁的支架狠狠揮了幾下袖子,似乎是碎裂了幾根竹子。他顯然害怕把城堡弄塌,不敢直接抽取,而是分别從兩根竹子上掰下一段竹條,扔給齊震一根,權當竹劍使用。碎裂的竹子極其尖利,昭睿一定是不小心割裂了手指,因爲她看見他甩了甩手,還往身上擦了擦。
“這樣不算犯規吧?”她不放心地問蕭韻。不管怎麽說,昭睿都破壞了“道具”啊。
蕭韻搖頭,她松了口氣。
兩人有了武器,對付起歐陽煌來就輕松多了。雖然竹劍比不上牛皮的鞭子,總歸比沒有強,何況他們都内力豐沛。
昭睿灌注了内力削向飛來的皮鞭,眼看就要把它腰斬,不料皮鞭竟然方向一轉,攻向一邊的齊震,齊震本能地一閃身子,歐陽煌借着他躲閃的勢頭對着他背後打了一掌,皮鞭也纏上他的腳腕。齊震失去平衡向後倒去。昭睿大驚,生怕齊震摔傷,隻得調轉過來去救齊震,歐陽煌趁着這個機會繼續往樓上跑。
昭睿發狠,一把拉住齊震,大喝一聲,将他抛了起來。齊震借力使了輕功,飛身去追歐陽煌。他手中尚緊握着竹劍,此時不再顧忌,灌注内力狠狠擲出。
歐陽煌已又上了一層,齊震未追上,竹劍倒先他一步追來。歐陽煌聽到身後風聲,隻得仆身躲閃,須臾又被二人追上,三人再次糾纏在一處。
齊震此前受了歐陽煌捉弄,心中憤怒,也不管那鞭子直直揮到面前纏住了他的脖子,上前一步當胸揪住,鋒利竹劍狠狠劃過,隻聽歐陽煌慘叫一聲!
雨璇擔心他傷到了歐陽煌,正要問蕭韻傷到多嚴重算犯規,就見蕭韻雙手張開,一副很希望擋住她的樣子,急忙推開他向窗外看去。
隻見歐陽煌的上衣和褲子都裂成了兩半,上面露出了精壯的古銅色肚皮,啧啧,生着一塊塊的大好腹肌;下面呢,估計是褲帶都給割開了,直接露出了要害部位,整個褲子都落到腳面上了,隻有靴子是完好的。
哎呀呀,哥哥威武,一跟破竹條就能割裂盔甲!果然高手就是高手!她對他的崇敬之情頓時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歐陽煌情急之下,唯有摘下頭盔擋住命根子。那副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雨璇捧腹狂笑了個痛快。
蕭韻忍着笑彈了下她額頭:“非禮勿視懂嗎?也不知道要矜持一下!”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實在是太好笑了……”
哥哥你行啊,不僅不按牌理出牌,而且很腹黑。
昭睿也一樣腹黑。他見歐陽世子走了光,索性三下五除二地把人家的鞭子砍成一段段,還“不小心”地用淩厲的劍氣掃過他已被割裂的盔甲。本來歐陽煌隻是下面沒有,這下,連上面也沒有了,整個人除了腳上一雙靴子就再無一絲布帛,精赤着身子站在竹樓裏,再也沒有了高貴世子的風度。
“我說,這個,不算陰招吧?”雨璇有點擔心。通過令對手裸奔使之毫無反抗能力,是不是有些壞心。
蕭韻笑答:“還看!轉過臉去。算不算陰招,恐怕要皇上說了才算。”
“喲,真的嗎,可算皇帝他老人家能一言九鼎一回了。”
“旭王雖然也不是好東西,但他們和秦相還是唱對台戲的。”
歐陽煌恨恨地瞪着昭睿和齊震,雙手緊緊捂住要害部位,四處尋找遮蔽的衣物。齊震和昭睿可沒興趣留下來圍觀,二人火速趕到頂層取了帥印,又聯手過了木橋。昭睿先踩住踏闆讓齊震過去,齊震随後又踩住對面的踏闆,讓昭睿回到這邊來。接着,二人上馬齊齊往演武台駛去。
“他們兩個沒有比出勝負,怎麽辦呢?”
“無妨,自有考官做決斷。”
到了台下,二人向皇帝下跪,聆聽教誨。離得遠,聽不清皇帝說了些什麽。
“沐昭睿勝出了。”蕭韻說。
“你怎麽知道……對了,你還懂唇語。”
“皇上對他評價甚高,道他懂得審時度勢,善謀略之類的。直接允他了鴻胪寺司賓署序班。”
“那是多大的官兒?”
“從九品。噢,皇上還賜了他禦前行走。”
“從九品?這才多大的小官兒呀!”皇帝真小氣。
蕭韻解釋道:“就是狀元也要從頭做起的,況且禦前行走雖是虛職,卻是可随侍天子左右的,說不定哪天就能一舉沖天呢。”
“可是,昭睿哥進了鴻胪寺,那不是旭王的地界?他把人家兒子害得那樣,進去後日子可怎麽過呀。”
“害哪樣了,不就壞了一身衣服,相信這點錢你的昭睿哥還是有的。”蕭韻不甚在意地說,“而且旭王想要傷他還得看看苗頭。”
對哦,昭睿是皇帝欽點的,是實實在在的天子門生啊。
歐陽煌那裏,已有仆從拿了衣服過去,把他解救回來。他狼狽地下場。
“唉,可惜我哥被刷下來了,他得多失望啊。”
蕭韻說:“我看皇上對他也頗賞識的,還問了他不少話。”
“可曾授官?”她又湧起了希望。
“暫時沒有,不過看皇上的意思,似乎另有打算。他雖是第二名,卻和昭睿一起回來的,實際上未分勝負。你且等候好消息吧。”
“那你要幫我密切關注此事……”
“放心!”
回去的路上,蕭韻依舊帶着她去了臨風閣換衣服,換好衣服出來,蕭韻卻不知去哪兒了。
“姑娘。”梧桐和百合等在外面,見了她就殷勤地行禮,“少爺突然有點事走開了,您且先在這裏坐一會兒。”
“哦。”這兩個丫頭對她總是客客氣氣,可是她總感覺她們看她的眼神兒有些冷意。也許是她太敏感,不是自己的丫頭就是不一樣。
梧桐端了幾碟精緻的小點心擺在她面前,百合給她倒上了茉莉花茶。
“姑娘請慢用,需要了就喚奴婢一聲。”梧桐說完便帶着百合退了出去。
雨璇看了一眼那些茶點。剛才在演武場,蕭韻已經把她喂飽了,現在根本沒有胃口。她站起來,在這間大房間裏四處走動。
這是第二次來到蕭韻居住的地方了。和上次在燕城的臨風閣一樣,他住的房間,布局簡約而大氣,擺設低調而奢華,很像他一貫的風格。通往内室有一面穿衣鏡,剛才她就是對着它換衣服的。蕭韻告訴過她,推開這扇鏡子,裏面就是他的卧房。
她又走回擺着茶點的黃花梨幾案前坐下來,拿起茶盞啜飲。蕭韻還不回來,她有點着急,齊夫人要是發現她偷跑出去了,會不會生氣?
“味道不錯吧?這是今年新采的茶。”忽然一道突兀的聲音從穿衣鏡那邊傳過來,雨璇一哆嗦,茶水潑在了衣襟上。
她扭過頭去,穿衣鏡前不知何時站着一個駝色錦袍的英俊男子,一雙眸子猶如淬了寒冰,正冷冷地看着她。
她認得這個人。她在茗雅齋見過他一次,梧桐喚他大少爺,蕭韻後來也告訴過她。他是蕭韻的哥哥,蕭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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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雕是隻好鳥兒,後文還會出現。
裸奔的……歐陽煌世子,他不是哪對cp之一●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