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像現代,接到法院傳票後,可在指定日期去應訴,還有點緩和的時間。在大益,官府就是天,官府傳喚必須随叫随到。就是她現在知道了控告罪名也沒太大用。
多虧有阿柱事先聽到了端倪,也多虧有小七一直忙着調動各種人力物力。
要不是這兩天卯足了勁準備,還真要被打一個措手不及呢!
“明白了。既如此,官爺,咱們走吧,莫要讓大人久等。”雨璇整理了一下衣衫,就從從容容地離開了。
她帶了雙喜和來福,齊震特意囑咐她帶着的。
齊震本來要代替她去應訴,但雨璇拒絕了。
“哥,雖然我在牙帖上填的是你的名字,但整個京城裏誰也不會把你和工部左侍郎的兒子聯系到一起。你離科考沒幾個月了,我不想你節外生枝。”
“我可以像玳瑁閣招股會那次一樣,戴上面具。”齊震很擔心,妹夫不在,他怎麽放心讓妹妹孤身一人去打官司。
“哥,蕭韻留了很多人給我用,我這幾天都準備妥當了。再說,這官司牽涉到銀錢經紀,我怕你到時候被他們占了言辭上的便宜。”
永富錢莊經營多年,此次拿碎鈔說事兒,會想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指責她,而她也不甘示弱,一定要好好利用她掌握的那些金融知識。這些東西隻有她最懂,所以隻有她來上。
就是學習能力強的唐溫祥那些人,她也隻是讓他們好好等在鋪子裏,确保鋪子正常營業。
“哥哥,你在家裏陪着娘。這事不能讓她知道,起碼我應訴這天不能讓她知道。”她這樣叮囑齊震。
昭睿也自告奮勇想和她一起去,同樣被她拒絕了。
“昭睿哥,蕭韻和我都不在,鋪子裏需要個坐鎮的人。我想,你再合适不過了。”他不是很緊張連萍那四個小姑娘嗎?當家的都不在,就讓他看家吧。
就這樣,雨璇一行來到了順天府。
府衙大門口擠滿了人,都是聞訊趕來看熱鬧的。雨璇掃了一眼,清一色的普通百姓,甚至有不少穿得破破爛爛的貧民,天已變冷,他們在人堆裏拼命往大門口擠,倒擠出一身汗來。
雨璇暗自點頭。很好,這是她讓小七造的勢,大家都知道隻盯着有錢人的永富錢莊現在要刁難剛剛起步、向所有窮人敞開懷抱的京城借貸社。這幾天鋪子裏的新增顧客都是普通百姓,應該會激起不少關注。
顧老闆沒來,和她對簿公堂的是個穿着一身綢緞長衫的黑瘦掌櫃,她上門找顧老闆時曾見過他。這人眼睛生得比顧老闆還小,又留着兩撇稀稀拉拉的八字胡,樣子有些滑稽。現在,他就站在她對面,小眼睛偶爾掃到她,眼中射過來的鄙視,讓她想起了剛剛修道成功的老鼠精。
哼,老鼠精,等着你出招!
在“威武”的升堂聲中,雨璇帶着雙喜來福跪下,黑瘦掌櫃也帶了兩個夥計一起跪下。
聽着那黑瘦掌櫃慷慨激昂的“指控”,雨璇被氣笑了。好嘛,真會給人挑刺兒,這才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
第一,永富錢莊指控她的銀錢鋪子“利誘”百姓毀壞大益寶鈔。
“我大益寶鈔乃太祖發行,沿用至今,已有百餘年,天下莫不以爲尊,百姓人人稱貴。”那掌櫃搖頭晃腦地說,“而京城借貸社,爲招攬主顧不惜宣揚可兌換碎鈔,蠅營狗苟之徒趁機漁利。大人請想一想,倘若人人都将紙鈔扯碎了拿到這家鋪子裏兌銀子,長此以往,大益寶鈔還有人用嗎?這實在有違太祖本意!”
紙币與金銀銅錢共存的時代,紙印的鈔票當然較爲不那麽受人歡迎。目前紙鈔最大面值才一貫,使用的也多是百姓,就是因爲朝廷發行鈔票的時候考慮到了這一點。
換句話說,紙鈔和銅錢隻不過是輔币,金銀才是主币。
這就好比在現代,你欠了一萬塊,可還的時候給人家一堆一毛錢的紙币,當然要被罵了。
可是,輔币也是貨币,既然當局發行了,就享受貨币所應有的地位。買東西時,人家給你輔币,你不許不接受,否則就是看不起國家。
太祖剛開始推行紙鈔的時候,一定也遇到這樣的難題,所以,百姓不接受紙币,使得紙币不得不退出流通,這是朝廷最不希望看到的。
雨璇的銀錢鋪子給百姓兌換碎币,要是大家都像黑瘦掌櫃說的,故意扯碎了紙鈔來兌換銀子,時間長了還真是沒人用紙鈔了!
好心沒好報,燒香惹鬼叫。是她想得太簡單,還是永富錢莊太小人之心?
要不是她事先做足了功課,又聽出他這話裏的漏洞,她都快被他給說服了!
雨璇靜靜地跪着,腰闆挺得直直的,繼續聽那黑瘦掌櫃噴。
第二,在此基礎上,永富錢莊指控她的銀錢鋪子居心叵測,有僞造紙鈔之患。
這個指控很奇葩,說辭就更奇葩了。
“據聞,京城借貸社專門收集殘鈔碎币,收到後比照現有票樣拼湊完整,裝訂成冊。一時之間,百姓蜂擁而至,交來碎鈔無數。”黑瘦掌櫃話鋒一轉,“我等錢莊冷眼旁觀,憂心甚甚。假以時日,該鋪子上下人等必然對我大益寶鈔的尺寸、紙張、水印、圖案等熟悉萬分,若讓哪個有心的偷了技,造出僞鈔來,其後果不堪設想啊!”
好無語、好無語,花那個功夫去印面值頂多一貫錢的紙鈔,還不如直接偷省事呢。
好吧,她又想簡單了。人家小人之心真是什麽都能想到。
本以爲這些就夠了,誰知黑瘦掌櫃還有下文,而且,這第三條“罪狀”從表面看,還真是緻命一擊。
“太祖曾有令,未經許可,不得以寶鈔兌取銀兩!”黑瘦掌櫃洋洋得意地大聲說道,“京城借貸社收了紙鈔,卻發給百姓銀子,這是公然違抗太祖命令,肆意藐視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