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韻說得也對。他是個心細如發的人,到目前爲止,幫了她那麽多,還沒有哪次出過岔子的。
“那敢情好,你可不許找人劫獄啊。”
“小看我。”蕭韻嗤之以鼻,“有我在,阿柱會平安無事的。”
那就不逞強了。她确實累得夠嗆,連做夢都在動腦子。不說心力交瘁,也是腦子被掏空。此刻被他這樣一說,好像天大的難題被他接了過去,自己渾身一松,眼皮子直打架。
“我想睡一會兒……”她小聲說,往車壁一靠便合上眼皮。
蕭韻看了雨璇一會兒,悄悄拂過她的睡穴,便将她松軟的身子放倒在車廂裏,又脫下外衫給她蓋好。做完這一切後,他吩咐車夫趕慢些,自己回到對面坐下,也合上雙目養神。
……
深夜,京城臨風閣。
“……四組在戚貴妃那邊的布線就是這樣了,”密室裏,一個躬身而立的黑衣人正在向蕭韻禀報,“目前,六部都進展不大,隻摸清了秦黨黨羽裏一些職位較高的人物。”
蕭韻翻閱着手中紙張,看完,扔進地上的火盆裏。
“繼續布線。”他吩咐道,“和從前一樣,點到爲止,不要暴露了身份。”
“是。”黑衣人說,“主子,天幽峰那裏,您看還要不要……”
蕭韻抿緊了薄唇。“罷了。随她去吧。”
黑衣人沒有說話,蕭韻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留幾人暗中照拂即可,其餘都撤回來。”
“是。”
“告訴夏柚,不要再盯着沐昭睿了。把金管家召來京城,一起重修鴻雁山莊。”
黑衣人眼中露出一絲詫異,随即就恭敬點頭。“是。”
“務必要快,但是布置須求精求巧,她不喜歡太奢華的……”蕭韻說到這裏,嘴角不覺帶了一絲笑意,“讓夏柚多用點心思。”
“主子放心,柚姑娘心思巧妙,連老夫人也贊許的。”黑衣人說,“對了,屬下昨日已與‘夜遊神’的少主取得聯系,他就在燕州。”
“好極了。讓他等着,我需要什麽再告訴他。嗯,要是他再像上次一樣不打招呼就亂跑,少不得我要重提那筆銀子的事了,利滾利啊,這麽些年……呵呵,你看着表述就是。”
“……屬下明白。”黑衣人偷偷擦了把冷汗。
“對了,三組中止手頭的事情,全力以赴捉拿這個人。”蕭韻從桌案上拿起一張紙遞過去。
那是一幅畫像,簡潔白描勾勒出一個矮小猥瑣的身影,面容普普通通,放在人群裏十分不起眼。隻是,這人穿了一身胡人的衣服。
“這是磔樾派來的細作,好容易才找到這幅畫像。去捉!”
“是!”
黑衣人走後,蕭韻又喚來小七。
“以後我在這裏事情更多,很快你就要從暗到明,做好準備。”
“是。”
等房内隻有他一個人了,他走到桌案前,拿起兩顆玉獅子鎮紙放到一邊。鎮紙壓着一副被揉皺過的畫兒,畫上拈花少女正在沖他甜甜地笑。蕭韻看了一眼,修長手指輕輕動作,熟練地把畫卷起,收到旁邊書架的最底層。
……
次日。
鋪子已打烊,辦公室裏,雨璇正在噼裏啪啦打算盤。
“哇哈哈哈哈……日進鬥金,說的可不就是我嗎?怎麽樣,收那些碎錢是不是很有用?你看這帶動效應多大,怪不得老話說一傳十十傳百,存錢的數額突飛猛進啊!哈哈哈,開心死了、開心死了!”
蕭韻笑着搖頭。
“這就開心死了?不過是日流水從一萬增到十萬而已,何況,你如何能确保每日都比前一日多?”
“什麽叫‘不過是從一萬增到十萬而已’!土豪大哥,你見過一堆錢,我沒見過啊!對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來說,短短數日取得這點成就,已經要hold不住了!哈哈哈。”在他面前經常這樣得意忘形,一高興說話什麽也不顧了。
“無依無靠?”蕭韻啼笑皆非,“家裏有嶽父嶽母,這裏有我,誰說你無依無靠了?”
“呃……哈哈,這個不重要啦!呐,你過目不忘,快來幫我看看這些賬本,我要做一個客戶情況分析!”
“天色不早了,你不着急回家嗎?”
“不着急。”她每次都回家晚,反正有蕭韻陪着,齊夫人也不怎麽擔心。
“可是我有點急。”
“你有急事嗎?”記得今天他的手下還來找他說事兒,不過很快就走了。
“也不算太急。有個人要見一見你,我讓他等了很久了。”
“啊?”
蕭韻咳嗽了一聲,門被輕輕敲了兩下,然後走進來一個一身灰衣的男孩,恭敬地跪在她面前。
“阿柱!”雨璇又驚又喜,急忙把他扶了起來。
阿柱已收拾得幹淨整齊,臉上也看不出任何傷痕,隻是眼睛裏紅紅的,好像剛哭過。
“阿柱,你沒事了?”
阿柱點點頭,再次跪倒。
“請東家收下我。”他輕輕地說,“讓我做什麽都行。”
……
就這樣,雨璇身邊多了阿柱這個小狼一樣的保镖。
蕭韻說,順天府這幾日大約是加緊了緝拿,神奇般地捉到了真正的細作,這才将阿柱放了出來。
據他了解,阿柱的确有磔樾的血統。他的父親是磔樾人,母親是大益邊境的居民,被搶到磔樾去,又僥幸逃回。回來後生下他,可是又把他抛棄了。
“好可憐,也不知他是怎麽長大的。”雨璇說,“這樣的混血兒估計不爲衆人所容吧,幸虧他遇到了吳老。”
阿柱出來,正好趕上吳老下葬。他在墳前默默流淚,之後便請求來鋪子裏。雨璇想了半天,就讓他做貼身保镖,因爲阿柱不識字。
蕭韻很贊同。他說阿柱身手不錯,大約是老吳頭教過他些拼殺的本領。
“東家,這幾天我在順天府,聽到一個消息。”阿柱說,“有人告您僞造錢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