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是他數十年禦史生涯中見過的最拼官員了。收買不成,索性老老實實地自我整改。上任不到一年,問題案件雖遠沒到堆積如山的地步,這麽不眠不休地苦幹,整個人也掉了幾層皮。
不過,葉府尹依然精神奕奕。啧啧,那話怎麽說的?身闆硬朗,官運久長。
……
“大家都傳京城衙門這幾天出奇地清廉。許多惡人宵小被處理,大批無辜平民被釋放,更不用說那些久懸未決的案子,斷得既快且公道。這是不是東家的功勞?”
辦公室裏,雨璇正在欣賞蓋有順天府鮮紅印章的牙帖。聽了蕭韻的話,她擡頭道:“呵,我不過動動嘴出出主意,真正去做的還是你。”
她出的計,蕭韻部署和出人。計劃順利實施,達到了預期效果,沒想到的是,京城一幹百姓都受益了。
“皇上批示的那份公文已送達順天府。”蕭韻說。
“噢,你消息好靈通。”那很快葉府尹就會派人上門,商量認證考試的事。
正思索間,紫燕敲門進來了。
“夫人傳話,晚上擺了家宴,請二當家……姑爺一起過去。”
齊夫人知道這次蕭韻出了大力,打算好好犒勞一下這位不受女兒待見的未來女婿。
以一家人的身份與齊家人一起用飯,對蕭韻來說還是頭一回。他劍眉飛揚,黑眸含笑地看着雨璇。這回,她不會再借口不舒服,躲房裏不出來了吧?
“知道了。”雨璇暗歎。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蕭韻幫了那麽大的忙,她要再作就是不知好歹了。
……
飯後,雨璇跑到柿子樹下的秋千上坐着,心情極度郁悶,雙腳胡亂搖晃。
外憂解決了,内患還沒有。
晚飯時,齊老爺、齊夫人和齊震,對蕭韻熱情有加,左一聲“賢婿”右一聲“妹夫”的,她聽得直把臉埋碗裏。
知不知道他還是個未來的女婿,未來的!
他們這是什麽節奏?難道馬上就要讨論婚禮細節了?
雖然食不知味地扒飯,耳朵卻一直聽着所有對話。還好,從頭到尾,沒人談論這個敏感話題。
可是……
一旦有人說起這事兒,她要再像上次那樣無理取鬧,就嚴重底氣不足了。
誰叫她一直在借他的力。
馬上鋪子就要開張了,也許會遇到更多麻煩事,她還會進一步借他的力。
他是她的助理,幫助她是理所應當的……這話他一直挂在嘴邊,吃飯的時候也不知對齊老爺他們說了多少遍。
呸,也就他可以說說。這麽牽強的理由,她聽了都想對自己嗤之以鼻。
潛台詞分明就是,他身爲她的未婚夫婿,不幫自己的媳婦兒簡直天理難容!
唉,心好累。以後該怎麽辦呢?
“東家這是怎麽了,又有什麽煩惱事?”蕭韻慢悠悠踱了過來。
又有?是一直就有。
其實自打她激烈地以失憶爲借口反對嫁給他,就再沒人提這門婚事。可日複一日,她卻越來越恐慌。
至于害怕什麽,她自己也說不清。
“能說給我聽嗎?”他彎下腰來。暮色霭霭,他的雙眸卻亮如星子;秋涼沉沉,他的神情卻透着溫暖。
他說過絕不逼婚的……
“蕭韻,我是不是很沒用?”她站了起來,“說什麽自己開鋪子,可到頭來,還是得依仗别人。”
“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這有什麽好羞愧的。”蕭韻看着她轉身走開,伸手去扳樹枝。果實已成熟,都被摘光了,唯有焦黃的樹葉稀稀落落地搖晃。
果實已熟啊……
屬于他的那顆種子,幾時才能開花結果,讓他采撷下來,永遠藏進懷中?
雨璇盯着在秋風中瑟縮的葉子,半晌才說:“我空忙這一陣,即使有你幫忙,鋪子卻還沒開張,也不知要到什麽時候盈利。”
“牙帖都領了,還心急什麽。你不是說要帶領大家掃街嗎?名聲打出去了,顧客自然會來。”蕭韻笑,“屆時我會第一個跟随東家。”
她沒有注意他安慰的話,自顧自地接下去:“如年底有盈利,我一定給你上上份兒。”
蕭韻頓了頓,這才明白過來。吃飯時她神情就不對,原來一直在盤算這個。
受了沐昭睿的玉佩,都沒見她這麽迫切地要還人情。
他臉色沉了下來,俊朗面孔一僵,整個人都帶了股寒意,比周圍的秋涼更甚。
可身前的人卻絲毫沒感受到,也一下都不回頭。
他暗自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這些日子,你擔驚受怕了。”
“沒有。有你幫着布局,我不過坐享其成……”
“所以,我來是問你,想不想慶祝一下?”
雨璇回頭。“你說什麽?”
“你已經聽到了。”蕭韻笑得像隻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