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少璧死後,珍寶齋被變賣,邬家幾房小妾争搶家産,打得頭破血流,很快就樹倒猢狲散。石玉林求了齊震帶人去邬家找,想将月芙贖回來。雨璇聽齊震說過,他和昭睿将邬家上下都找遍了,根本就沒有月芙的影子,問那些下人,也都說不知道。
如果真是她,那麽邬少璧一定是從彤霞苑将人搶走後就直接送給了秦老國公。
那會兒月芙被傳成是齊老爺縱容親信搶的,邬少璧這麽做秦老國公也敢要,真是肆無忌憚。
而秦老國公玩夠了月芙,見她沒死,竟要再将她賣回青樓!
沒容得她多感慨,那胖老鸨已一揮肥手,幾個打手開始拖拽月芙。
月芙根本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隻扭頭又看了雨璇一眼,這目光叫她心都揪緊了。當下不及多想便大喝:“慢着!”
幾人都愣了。
雨璇挽起袖子,一手叉腰,一手憤怒地指着胖老鸨。
“好啊。你這是哪家的勾欄,面子夠大的!大天白日的,本少爺好好地走路,你們就推了個人下來,差點把本少爺砸死!本少爺受這麽大驚吓,你們又不是沒瞧見,連個屁也不放一個!”
雙喜來福都會意了。他們一直跟着齊震,個中曲折知道得七七八八,如何不明白月芙是誰。
雙喜上前一步站在自家小姐面前,将她與胖老鸨隔開。
“聽到沒?”他邊說邊轉動脖子手腕,骨節響聲清晰可聞,“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我家主子精貴着哪。回去請大夫抓藥,熬驅驚散,還得找道士做法,免得沖撞到什麽。這都是銀子啊,現今京城米貴,花錢流水似的,你們給掏啊?”
雨璇冷哼一聲,扶了扶帽子。
這一會兒的功夫,周圍已聚了一群人,都在議論此事。雨璇聽見有人小聲說看見月芙是自己從窗子裏跳下來的,不禁更加惱火。這個姑娘的心要千瘡百孔到什麽地步,才會選擇輕生?也不知這家青樓是怎麽逼迫她的。
鸨母每日迎來送往,那一雙厲害眼睛什麽看不出來。眼前怒氣沖沖的人,衣着華貴,氣度非凡,必然出自高門大戶。雖然一身男裝,可皮膚細膩,眉目如畫,頸無喉結,耳垂處還有淺淺的耳孔,想必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小姐。
京城多貴族,這姑娘一看就是嬌慣成性的家中掌珠,聽這刁蠻口氣,怕是郡主之類的。緊貼站着的小厮明顯是個小丫頭,這也罷了,身邊那兩個鐵塔似的家丁,一舉手一擡足,處處彰顯着武人的威風。
鸨母急忙戴上微笑的面具,躬身作揖道:“給公子賠罪了!都是老身沒管教好樓中姑娘,失足跌了下來。公子大人大量,千萬莫與老身計較!”
“喲喲喲,吃根燈草,說得輕巧。”小莺脆生生喊,“哦,我家主子沒事,你便也沒事了?大夥都看見了,剛才這女子是從你家窗戶掉下來的,若非我們出手救了,這會兒地上趴的可就不是她一人了。你這婆子一句莫計較就完了,好會算賬,好不知羞恥!”
雨璇十分慶幸今天帶了潑辣的小莺出來,要是溫柔的紫燕,她當街碰瓷還真沒法子配合得這麽默契。剛才救人的人她根本沒看清,但既然他走了,說成是自家下人救的,一定沒有問題。
不過,京城寸土寸金,在這繁華地帶能開青樓,沒點後台怎麽混。她看了一眼秦府下人。莫非,靖國公府有份子在裏面?
胖鸨母被說得臉上青紅交錯,幹笑一聲道:“這位爺,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說得再唬人,可你家公子并沒有少了一根頭發,偏你還在這裏糾纏不休,是想訛錢怎的?”
雨璇眼尖,注意到胖鸨母說這話之前還瞄了一眼秦府的人,後者還她一個微微的點頭,不由心下冷笑。
果然猜得沒錯。
小莺大怒,剛想繼續理論,雨璇輕輕咳嗽一聲制止了她,然後問身側的來福:“福子,剛才你聽這鸨兒說什麽了?有人失足墜樓?”
來福立即回答:“她說,是她的原因,害這位姑娘墜樓的!”
“哦——”雨璇作沉思狀,“她推這姑娘下樓的?哎呀呀,這不是實打實的殺人未遂嘛,咱們快去報告順天府尹……”說着手一揮,轉身就要走。
“站住!”胖老鸨急忙喊,“我沒有說我推她!是……”說到這裏突然停住。
“是什麽?”雨璇笑道,“難不成是這姑娘自己跳樓?”
“好好的跳什麽樓?”小莺大聲說,“别是……”
“逼良爲娼?”雙喜緊緊接上。
“哇,逼良爲娼,這可是犯罪呀。根據大益律法,買賣良家婦女,依律杖責三百,罰銀千兩,處流刑。啧啧,不但是犯罪,還是重罪哦!别是我記錯了吧?大夥兒說呢?”雨璇笑吟吟地掃視周圍。
圍觀者都在聚精會神看熱鬧,聽了這話連連點頭:“好像是的!”
“沒錯兒!”
“這姑娘說得一個字也不錯!”
真是吃瓜群衆眼睛亮,這話直接将她的性别都點明了。也好,同性相憐嘛,這樣才更引人贊同。
“哎,那婆子,你聽見沒?橫豎你都有罪,還是去順天府吧!”雨璇斜睨了胖老鸨一眼。
“我不是逼良爲娼!這女子,她,她是我軟香苑剛買的姑娘……”胖老鸨一着急說出了實話。
秦府下人一直在聽着,聽到這裏神色有些驚慌。但他要阻止已來不及,雨璇立即高聲說道:“剛買的?”一掃秦府下人,“原來你就是賣她的人?她這一身的傷,看着有日子了,原來是你打的?”
“不、不是我……”那下人猝不及防,隻會矢口否認。
“不是你?想是你家主子?你是哪個府第的?”雨璇緊逼一步。
看着他額上冒的汗,雨璇心裏别提多爽快了。靖國公府剛在朝中廣失顔面,再被人發現虐待家婢又轉賣青樓,将人逼得跳樓自盡,會不會被摘除爵位?
就算不除爵,光這事的惡劣影響就夠他們喝一壺的。不管怎樣,這名秦家下人都不敢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想怎樣?”他發話了。
“呵呵,簡單。剛才你們也都看見了,人是我救的,那自然歸我。”雨璇笑眯眯地說,“我也不強取豪奪。多少銀子,身契上寫着吧?趕緊拿來,兩份都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