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少女都氣白了臉。這都什麽跟什麽!前面三句做得那麽下裏巴人,誰知第四句就通通拔高到陽春白雪?這分明就是故意的!
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氣人!
可是,事先說得好好的,看起來還真是她們理虧。
以前齊霏還隻是刀子嘴,現在失了憶,竟變成刀子心了。
如鲠在喉,卻又吐不出任何東西來。
邱若璨暗笑,卻正色說道:“齊妹妹說得沒錯,你們确實笑出聲了,我一直留意着,通記下了。詳細情況如下:姚妹妹十三聲,龔六妹妹十五聲,龔九妹妹二十聲……”
邱若璨秒記的本領真是可怕。随便找個下人,随便挑一位小姐,都能證實她說得分毫不差。
這統計的還隻是有聲的。無聲的笑,人家留了情面,給抹去了。
剩下的就沒啥好說了,邱若璨的父親在這些少女父親們之中職務最高,誰都得給她情面,況且一切都是大家點頭了的。目瞪口呆的紫燕就剩下樂颠颠地數銀子收銀子,整個園子裏十幾位少女,平均每人大笑十八聲,她家姑娘一共收獲三千多兩銀子!
雨璇假裝惶恐狀,心裏早樂開了花。這首田園地瓜詩,前三句還是剽竊段子大王乾小四,想不到皇阿瑪這紅底碎花短褲的品味這麽能吸金啊!
姑娘們,這可不賴我,是你們硬逼着我下套給你們鑽的,賭博有風險,打賭需謹慎啊!
其實她是理解這些小姑娘的,衣食無憂、嬌生慣養,嘴皮子上受點氣就像天大的委屈,肯定時刻想尋機會找補回來。她本打算誠懇表示自己失憶醒來已痛改前非,将與諸姐妹共友好的,可惜得很,人家不買她的賬。
好吧,那就繼續爲惡一方吧。
齊霏,不好意思,我把你已經不怎麽光彩的形象變得更加不光彩了。
邱若璨作爲中人,盡職盡責地主持銀子交割工作。三千多兩銀子,有成錠的銀子,也有小面額的銀票,她讓姚府下人去賬房換成幾張千兩面額的銀票,整齊裝入信封裏交給雨璇。
“謝謝你!”這聲謝比珍珠還真。
還是她看走眼了,人家邱大美女一出現就是幫忙解圍的嘛。真是美,人美心靈更美。
“叫我若璨好了,我能叫你霏兒嗎?”邱若璨親切地說。
“當然啦。若璨!”雨璇甜甜地說。其實姐姐妹妹什麽的稱呼忒肉麻了,而且總讓她想起宮鬥劇。
她拿了銀子,衆女也心疼肉疼,再沒興緻賞花了,紛紛散去,雨璇就順理成章打道回府。
邱若璨施施然回到小樓,發現早已人去樓空,連架子上的鹦鹉都不在了。
“人呢?”
守在門前的貼身丫頭臘梅怯怯說道:“您出去沒多久,翟公子就走了,說有事再給姑娘來信兒。”
邱若璨氣得直跺腳。
“又這麽不打招呼就來、不打招呼就走了!真是的!”
雨璇喜滋滋地回房,把銀票拿到手裏反過來倒過去地看。
哎呀呀,身爲經濟學專業出身的小小财務,她最喜歡的票就是能花的票了,最喜歡的花就是花錢的花了!在現代,大額票據她見過支票彙票本票,而古代的銀票印制精美,完勝二十一世紀流行的各大票據呀!
這算不算是她在古代掘得的第一桶金呢?略施小計,銀子就滾滾而來,哇哈哈哈……
銀子在手吃穿不愁,要不要現在就跑路?
傻笑了一會,思量來思量去,還是改了主意。
現在跑路嘛,還是人生地不熟的,沒到那個時機。旁的不說,懷揣這麽多錢走在官道上,不被打劫才怪。
還是要穩紮穩打。第一步就是先站穩腳跟,有點自己的産業,從而獲取穩定豐厚的私房收入。
雨璇拿起筆,笨拙地在紙上寫下每名少女輸給她的銀子數量。沒錯,她的記性也是很好哒。
接着,她來到賬房,先是将大額銀票兌換成許多小面值的,然後按照紙上寫的明細,分好對應的小額銀票和散碎銀兩,分别封了,又将十幾個少女的名字寫在對應的小簽上。
做完這一切,她吩咐下人将這些銀子一一退還。
紫燕不解地問:“姑娘,這是咱們名正言順赢來的錢,爲何還要退呢?”
“當然喽,不說咱家不缺錢,就是缺錢也不能要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再說對老爺影響也不好。”
她已交代下人了,送去就說:我家姑娘說了,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賭,玩笑而已,貴府小姐一諾千金非要給銀子,沒奈何,姑娘面兒上收了,可哪能真的要。我家姑娘雖然失憶了,可有些道理還是記得的。
她這麽做,多少能讓那些輸掉的少女扳回來一些面子,緩和緩和郁悶的心情,對今後人際關系的經營是有好處的。
近了說,作爲齊霏,她需要一個友善的閨蜜圈子。齊霏的孤拐性子,必須得改一改了。這次賞荷宴,雖然她急中生智蒙混過關,可說不得還有下次下下次,難免沒有中招的時候。
遠了說,她需要在經濟上獨立起來,經營起有特色、能賺錢的産業,這樣才能掙夠跑路費。
經濟學是個萬金油專業,可到了重農輕商的古代,似乎百無一用。她既不懂醫學也不懂餐飲,既不會紡織也不會種植,沒法打開金手指。可她也在邊學習邊努力地找。
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等開了金手指,經營産業就得靠人脈了。到時候,這些燕城貴女不就是後台?跟她們搞好關系,那是必須的。
紫燕驚愕,繼而又猛點頭。
姑娘自打失憶後,一下子懂事了好多。
因爲年幼體弱,她很小就在大夫建議下遠遠地搬到一處别院養病,将近十年才回。孩子沒在身邊長大,自然對父母感情不深。
可姑娘最近學會最基本的針法後,就給夫人繡了一副抹額,雖然繡得歪扭七八,夫人還是感動得淚花閃閃。
她練破了一支毛筆後,就給老爺抄了一篇《蓼莪》,據說這是子女表達孝意的詩,将老爺感動得熱淚盈眶。
對她們這些下人,也比過去溫和體貼得多。她們偶爾不小心疏忽點什麽,姑娘不但不會像從前那樣暴跳如雷,還會勸她們别害怕,以後多注意就好。
像今天的姚小姐和兩位龔小姐,她是知道姑娘怎麽得罪人家的,但如果照今天這樣下去,姑娘和她們變成至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真是喜歡姑娘現在的樣子,還是一直這樣失憶的好。
“紫燕,發什麽呆呢?你帶上琴,咱們去琴房吧。”
“是。”
齊家後花園緊挨燕城郊外的翡翠山,面積廣,視野開闊。齊霏愛雅緻,讓人在這裏用竹子搭了個亭子,建了所琴房。
雨璇是會一點兒古琴的。她能彈一支曲子,古琴版的《流光飛舞》,是讀大學時,一位厲害的師姐教的。
心情好的時候,她就喜歡彈這支清新又纏綿的曲子,如今天。
紫燕和小莺都跟了過來,坐在竹凳上聽得入迷。
一曲結束,忽然聽見有撲棱棱的聲音,從院子外飛進來一隻鹦鹉。
好漂亮的小家夥,全身毛色純白,嘴巴爪子鮮紅,直直朝她飛過來。
“這是哪兒來的扁毛畜牲,姑娘小心,仔細它抓您。”倆丫頭忙着去捉,可是鹦鹉飛得比她們快多了。
最後,它飛到琴案上,低頭啄了啄琴闆,擡頭看了看她,又啄了啄琴闆,再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就伸開翅膀飛走了。
不知爲什麽,那最後一眼,兩顆黑寶石般的小眼珠子裏,好像透着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