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璟垂下眼眸,手指摩挲着杯子上的花紋,絲絲縷縷的酒香鑽進鼻子裏,清醇綿長。
他雖沒有親口嘗過,但是卻知道,這是天啓帝最愛的梨花落。
扯了扯嘴角,隐隐露出一抹複雜的情緒。
他的腿剛剛能下地行走,暫時還不能飲酒。
但是今天是他第一次依靠自己的雙腿,以一個健康的、完整的形象出現在衆人視野裏,在别人眼中做起來輕而易舉的事情,他等了整整二十二年!他極力保持着平靜,誰又能理解他心底掀起的驚濤駭浪呢!
即便走到這一步,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甚至……出賣自己的靈魂!
可那又如何?
現在的他又好到哪裏去呢?
連婧瑤卻好像沒有察覺到自己娘親與司馬璟之間怪異的氣氛,嘴角挽出甜美的笑容,柔聲道,“璟表哥你來的晚,可能還不知道,方才陛下已經爲珏表哥定了婚期,就在新年四月十八。”
“哦?”司馬璟饒有興緻的看向司馬珏,見他一臉春風得意,眼中的興味更濃了,“那可真是要恭喜三皇兄了!如此喜事真讓人豔羨啊……”
“璟表哥莫不是也豔羨了?”連婧瑤聽到司馬璟後面的話,掩唇嬌笑道,“恐怕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要恭喜璟表哥了!”
司馬璟眸光微沉,“此話怎講?”
莫不是在他沒來的時候,天啓帝又下了什麽旨意?
連婧瑤似沒有察覺到他語氣裏的異樣,仍舊笑得歡顔,“難道璟表哥沒注意到,自從你進來之後好多姑娘都在偷偷盯着你看嗎?”
話語微微上揚,透着濃濃的調侃。
聞言司馬璟繃直的後背稍稍放松下來,其實他早就意識到了周遭那些遮遮掩掩的打量的視線,隻是他完全不在意,畢竟,這麽多年以來他接受過更加異樣的目光。
“不過是因爲好奇罷了。”
司馬璟有些自嘲的說道,隐隐的藏着譏诮。
“才不是呢!”連婧瑤不贊成的反駁道,“璟表哥身份尊貴,又生得儀表堂堂豐神俊朗,她們自然會被表哥吸引!更重要的是,表哥你尚未娶親,這麽多年潔身自好,不知道有未嫁閨秀的擠破頭想搶你這皇子妃的位置呢!要我說呀,你現在就是香饽饽呢!”
身份尊貴?
呵,若他真是身份尊貴,那這些人怎會在背地裏發出或是同情憐憫或是幸災樂禍的感歎?
潔身自好?
呵,不過是因爲腿有殘疾,沒有可能繼承皇位,所以無人願意與他牽扯上關系罷了!
司馬璟勾了勾唇角,卻沒有作聲。
連婧瑤不知司馬璟心中所想,隻是正好瞥見他微揚的唇角,以爲自己說的話正巧戳中了他的心事,好奇的問道,“對了,璟表哥,你有心儀的對象了嗎?若是表哥有心儀的姑娘,可以告訴皇伯伯,請他爲你們賜婚,肯定會成爲一樁佳話!”
連婧瑤越說越興奮,仿佛下一刻司馬璟就會被賜婚一樣。
“心儀的姑娘?”司馬璟低聲重複道,不知爲何,他的眼前忽然浮現了一雙清冷至極的眸子。
心中微動,擡頭看向某個方向。
紫衣婉麗,雲髻霧鬟,玉骨冰肌,淡雅如菊。僅僅是一個側臉便足以令爲之傾倒!
隻是她的旁邊,還坐着一名同樣身着紫衣的男子!
男子将手中杯子往前一遞,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女子點頭,順勢接過杯子呷了口水。
女子清麗無雙,男子俊美無俦,兩人一舉一動都透露着默契,看上去那樣的般配,這樣鹣鲽情深的一幕落在他的卻生生刺眼!
彼時安歌正在想關于鳳墨離身上的毒的事情,恍惚間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她心生警惕,一擡頭便對上了司馬璟若有所思的目光。
司馬璟沒有想到安歌這般敏銳,被抓個正着卻也不慌亂,徑自端起杯子遙遙一敬。
“璟表哥,你不會是喜歡……雲安歌吧?”
連婧瑤将他的舉動看在眼裏,有些詫異的問道。
司馬璟見安歌神色淡漠沒有任何動作,不怒反笑,似是而非的說道,“如此獨特的女子,确實很讓人心動。”
“獨特?确實很獨特啊……”連婧瑤重複了一遍,看了眼安歌,視線稍移,落在了旁邊的男子身上,美眸裏快速閃過一道暗芒。
此時殿中的舞姬伴着樂曲轉成一個圓圈,踩着節拍同時輕甩水袖,長長的水袖在空中舞動。
而忽然衆星拱月般出現一名身着寶藍色長裙的舞姬,她身姿曼妙,青絲墨染,若仙若靈。她的身輕如燕,步步生蓮,如同墜落人間的妖精,一下子吸引了衆人的視線。
她一掀手,羅袖滑落至肘間露出了玉般的瓊臂,又是一擡眸,露出一雙極具蠱惑的眼睛,攝人心魂。她墊着腳尖旋轉起來,裙擺如同盛開的牡丹花。
音樂越來越急,她轉得也越來越快,讓人眼花缭亂。
不知何時,那名舞姬已經落在了台階前面,離那金銮寶座咫尺距離。
忽然,銀光乍現。
“狗皇帝,拿命來!”
伴随着一聲怒喝,纖細的身影攜裹着殺意直奔上首的天啓帝而去,而其餘的舞姬也紛紛停止動作,掏出藏在袖中的武器,飛向座位上的官員。
妖娆魅惑的舞姬一下子變成了冷酷狠辣的女刺客。
“有刺客!”
“護駕!”
“陛下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