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早就察覺到了鳳墨離的不對勁,隻是礙于司馬珏與張豫瓒在場沒有開口詢問,此時她也順着鳳墨離的視線望過去,隻來得及捕捉到司馬珏的衣角。
安歌眼裏流露出幾分關切,溫聲詢問道,“你怎麽了?”
聞聲鳳墨離收回視線,對着安歌微微一笑,“沒什麽。”
卻見安歌一臉不贊同的看着自己,心裏一緊,權衡了一下還是将自己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隻是覺得他有些不大對勁。”
“怎麽說?”安歌擰眉,回憶着司馬珏剛才的一言一行,但是壓根沒有任何頭緒。
“具體我也說不上來,隻是我與他并未有過多的接觸,今日他卻顯得殷勤了些,有些不安罷了。”鳳墨離臉上難得露出了些許的困惑,擡眸卻見安歌目露擔憂的看着自己,暗惱自己又讓她替自己憂煩,忙道,“你不要太擔心,許是我想太多了。”
安歌知道他這是在寬慰自己,也不拆穿,隻是在心裏告誡自己以後要多注意司馬珏。
“咳咳。”雲靖遠看着旁若無人互訴衷腸的小年輕,原先心底那股子憂愁更加強烈。
夫人啊!現在的年輕人跟以往不一樣了啊!
夫人啊!我們的歌兒真的是長大了啊!
夫人啊!老夫真的很想念你啊!
聽到了雲靖遠的咳嗽聲,安歌的注意力順利從鳳墨離身上轉移到了他身上,問道,“祖父,您怎麽了?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與此同時鳳墨離也看向了雲靖遠。
突然得到關注的雲靖遠一愣,忙端起茶杯掩飾自己的不自在,讪笑一聲,道,“沒事沒事,就是口渴了。”
說着還象征性的喝了口水。
安歌狐疑的看着他,見他臉色還不錯,心裏也安定了些許,但嘴上還是囑咐道,“若是您不舒服可千萬不要強撐着,身體是最重要的!”
女孩兒的聲音清潤甜軟,似水如歌,透着最真誠的關切,如同天籁之音。
雲靖遠隻覺心裏熨帖極了,擡手摸了下安歌的腦袋,慈愛的笑道,“嗯,還是我的歌兒最貼心。”
掃了眼旁邊皺着眉頭盯着自己的手的鳳墨離,雲靖遠眼中忽然劃過一抹詭谲的暗芒,計上心來,立刻換上了一副哀怨的神情,重重的歎了口氣。
“您怎麽了?”安歌不解,怎麽忽然就變臉了?
“唉,”雲靖遠的語氣低沉下來,“歌兒,祖父舍不得你啊!”
“祖父怎麽如此感慨?”
都說老小兒老小兒,果然沒有錯!在安歌的印象裏雲靖遠一直都是剛毅英勇的,沒想到還有多愁善感的一面,她忽然有些想笑。
雲靖遠看着眉眼酷似雲修衍與慕晚的安歌,往昔的回憶也一幕幕湧上心頭。
“歌兒你啊,打小就招人疼,粉雕玉琢的模樣,古靈精怪的性子,多少人見了你都愛抱抱你逗逗你,偏你又是逢人愛笑的性子,多招人喜歡!”
他的小歌兒,最喜歡穿漂亮的衣裙,最喜歡甜甜的沖着他笑,也最喜歡抱着他的脖子對着他撒嬌了。
“祖父,歌兒今天穿了這件紅色的裙裙!漂亮嗎?”
“祖父,歌兒要騎馬,還要出去放紙鸢!”
“祖父,歌兒給您留了梅花糕!藏在被子裏了,您一定要嘗嘗!”
“祖父對歌兒最好了,歌兒最喜歡祖父了!”
……
雲靖遠原本隻是爲了氣一氣鳳墨離,可是說着說着不由想起安歌小時天真軟糯的模樣,又想起這麽多年自己疏忽,讓安歌獨身一人留在京中面對那些“豺狼野獸”,心底的愧疚、自責、惱恨一股腦兒的又全部湧上來。
“時間過得可真快!一眨眼,歌兒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隻可惜,這麽多年,祖父沒有好好看着你長大!”
有冷風吹進涼亭,也吹散了雲靖遠的回憶,他看着安靜乖巧的坐在自己身邊的安歌,不禁眼眶微紅。
“他們都說等你長大了,來府上求娶的人指不定要從城東排到城西去!呵呵,你肯定不知道當時我跟你爹娘有多擔心,就怕到時候來求親的人踏破将軍府的門檻!”
說着雲靖遠笑了笑,然後瞪了眼鳳墨離,低聲嘟囔了一句,“沒想到最後便宜了你這臭小子!若不是……”
——陛下賜婚。
後面四個字消失在喉嚨裏。
雲靖遠輕歎口氣,罷了罷了,隻要歌兒開心,一切都好。
鳳墨離倒是聽見了,可卻沒有一點兒不滿。
聽着雲靖遠回憶着安歌小時候,他甚至生出了濃濃遺憾與後悔,若是能早些遇到歌兒就好了,他一定會保護她,不讓别人欺她一絲一毫!
安歌微微垂眸,心裏也很是酸澀難受——
雲靖遠記憶裏的歌兒,早就已經不在了。
“若是歌兒你以後嫁了人,将軍府上恐怕就更冷清了!唉!”雲靖遠想着以後安歌成親了,自己就徹底成爲孤寡老人了,不由悲從中來。
“祖父。”
安歌看着一臉怅然的雲靖遠,想起這一年他對自己的寵愛與包容,握住他的手,承諾似的說道,“祖父,您是歌兒這輩子唯一的親人,便是以後我成親了,您也是!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聽到安歌這句話,雲靖遠頗爲動容,忙不疊的點頭,“這是自然!祖父永遠是你祖父!你也永遠是祖父的乖孫女!誰也搶不走!”
說着餘光瞥了眼鳳墨離,竟透着幾分挑釁與得意。
看吧,在歌兒心裏,他這個祖父還是排第一位的!你小子靠邊站去!
“……”鳳墨離不忍直視,沒想到堂堂鎮遠将軍竟然這麽幼稚!
不過,被他這麽一提醒,他忽然覺得有些事情真的可以提了。
鳳墨離一臉正色道,“祖父放心,我與歌兒成親之後,定會經常回将軍府看望您。”
這混賬小子!
雲靖遠一聽這話立刻吹胡子瞪眼的看向他,怒聲道,“臭小子,老夫的寶貝孫女還沒嫁給你呢!”
“回京之後,我會請母妃盡快挑個良辰吉日給您過目。”鳳墨離從善如流道。
安歌:……
雲靖遠:……
回過神的雲靖遠氣呼呼的說道,“做夢!”
鳳墨離目光灼灼的盯着反安歌,一字一頓道,“她隻能屬于我。”
安歌不禁扶額,這男人突然是發什麽瘋!
沒看見雲靖遠的拳頭已經蠢蠢欲動了嘛!
“哎呦,我不舒服,我很不舒服!我這耳朵剛才那一下子突然嗡嗡的響!歌兒啊,剛才我們說到哪裏了?”
雲靖遠見說不過鳳墨離,立刻開始裝病,一手揉着耳朵,一手扶着額頭,好像真的來了急症一樣!
“……”安歌有些無奈,祖父喂,咱裝病還能再走心一點不?
見狀鳳墨離唇角微勾,回以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随即對着安歌說道,“歌兒,祖父傷病初愈,不宜勞神久坐,這涼亭雖布置妥當,可到底天寒地凍的時節,倒是不如屋裏暖和舒适,祖父肯定受了風,不如讓祖父回屋歇息片刻?”
“你!”聞言雲靖遠咬牙切齒,混賬!
鳳墨離同爲男人,加之這些日子相處,他對雲靖遠的脾性也摸清了兩三分,自然能理解他這一眼裏的警告,但是他卻不退縮。
“正巧,也到我換藥的時辰了,歌兒,你可以幫我換藥?”
安歌看着争風吃醋的兩個大男人,第一次有了尿遁的沖動!
最後還是曲陽找來,解救了陷入兩難的安歌。
隻是雲靖遠臨走是嘴裏不停的罵着“混賬小子”,正巧被從曲陽那裏取了藥要離開的方大同聽見。
方大同一臉莫名其妙: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無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