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兒,雲将軍深謀遠慮,絕對不會有事的,你莫要氣壞了身體。”莊扶蘇見安歌雙拳緊握,臉色鐵青,也很是心疼,看着鳳臨的眼神不免添了一分埋怨,好端端的,提這事做什麽!
鳳臨悻悻地咳嗽一聲,移開了目光。
安歌在心裏将司馬家的人都拉出來罵了一頓,心裏的怒火才慢慢平息下來。
靜下心來安歌認真思索着,若是按照鳳墨離這般講述,雲靖遠對糧草之事已經有了盤算,那就說明他心裏對這次出征也是有些把握的,心裏倒是也安定了些許。
“歌兒方才失态了,還請王爺不要見怪。”安歌起身朝着鳳臨福了福,方才她的态度雖不是針對鳳臨,可語氣到底是不太友好。
鳳臨擺擺手,不在意的說道,“情有可原,無需多禮。”
因爲此事,一時間屋子裏輕松的氣氛消失得無影無蹤。
莊扶蘇見幾人都沒有了說話的心思,便笑着打圓場道,“瞧着時辰也不早了,離兒,你送歌兒回屋歇息吧!”
鳳墨離起身應道,“嗯。”
“那歌兒便先回去了。”安歌順勢告辭。
出了莊扶蘇的院子,鳳墨離與安歌并肩而走,茯苓稍稍落後幾步跟在他們身後。
“還在生氣?”
沉默了片刻,鳳墨離偏頭看向身邊的人兒,見她半垂着腦袋,眉宇間萦繞着似有若無的憂愁。
安歌看着前面有些虛無的歎了口氣,“氣有什麽用呢!”
就算她把肺氣炸了,既幫不到雲靖遠,又揍不到司馬昭業,隻會讓自己憋屈,倒不如看開點!
“能這麽想就對了。”鳳墨離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左手,冰冷的觸感讓他微微皺眉,“怎麽這麽涼?”
說着将她的手捂在掌心裏。
看着他的動作,安歌沒有反抗,擡頭看向他苦笑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她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感覺,那是對自己無能爲力的失望,還有對身處的這個時代的厭棄,複雜的感覺混在一起讓她生出了些許想要逃避的心思。
鳳墨離似有所覺,一雙墨眸緊緊的盯着她,像是神秘莫測的黑洞要将她整個人都吸進去一般。
“我不準你這麽說自己。”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安歌有些恍惚,“你……”
“歌兒,這世上很多事并不會按照我們的意願發展下去,我們能做的也不過是不後悔罷了!”
不後悔!
安歌怔怔的重複了一遍,前世今生各種畫面走馬觀花般的在她眼前一一閃過,一向清明的眼底漸漸迷茫起來。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心有不甘的,上一世的背叛,這一世的枉死,身邊還藏着黑暗的影子謀劃着給她緻命一擊,而身處的環境讓她不能大展拳腳,憋屈、憤懑也就随之而來。
尤其在得知雲靖遠在前方浴血奮戰,而躲在他身後享受安逸的人竟然想方設法的扯他的後腿,甚至還想給他使絆子,她心底最後那點冷靜也就消耗殆盡了!
而她不知道這場戰事往後到底會是什麽結局,也不知道她們每個人以後的命運如何,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重生到底有何意義!
可是她卻又覺得一切都是在按照既定的軌迹在慢慢往前,冥冥之中自由安排,然而她在命運面前覺得自己很渺小,渺小到隻能俯首稱臣!
鳳墨離将她臉上閃過的無奈、無助、迷茫都看在眼裏,忽然手上使勁,将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歌兒,我命由我不由天。”
低沉的嗓音響起,話裏的霸氣與張狂顯露無遺。
安歌的心被狠狠一撞,看着他疏朗清隽的眉眼,忽然笑了。
是她,想岔了!
“歌兒,”鳳墨離伸出手替她将吹亂的發絲歸到耳後,然後順勢捧住了她的臉頰,“你是聰明人,不要因爲一些事将自己繞進死胡同。”
安歌有些貪戀臉上這一抹溫暖,無意識的蹭了蹭,輕聲道,“謝謝你。”
見她的眸子裏重複清明,鳳墨離蓦地松了口氣。
不知爲何,方才那一刻,他心底竟隐隐生出一絲懼意,好像……差點要失去她了一樣!
“起風了,我送你回去。”
鳳墨離單手替她攏了攏衣領,随後牽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嗯。”安歌反手握住他的手,不安分的動了動,兩隻手眨眼間便從交握着變成了十指相扣,相較于她的手,鳳墨離的手指修長,他的指尖以及虎口覆着薄繭,掌心寬厚溫熱,被他這麽捂着,心底淌過一股說不出的安心。
鳳墨離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心裏一軟。
……
“小姐,您回來啦!”
守在門口的沉香見到漸漸走近的兩道人影,忙站直身體恭敬的朝着鳳墨離行禮道,“奴婢見過世子爺。”
目光落在了世子爺與自家小姐交握的手上,杏眼猛地睜大,這這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心裏這麽想着,她卻慌亂地移開了視線,不敢再多看。
鳳墨離微微颔首,“紅糖水可備好?”
沉香一愣,意識到鳳墨離這話是問自己的,忙回道,“回世子爺,已經備好了。”
吹了點冷風,安歌感覺小腹那裏又開始隐隐作疼,輕蹙着眉頭。
“歌兒,先進屋。”鳳墨離一直都将她的神情看在眼裏,自然能第一時間發現她的不對勁。
“嗯。”
沉香忙退到一邊,待兩人進屋她也準備跟進去,可還沒踏出一步手臂一緊,便被茯苓拉到了另一邊。
“茯苓姐?”
茯苓看了眼屋裏的情況,随後拉着茯苓往次間走去,壓低了聲音說道,“走吧,這裏暫時不需要我們。”
“哦,”沉香對茯苓的話很是信服,乖乖跟着她,想起方才小姐與鳳墨離之間的互動,忍不住小聲問道,“茯苓姐姐,小姐與世子……是不是?”
“是不是什麽?”茯苓側身,輕輕的敲了敲她的腦袋。
雖然現在她們在王府,沒有慕姨娘的眼線,可小姐與世子到底尚未成親,若是傳出了什麽風言風語,會對小姐的聲譽不利。
想到這裏,茯苓忍不住提醒沉香,“我們是小姐身邊的人,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小姐,所以我們更要謹言慎行。往後,不該問的别問,不該說的别說,可記住了?”
沉香嘟了嘟嘴,抱着茯苓的手臂撒嬌道,“記住了記住了!我的好姐姐,你就放心吧!”
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茯苓看着沉香一臉天真的模樣,知道她也是個懂事的,便也不再多說什麽。
“茯苓姐姐,我們去整理一下白天折的紙鶴吧!”沉香笑道。
茯苓點頭,“嗯,走吧。”後日便要用,可不能耽誤了。
再說進了屋的兩人,安歌已經坐在了軟榻上,小腹上搭了塊毯子,雙手捧着湯婆子暖着小腹。
而鳳墨離則端着碗坐在軟榻邊,一勺一口的喂着安歌紅糖水。
安歌咽下一口紅糖水,滿是無奈的吐槽道,“若是這樣被人瞧見了,還以爲我病入膏肓不能自理了呢!”
“誰敢?”鳳墨離挑眉,手上動作卻沒有停。
“唉!”安歌重重歎口氣,鳳墨離此人還真是固執!
也不再掙紮,乖巧而安靜的等着鳳墨離将碗裏的紅糖水都給喂完了。
安歌覺得口腔裏都是紅糖的甜膩感,見鳳墨離起身去放碗,毫不客氣的使喚道,“我要喝水。”
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不一會兒,鳳墨離端着水過來。
“真乖。”安歌接過水杯,毫無誠意的誇了一句。
清水将甜膩味壓下去許多,安歌也舒服了,把玩着杯子,忽然想到了什麽。
“對了,在栖霞苑有人在我屋子裏放了一隻盒子。”
安歌思索了片刻,又道,“那盒子在那邊的箱子裏放着,黑色的巴掌大小,你幫我拿過來。”
鳳墨離依言去找了過來,那隻盒子放在他的掌心顯得越大小了。
“出什麽事了?”鳳墨離重新坐下,眉頭擰着,這盒子隻是普通的盒子,看不出來路。
安歌将那日栖霞苑裏發生的事情大概講述了一番,“……回到屋子裏便看見了這隻盒子,還有一張紙條,隐藏了字迹,說這盒子是禮物。”
說着安歌示意他打開,露出了裏面擺着的兩塊白巾。
“?”鳳墨離面帶不解的看向安歌。
安歌解釋道,“那塊純白的是原本盒子裏裝着的,那塊繡着花紋的是我放進去的。”
鳳墨離手指一挑,那白巾裏包着的墨綠色粉末便露在了兩人眼前。
“這是?”鳳墨離微微眯起雙眼。
這粉末味道有些奇特,似摻雜了些許花香,可卻辨認不出是什麽花。
“上次在沈府刺殺我的粉衣丫鬟,身上也有這種味道。”安歌指了指墨綠色粉末說道。
随即她又将那塊繡着花紋的白巾包着的粉末的來曆說了一遍。
當初念夏死時,茯苓眼疾手快的從她的屍體上搜集到了一些墨綠色粉末,事後她讓茯苓收了起來。從栖霞苑回來,安歌便讓她将兩塊白巾一起放在了這個黑盒子裏。
鳳墨離一邊将兩塊白巾都取了出來,一邊問道,“所以,聲稱你當初摔倒昏迷是被人所害的那丫鬟身上沾了這種粉末?而在沈府要殺你的丫鬟身上也有這種粉末的味道?”
“嗯。”安歌嚴肅的點點頭,這麽看來,似乎所有的線索都在說明,有人想要她的……不,或者說是雲安歌的命!
鳳墨離食指一挑,從白巾上撚了些粉末在指尖,湊近鼻子聞了聞,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你認識?”
安歌眨了眨眼睛,看他的神色似乎這玩意兒有些不同尋常呐!
鳳墨離搖了搖頭,将指尖那點粉末擦幹淨,緩緩道,“不認識,但是……這味道,我倒覺得有些熟悉。”
聞言安歌心頭一跳,驚道,“你也覺得熟悉?!”
怎麽會這樣呢?
她之所以覺得熟悉,一方面是因爲念夏死的時候她便聞過,另一方面是因爲雲安歌本身的記憶裏就有這種熟悉感!
可是現在鳳墨離卻說他也有些熟悉,這說明什麽?
顯然鳳墨離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垂了眼眸回憶着,他到底是什麽時候、在哪裏或者說在哪個人身上聞到過這種味道呢?
沉默了片刻,安歌說道,“你能不能将這東西交給曲陽?”
他們都辨不出這墨綠色粉末的藥性與來曆,倒不如将它交給曲陽,醫毒不分家,也許他能知道什麽呢!
“嗯。”鳳墨離沒有反對,重新将那粉末包好放回盒子裏。
“放心,我會交給他。”
盯着手上的黑色盒子,鳳墨離眸光微冷,有人竟然敢對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