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溪的一番話擲地有聲,屋子裏頓時陷入了另一種詭異的安靜。
良久,司馬靜華才緩緩開口,“沈小姐,你确定要讨回公道?”
淩厲的目光夾雜着威壓直直的朝着沈蘭溪射去,像是要看穿沈蘭溪隐藏的心思。
若是一般人隻怕會懾于司馬靜華這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氣勢,可沈蘭溪偏偏穩如泰山。
隻見面紗下的她緩緩勾起了唇角,幾分諷刺,幾分冷漠。
她當然知道司馬靜華爲何要這麽問,說到底此事牽扯到了長公主府的人,若是查出來,那人是被陷害尚且好說,可若是他本身便心懷不軌,那此事便關乎長公主府的顔面問題了!
司馬靜華如此問,便是在逼她做決定。
莫非她以爲自己會退縮?
呵呵。
沈蘭溪冷笑一聲,随即斂下所有情緒,緩緩跪倒在地。
“長公主明鑒!今日幸而三殿下及時出現,才能發現并制止這般腌臜污穢之事,可這事情處處透着蹊跷,可見策劃此事的人心腸多麽狠毒陰暗!若是不徹查此事,那往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豈不是損了長公主府的清譽?”
她特意咬重了“及時出現”四字,幾乎在司馬珏出現的那一瞬間,她就可以肯定此事是沖着自己來的!
既然如此,她怎麽能甘心讓這場精心針對自己的局就這麽廢了?
縱使她會因爲此事得罪司馬靜華,那她可不後悔!
果不其然,司馬靜華與司馬珏也不是愚笨之人,在聽完沈蘭溪的話之後,神色均是一變。
司馬靜華微微眯起雙眼,今日之事确實太過巧合!
她都快歇息下了,李嬷嬷卻面色焦急的進來禀告,說是水泉院出事了!
當她趕到水泉院的時候,水泉院已經亂做一團,她當機立斷,遣散了無關人員,喚來了李良醫,又吩咐了親衛守住了門口,這才堪堪穩住了局面。
明面上看來,沈蘭溪确實是受害者!
畢竟,現在躺在床上的兩人都與她沒有半點關系!
司馬靜華心思急轉,随後看向司馬珏,“珏兒,此事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置?”
精明如司馬珏,自然能察覺到司馬靜華語氣裏的試探,她這分明是想将爛攤子扔給自己!
縱使心裏不滿,可溫潤儒雅的面容上卻絲毫不顯。
“姑姑,這件事疑點重重,既然牽扯到了府内的小厮,爲了長公主府安全着想,本宮以爲還是徹查一番爲好。”
司馬珏如此發言,司馬靜華自然沒有道理反駁,“既然珏兒也是這麽想,那便好好查!省的那些牛鬼蛇神的玩意兒當我長公主府好欺負!”
最後一句話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陰恻恻的。
“謝長公主,謝殿下。”
沈蘭溪俯身道了聲謝,卻一直沒有起身。
祝玥哪裏舍得自己寶貝女兒一直跪着,心疼的看向沈蘭溪卻見她恍若未覺。
祝玥隻好又将目光投向司馬珏,目光有些灼熱,輕喃道,“三殿下,這……”
司馬珏自然也察覺到了祝玥的求助,他對沈蘭溪本就存了愛慕之心,聽完她方才的一番話,更是添了三分欣賞。
此時見她仍堅持跪在地上,後背挺直故作堅強的模樣,神情不由帶上了些許憐惜。
司馬珏忽然起身,徑直走到沈蘭溪身前,俯身一邊扶住沈蘭溪的胳膊,一邊輕聲勸道,“溪兒,地上涼,你先起來!”
沈蘭溪随着司馬珏的動作緩緩站起來,腳步竟然有些踉跄。
“溪兒小心!”
眼看着沈蘭溪要往旁邊倒去,司馬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肩膀。
司馬珏餘光掃到了仍舊跪在地上的李儀柔,忍不住道,“儀柔,你也先起身吧。”
李儀柔眼眶一熱,然後飛快垂下頭,低低的應了一聲,“多謝三殿下。”
“溪兒,你先坐下歇息會。”司馬珏将沈蘭溪帶至祝玥旁邊的位置。
坐在椅子上的沈蘭溪隔着面紗,語氣似染上了濃濃的哀傷,“殿下,我不懂,他、他們爲何要在我屋子裏做……做這般……”
後面的話似難以啓齒,沈蘭溪一筆帶過,繼續道,“說到底還是我疏忽了,若是我能看守好屋子,便不會讓讓這般事發生!”
祝玥面色沉痛,輕拍沈蘭溪的手背,“溪兒,我的傻孩子,你這是在說什麽傻話!”
“沈夫人所言極是,溪兒,這事不能怪你!你勿要多想。”司馬珏開口安慰道。
“可是殿下,此事若是往壞處想,是不是有人暗中謀劃了這一切?若真的有人背後搗鬼,那這是不是沖着我來的?否則怎麽會選擇在我的屋子裏?”
聞言司馬珏眸色一沉,“溪兒,你放心,此事本宮一定會作主還你一個公道!”
坐在上首的司馬靜華面色很不好看,司馬珏态度這般堅決站在沈蘭溪一邊,
得到司馬珏這句承諾,沈蘭溪也不再說話。
一時示弱能引來同情,可若是一直哭哭啼啼反而會讓人生厭,适得其反可不是她想要的!
……
外廳氣氛僵持不下,内室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李良醫弓着身體走了出來,“長公主,三殿下。”
“好了,不必多禮了。”司馬靜華擺了擺手,“情況怎麽樣?”
“回禀殿下,那兩人的毒已經解了。”李良醫恭聲回道。
“讓他們出來。”
“是。”
李良醫忙疾步進了内室,不一會,那些藥童丫鬟全都出來了,他們前面腳步虛浮的身影正是之前中了藥的兩人!
“奴才(奴婢)拜見長公主殿下,三殿下!”
一衆人等均下跪行禮,跪倒在前面的兩人聲音裏止不住的顫抖。
司馬靜華淡淡的掃了眼面前的一群人,“你們先退下。”
她話裏的“你們”指的自然是那些藥童與丫鬟。
不一會,地上隻剩下一名身着粉色衣裙的丫鬟,還有一位身着長公主府衣物的小厮,兩人均跪倒在地,頭幾乎要埋進地裏面,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哼。”
看着身前跪着的衣衫不整的兩人,司馬靜華不禁冷哼一聲,什麽玩意兒?!
“長公主殿下饒命,三殿下饒命啊!”
司馬靜華的聲音便如同那催命符一般,兩人忙哀聲求饒。
“饒命?混賬東西!你們倒是膽大包天,竟然敢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這般腌臜之事!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司馬靜華狠狠拍上桌子,神情滿是狠戾。
司馬靜華這般舉動顯然是要審問這兩人了,司馬珏等其他人便紛紛識趣的閉緊嘴巴,暗中觀察事态的變化。
“公主,饒命啊!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開口的小厮長得還算眉清目秀,可此時卻哭得眼淚鼻子一把抓,看上去醜陋而邋遢。
“閉嘴!”司馬靜華被他吵得頭疼,眉頭緊緊擰起,道,“想保住你這條狗命,還不從實招來!”
“是是是!”那小厮忙不疊點頭。
“奴才是負責看守内院後門,今日本不是奴才值班,用完晚膳奴才便準備回房休息,哪知道剛躺下肚子疼,便去了趟茅房,出來的時候隐約感覺有一道身影跟着奴才,奴才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卻突然被人敲暈了。醒來之後便發現出現在這裏!奴才所言,管家可以爲作證!”
許是生命受到了威脅,唯唯諾諾的小厮說起話來愣是一口氣沒喘,飛快的講述着自己的遭遇。
“長公主殿下,奴才句句屬實,還請殿下饒命啊!”
說完那小厮便連連磕頭請罪,他進長公主府已經有三年,雖沒有真的接觸過長公主,但對于長公主的手段也略有所聞,今日之事鬧成這般,他隻求能保住這條小命!
聞言司馬靜華給李良醫使了個眼色,李良醫忙上前,伸手在那小厮腦後摸了摸。
那小厮自然知道李良醫此舉不過是爲了舉證罷了,他不敢亂動,隻梗着脖子暗自祈禱,那鼓起的大包不要那麽快消散!
很快李良醫垂首說道,“回禀兩位殿下,此人腦後确實有一腫塊,想來應該是被人敲擊所緻。”
聽到他這麽說,那小厮像是舒了口氣,忙表忠心哭訴道,“奴才對長公主殿下忠心耿耿,絕對不敢做這般膽大妄爲之事!奴才是被陷害的!求殿下饒奴才一命啊!”
司馬靜華怒斥一聲,“閉嘴!”
那小厮立馬緊閉嘴巴,大氣不敢多喘一下。
司馬靜華看着這小厮的表現,心中也有些數,一來這小厮說得有鼻子有眼,又有李良醫親自驗證,二來府上的都是經由李嬷嬷挑選進來的,她自然是相信李嬷嬷的眼光。
更何況,她私心裏也不願意承認自己身邊出現了背叛之人!
這麽想着視線也落在了小厮旁邊的丫鬟身上,看來,這問題是出在這小賤人身上了!
“你叫芙兒?”
粉衣丫鬟似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與驚吓,神情有些呆滞,“是……”
“你來說說,爲何會出現在沈小姐的屋子裏!若是膽敢有所欺瞞,本宮立刻要了你的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