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向嬷嬷掌燈之後,有些昏暗的屋子裏的光線變得明亮起來。因爲天色漸晚,氣溫也随着降低了不少,茯苓便往暖爐裏添了幾塊銀絲炭。
安歌與莊扶蘇已經移步至了窗邊的長榻上,小方幾上擺着茶具。
“果然是入冬了,這天氣越發冷了。”莊扶蘇搓了搓雙手,緩解了指尖上的涼意,有些欣喜的說道,“歌兒,明日午後我們便可以回京了。”
“嗯,真是太好了。”安歌一邊爲莊扶蘇倒茶,一邊說道,“王妃,用些茶水暖暖身子。”
莊扶蘇接過茶杯,暖意一下子便沿着指尖往身體其他地方蔓延而去,喝了一口水,潤了嗓子,“這出來還沒到兩日,倒是格外挂念府裏上下。”
安歌抿唇一笑,“王妃這麽一說,倒是讓我想起民間的一句俗語。”
見狀莊扶蘇興緻盎然的問道,“哦?什麽俗語?”
安歌沉吟了片刻,在莊扶蘇示意下繼續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家草窩。”
聞言莊扶蘇重複了一遍這句俗語,忍俊不禁的贊同道,“呵呵,這話雖糙了些,倒是很有道理。”
因爲光線斜斜的照射過來,莊扶蘇的臉上仿佛籠罩着一層薄薄的光暈,溫暖而又魅惑,此時她笑靥如花,容顔更甚。
因爲眉宇間與某人極爲相似,一時間安歌竟有些心神恍惚。
似乎,在很久以前,有個人也曾在這樣的淺淺燈光下,忽然撞入了她的視線,那麽猝不及防,卻又如命中注定般。
一步,兩步。
慢條斯理地朝着自己走來,如尊貴的神袛一般,神聖不可攀附。
……
“歌兒?”
等到莊扶蘇蔥白的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安歌才猛然回過神。
待意識到自己方才是因何走神,心髒忽的一縮,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怎麽會想起……他!
什麽時候,他在心裏根深蒂固了?
“歌兒,想什麽想這麽入神?”
莊扶蘇已經收回手,她還是第一次見安歌如此失神的模樣。
安歌一愣,這對面若是坐的是其他人,她還能一本正經的胡謅,可偏偏是莊扶蘇,更何況莊扶蘇眼中的促狹還那麽顯而易見。
“歌兒,你方才那麽盯着我,但眼神卻像是要透過我看另外一個人一般。莫非,歌兒你是在想……?”
安歌窘迫,“……咳咳。”
這當場被人拆穿的感覺……啧,還真是酸爽呐!
見此莊扶蘇臉上笑意藏也藏不住,看着安歌的眼神越發疼溺。
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可她這婆婆看兒媳婦的更是越看越滿意!
因爲莊扶蘇的揶揄,安歌也一時起了玩心,毫不避諱的調侃道,“今日還曾聽人說起王妃與王爺鹣鲽情深,當真讓人豔羨!王妃您這才出王府兩日未到便想回京,隻怕是心裏挂念王爺吧?無怪乎古人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歌兒,你大可不必如此豔羨。”莊扶蘇意有所指的回道,一臉的似笑非笑,“歌兒以後也定會如此。”
“……”
安歌默然,此時心中隻有一句話。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向嬷嬷忽然拿着一隻軟枕上前一步,看了眼莊扶蘇的臉色,低聲道,“王妃,注意身體。”
“嗯。”莊扶蘇瞥了眼向嬷嬷的手,随後微微坐直身子,方便向嬷嬷将軟枕墊到她的腰後。
向嬷嬷退到旁邊之後,安歌沒有錯過莊扶蘇眉宇間一閃而逝的陰郁,有些不确定的問道,“王妃身子不适?”
“我沒事,不過是些老毛病。”
莊扶蘇也沒想到安歌會如此敏銳,看清安歌眼底的擔憂,她也沒打算隐瞞,苦笑着解釋道,“當年離兒出生的時候,出了些意外,如今一到冬日,總是會覺得腰疼。”
聞言安歌的睫毛顫了顫,遮住了眼中一閃而逝的幽光,莊扶蘇雖然極力掩飾,但是她還是捕捉到了她語氣裏的悲痛與悔意。
生孩子對于女人來說本就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事情,尤其是對冷兵器時代的女人來說。可莊扶蘇的神色分明是對生産一事避之不及,其中還夾雜着幾分後怕與慶幸。
當年她生産那日隻怕是發生了些不可告人的隐秘之事吧……
安歌心裏隐約猜到了一些,不過她并沒有追問,不着痕迹的轉移了話題,“這次五皇子與三皇子、臨安公主一起前來,不過五皇子似乎都沒有露面,不知是有何用意……”
說着語氣裏染上了些許疑惑,臉上也流露出恰到好處的好奇之色。
“嗯,五皇子司馬璟不良于行,向來對這些宴會避之不及,可這次竟然會應約而來還真是出乎意料。”
提及司馬璟,莊扶蘇臉上也流露出一絲惋惜。
“王妃,您可猜到長公主的意圖?”安歌皺眉,将這兩日的事情在眼前快速過了一遍,可對于這次宴會的目的仍舊摸不清頭緒。
莊扶蘇也有些不确定,“在此之前長公主府一直出于閉門自守的狀态,可如今明惠郡主及笄,也是時候了重現朝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