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站在她身側,看着閉目養神的安歌,一臉欲言又止,也不知心裏經曆了怎樣的鬥争,最後咬咬牙便要撤回視線。
“想說什麽?”
忽的,安歌開口問道。
“啊!”茯苓沒想到安歌會突然出聲,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嗔道,“小姐,原來您沒睡着啊!”
安歌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眸底一道流光閃過,熠熠生輝,笑道,“怎麽了?”
茯苓見狀,俯身湊上前去,嘴角的梨渦若隐若現,“小姐,您說她們爲什麽那麽想你回去啊?”
“她們”自然指的是慕楚楚與雲雪音母女,因爲知道安歌不待見她們母女,茯苓也非常識趣,在她面前很少提起她們。
方才她也在旁邊,将慕楚楚母女與安歌之間的對話都聽在耳裏,可她琢磨了半天也沒想通爲何她們會幾次三番的來撺掇小姐回将軍府!聽說,她們以前可是很不待見小姐的!
茯苓眼巴巴的等着安歌給解答,可安歌卻沒有開口的意思,反而饒有興味的打量着自己,一臉莫名的笑意。
察覺到安歌這種似笑非笑的眼神,茯苓隻覺心裏發慌,弱弱的問道,“小姐,您這般看着我做什麽?”
莫非是方才吃東西沾臉上了?
茯苓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臉頰,細膩光滑,幹幹淨淨,沒有異物啊!
“小姐您可别吓我……”茯苓癟癟嘴,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小姐沒準又要……
“果然,跟在我身邊久了越來越聰明了。”
“……”茯苓嘴角抽了抽,連帶着那甜美的小梨渦都變形了。
小姐,咱能謙虛點嗎?
見茯苓一臉無奈,安歌唇角彎了彎,随後便将一手放在腦後墊着腦袋,姿态說不出的灑脫,“說說,看出點什麽了?”
茯苓看着她如此自在的動作,不禁暗歎一聲,若是小姐是男子,隻怕光是這一舉一動就足夠撩動人心的了!更别說她那一肚子的甜言蜜語了!
“小姐,那日二小姐借着送請帖的名義,實際上是想試探您想不想回府,方才慕姨娘直白的問了您要不要随她們回去。”茯苓皺眉,眉宇間浮現一抹疑惑不解,“可是她們這樣做有什麽目的呢?”
若是她們不待見小姐,小姐不在府裏住不是正合他們心意嗎?
安歌沒有接話,隻是目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茯苓接到安歌鼓勵的眼神,舔了舔嘴唇繼續道,“我猜測,應該是您回府之後,對她們存在某些好處,但是具體是什麽好處……小姐,我想不到了!您就告訴我吧!”
說着說着眉頭擰起來,一臉糾結,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最後隻能作罷,求助的看向安歌。
“想知道?”
“嗯!”
安歌看着她愁眉苦臉的樣子,沖她勾了勾手指頭,示意她附耳過來。
“小姐——”茯苓見狀習慣性的湊上前去,尚未反應過來,隻覺左臉頰的軟肉又被捏住了。
“您又捏我的臉!”茯苓吐字有些不清晰,但内心卻再次欲哭無淚,爲什麽她總是能掉進小姐的套路裏?
安歌捏着細膩的軟肉,熟練的往旁邊扯了扯,一本正經的道,“替你平衡一下。”
“……”雖然安歌這話說的沒頭沒腦,但茯苓卻一下子聽懂了安歌話裏的潛台詞……上次她隻捏了右邊!
不過,縱使她小聲抱怨,可也沒見她真的掙脫,反而任由安歌捏着。
在茯苓看不見的角度,安歌目光溫軟,雖然她每次都會氣得跳腳,可下一次仍會傻傻的鑽套!真是個傻丫頭啊!
待安歌收回手,茯苓鼓着腮幫子嗔怪道,“小姐,這樣下去,我的臉遲早會變成大餅臉的!”
大餅臉……是有次路過街市,安歌形容那想坑她們銀子的那位腰圓膀寬的燒餅大娘的!
她不要也變成那樣!
聞言安歌挑挑眉,随後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道,“嗯,确實有這個可能!”
“小姐!”茯苓一聽她的語氣便知道自己又被調侃了,趕緊轉回正題,“小姐,您快告訴我,到底是什麽好處嘛!”
恐怕再關于“大餅臉”繼續讨論下去,小姐不知道會把話題引到哪條偏路上呢!
安歌聞聲也正色起來,分析道,“嗯,依照慕楚楚母女的脾性,加之她們與我的關系來看,她們此次是有利所圖才會這麽做,所以你方才說對了,那就是我回去肯定會對她們有一定的好處。”
“嗯嗯!”茯苓點頭,靜靜聆聽安歌接下來的話。
“至于這好處嘛,現在我還沒搞明白是什麽。”安歌擺擺手,一臉無所謂。
茯苓驚訝道,“您您您也不知道?”
“是啊,她們也沒告訴我啊!”
“……”茯苓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天真。
“而且,你家小姐也不會未蔔先知,自然不知道。”安歌回的理所當然。
茯苓皮笑肉不笑道,“那您方才讓我附耳過來?”
感受到茯苓周身散發出的怨念,安歌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她這不是想捏捏她的臉麽!
但是鑒于茯苓此刻即将爆發的情況,安歌還是立刻改口道,“逗你的!”
“您說,我洗耳恭聽。”茯苓笑眯眯看着安歌,可任誰都能感受到她此時話裏的威脅,以及一絲咬牙切齒。
當即決定在這次安歌信期來時,多爲安歌炖幾盅姜汁湯!
壓根沒有察覺到茯苓心思的安歌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随後緩緩開口道,“想分析一個人反常行爲,其實很簡單。”
“你說,這麽多年慕楚楚最在乎的是什麽?”
“二小姐?”
“……”安歌唇角笑意一滞。
“不對?”茯苓撓了撓後腦勺。
“再猜。”
茯苓冥思苦想,腦海裏忽然靈光一現,“哦,是名分!”
說着她偷偷看了眼安歌的神色,見她一臉平靜,可茯苓卻覺得自己這次說對了,語調不由激動了起來,“将軍常年駐守邊關甚少回京,您又尚且年幼,府上沒有話事人,慕姨娘年便以将軍夫人自居,這麽多年下來府中下人也漸漸将她當正經主子對待!”
“見到她都會稱呼一聲‘夫人’,之前我曾聽說有下人不小心說漏嘴喊了聲姨娘,正巧被慕姨娘聽見,慕姨娘立馬發作,将那人逐出了府!事實上,她并不是少将軍明媒正娶的夫人,所以名分成了她心頭一根刺!”
說着茯苓捏起了拳頭,這件事她是聽說,但是她最厭惡的便是有些人仗勢不将别的人當人看!
安歌聽到這些神情未變,隻是眸色冷了幾分,慕楚楚……
“可自從小姐您上次受傷,将軍府的大權便漸漸被将軍收回,慕姨娘管家的權力也被剝奪,府中下人最會審時度勢,恐怕那段時間慕姨娘心裏很不好受。”
“可奈何将軍壓根沒有爲她提名分的意思,所以她着急了,但是卻無可奈何。”茯苓按照思路繼續往下說,突然瞪圓了雙眼,“所以慕姨娘是想趁這次将軍出征,使手段對付您?”
“嗯。”安歌輕輕發出一聲以示贊同。
“小姐!您知道她是沖着您來的?”茯苓驚呼道。
安歌打了個響指,“賓果!”
“……”茯苓不懂賓果是什麽意思,但是看安歌的神色還有什麽不知道?頓時急了,“那小姐千萬不要中了她的計!不要回去!”
安歌知道她是擔心自己,隻是平靜道,“那我躲她一輩子?”
語氣淡淡,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倒也不是,”茯苓皺眉,“至少,等将軍班師回朝,您才能回去。”
語氣微頓,便繼續道,“當年慕姨娘能在少将軍與夫人之間橫插一腳,可見她處心積慮,看她平日做好人,可再看她對付下人的手段,簡直心狠手辣……”
後面更難聽的話茯苓沒有說出來,她娘曾對年幼的自己講過少将軍與少夫人之間的故事,那般忠貞不渝的感情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她不相信少将軍真的會移情别戀,肯定是慕楚楚使了什麽手段才會進了将軍府!
“嗯。”安歌輕聲應道,但是其實心裏隐隐有種預感,也許這次事情沒這麽簡單!
茯苓見安歌竟然會這麽輕易的答應了,有些不可思議。
“小姐答應了?”
安歌笑了笑,“我能不答應?”
“不行!”茯苓果斷搖頭。
見她如此模樣,安歌輕輕勾了勾唇角,可心情卻蓦地變得有些沉重起來,因爲不知爲何,那種熟悉的不安感又襲上了心頭。
到底是怎麽了?擰眉,又想了一圈仍舊想不出所以然,隻好作罷。
“對了小姐,方才我去找熱水的時候,聽見長公主府的下人私下議論,說是明日三皇子、五皇子還有臨安公主會來栖霞苑。”茯苓再次開口打斷了安歌的思緒。
聞言安歌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這些人确實是名單上也出現的,不過,似乎少了一個啊!
“十皇子不來了?”
十皇子司馬旻,與安歌還算有些交情的小正太。
“沒有聽說。”茯苓搖了搖頭。
“哦。”安歌有些失望的歎了口氣,想想那傲嬌小正太上次還特地送來一件親手雕刻的木雕呢!那麽古靈精怪卻一腔赤誠,在皇室還沒長歪的好苗子,确實有點意思!
顧樂清……
不知爲何,這個被司馬旻提起的名字忽然浮現在了安歌腦海裏。
安歌忽然來了興趣,“茯苓,你可有聽說過顧家?”
“顧家?”茯苓一愣,怎麽會突然問到顧家?
不過她雖然心裏疑問,卻還是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盤托出,語氣裏充滿了崇敬,“顧家相對于其他家族來說,才是真正的書香世家,可謂是滿門清風。小姐可聽說過嶽象書院?”
“嶽象書院?倒是有所耳聞。”安歌凝眉。
嶽象書院坐落于大乾瓊州香江西岸的嶽象山腳下,自創辦以來便弦歌不絕,學脈綿延。因有太祖皇帝禦筆賜熟的“嶽象書院”四字門額,從嶽象書院出來的學子便是皇親國戚都要高看兩分!
聽聞嶽象書院的創辦者,姓顧!莫非……
這次安歌都有些驚詫了,“所以就是那個顧家?”
“是啊!”茯苓拼命點了點頭。
“既然嶽象書院那麽有名,那顧家似乎沒有什麽太大的名氣?”安歌擰眉,她曾經看的遊記裏有提到嶽象書院,字裏行間也都是憧憬與敬仰,可對顧家的介紹卻寥寥幾句,所以她一開始聽到顧樂清的名字并沒有往這個顧家上靠。
她都來這裏半年了,可還是第一次了解到顧家,這顧家實在是太神秘了!
聞言茯苓一臉迷妹模樣,“用小姐的話說,顧家遵循的就是低調的奢華!”
“……”
“所以顧家人并不在京都?”安歌像個好奇寶寶,繼續提問。
“是啊,顧家人世代居住在瓊州,并未涉足京都。不過嶽象書院的學子卻遍布天下,便是當朝張丞相,都是嶽象書院學子出身,當年可是年僅十五歲便高中狀元!”茯苓不可思議的看着安歌,“小姐,您不會連這個不知道吧?”
“……”安歌是絕對不會承認,方才那一瞬間她感受到了茯苓語氣裏的鄙視。
不過,她确實不知道此事,畢竟以張丞相現在的年紀,距離他高中狀元至少過去四十年了,她又怎麽會特意去關注?!
安歌覺得自己有些受傷,囑咐道,“以後多注意些顧家的消息。”
這麽一問,她突然對顧家充滿了好奇,對那位素未蒙面的顧樂清也多了幾分興趣。
若是有機會再見到司馬旻,那她肯定好好打聽一下。
“是!”茯苓應道,雖然關于顧家的消息很少,不過既然小姐想知道,那她就去打聽打聽好了!
翌日清晨,安歌尚未起身,茯苓便進屋,同時也帶來了一則消息。
“小姐!快醒醒,有情況!”
氣息有些紊亂,但不妨礙裏面的激動……咳咳,八卦!
聞聲躺在床上的安歌猛然睜開雙眼,眼底一片清明,絲毫沒有剛睡醒時候的迷茫愣怔。
“發生什麽事了?”安歌起身。
“是、是……”茯苓已經站到了床邊,許是因爲走得有些急,臉頰泛着紅暈,而胸口也劇烈起伏着。
看着她氣喘籲籲的模樣,安歌坐在床邊,好心的提醒道,“不急,先順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