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姨娘,頓時又讓慕楚楚一口氣堵在了胸口。
放在腿上手狠狠的捏成了拳頭,掌心的刺痛瞬間讓她清醒了許多。
“是,是啊。”讪笑兩聲,随後平複了情緒,再開口的時候已經不似方才那般殷勤,隻是滿臉憂慮的看着安歌,說道,“歌兒啊,雖說定遠王妃對你不薄,但是說到底将軍府才是你的家啊!”
頓了頓,終于說到了正題,“這次宴會之後,你還是随我們一起回将軍府吧?”
說完眼睛緊緊盯着安歌,裏面流露出擔憂之色,若是以前的雲安歌,恐怕真的會被她這副神情感動,可惜啊,如今坐在她對面的可不是以前那位軟弱可欺的牽牛花了。
眼前這位可是稍有不慎就容易讓人流血喪命的食人花啊!
安歌眸光一沉,原來是在打個主意啊!
慕楚楚見安歌不表态,擰了下眉頭,很快便平複開來,眼底卻有一道暗芒轉瞬即逝,看來是要再下點狠招啊!
“歌兒,我這麽說倒不是不相信王府,隻是我們才是一家人不是?更何況,聽聞江城此時已經飄了雪,天寒地凍的日子,将軍本就灑脫豪放,加之行軍在外難免疏忽照顧自己的身體,再說了,将軍身上的傷可是剛剛養好,若是長期此番不注意,隻怕要落下病根!”
說話間,慕楚楚眼眶已經微微泛紅,擡手用錦帕按了按眼角,繼續道,“所以啊,這些日子我與音兒正尋思着親手做些衣物,派人送去江城給将軍!你若是回來了,我們便可以一起動手,若是将軍知道肯定也會很開心的吧!”
旁邊幹坐着雲雪音見安歌并不說話,忍不住幫腔道,“是啊,姐姐,你就跟我們一起回将軍府吧,我們一起爲祖父做些冬衣!”
聞言安歌微微挑眉,不管慕楚楚此次是不是懷揣其他目的,但是能想到爲雲靖遠做冬衣這件事,聽起來倒是還有幾分良心。
不過,再有良心也不能掩蓋她意圖不軌的事實!
“姨娘,難道祖父沒有告訴你,去王府暫住是他的意思嗎?”
一開口,安歌還似有若無的瞥了眼雲雪音,她記得那日雲雪音去王府送帖子的時候,已經提到此事了啊,聽慕楚楚的意思似乎是完全沒有得到這個消息?
“額……”慕楚楚明顯一愣,随後心裏更爲惱火,雲靖遠竟然能爲她考慮至此?
“啊,看來姨娘真的不知道啊!”安歌張着紅唇驚訝地出聲,可猛地眉頭緊鎖,目光直直的射向了雲雪音,悠悠道,“我還以爲妹妹将這事告訴姨娘了呢!”
這事?
什麽事?
難道音兒還有其他事瞞着自己?
想到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竟然對自己還藏着掖着,慕楚楚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其實也不能怪慕楚楚想嚴重了,方才安歌的話實在太具誤導性了!
而這麽多年慕楚楚向來敏感,又習慣了将一切掌握在手中,乍一聽“這事”還牽扯到自己的寶貝女兒,難免有些方寸大亂。
安歌瞥了眼神色複雜的慕楚楚,冷冷的勾了勾唇角,随後緩緩開口道,“我還以爲那日妹妹來王府給我送帖子是姨娘的意思呢!這麽看來,原來是妹妹自己好心呐!可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自從她住進王府,慕楚楚似乎就很着急讓她回去啊!她若是回到府裏,對她們有什麽好處嗎?
所以,趁着這次機會,她也想探一探慕楚楚的目的!
雲雪音皺眉叫道,“那不過就是件小事罷了,值得我特地告訴娘嗎?”
“嗯,确實是小事。”安歌輕飄飄的回了一句。
有時候,當事人越是這樣不在意,旁觀人就越是心癢癢。
這就是所謂的好奇心嘛!
慕楚楚看向雲雪音,沉聲道,“音兒,這是怎麽回事?”
“上次我去王府送帖子,多問了一句,她便告訴我住王府是祖父的意思,說是不需要我們操心。”雲雪音大概回憶了一下,突然有些委屈,若不是娘要着急讓雲雪音回府,她怎麽可能好端端跑去王府受氣!
聞言慕楚楚擰着眉頭,“那你之前怎麽沒告訴我?”
“娘,我忘了。”雲雪音有些尴尬,這事她确實沒有告訴慕楚楚……
當時聽到是雲靖遠的決定,她的心裏滿滿的都是嫉妒,同時也有些埋怨,埋怨慕楚楚的妾室的身份!若她不是妾室,而是雲修衍明媒正娶的妻子的話,那她就是鎮遠将軍府的嫡出小姐!也會是祖父最寵愛的孫女!
所以,在慕楚楚問起那日她去王府情形的時候,就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到底是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理,她刻意隐瞞了這一點。
隻是沒想到眼下竟然被雲安歌抓住把柄,借題發揮。
不過雲雪音并沒有太過擔憂,娘那麽疼愛她,絕對不會因爲這麽點小事責怪她的!雲安歌這招不奏效……
“你這孩子!”慕楚楚倒是沒有将這件事放在心上,寵溺的搖了搖頭,“以後這些重要的事可不能忘了,總是這般長不大,真是讓我操心!以後可怎麽辦喲!”
說着伸手輕輕點了點雲雪音的額頭,語氣柔和,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任誰都能聽得出她話裏的寵溺。
“娘你對我最好了!您就一直陪在我身邊就好了!”雲雪音輕笑着靠在了慕楚楚肩頭,順便還得意的瞥了眼安歌。
“……”安歌對這種炫耀的行爲,隻能暗道一聲幼稚,附贈一枚白眼。
“你啊你!”慕楚楚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發,心裏對雲安歌的忌憚更重了點。
她現在幾乎可以肯定,方才雲安歌是故意誤導了自己!
安歌看着眼前母女倆膩膩歪歪的模樣,輕輕搖了搖頭,歎道,“我還真是羨慕姨娘與妹妹之間的母女情,若是娘親還在世,想必我也可以向娘親吐露些心事……”
那神情似一肚子的話要感慨。
果然,她的話還沒說完。
“聽祖父說,娘親有傾國傾城之貌,性情又溫和大方,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是一等一的美女加才女,十足的大家閨秀的風範!”
安歌一口一句“娘親”,慕楚楚似乎又想起了那個風華絕代,事事壓自己一頭的姐姐,臉色隐隐的有些難看。
“難怪爹爹會對娘親情有獨鍾,甚至還說出了此生隻娶娘親一人爲妻的誓言!爹爹與娘親之間的感情可真是感動天地呢!”安歌眨了眨眼睛,眼底浮現一抹惡趣味的笑意,一字一頓的問道,“姨娘,你說是不是啊?”
“歌兒!”慕楚楚氣得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什麽狗屁的誓言?到最後還不是都死了?
安歌似沒有察覺到她的怒火,一臉天真道,“怎麽了?姨娘的臉色看上去這麽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綠……
慕楚楚被安歌的這種形容氣得憋出内傷,可奈何她沒有理由發火,隻好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我很好!”
倒是雲雪音,在聽到安歌的話之後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自個娘親的臉色,先是一愣,随後非常不孝的在心裏認同道,鐵青的臉色,看上去确實有些綠……
安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驚呼道,“姨娘莫非是被妹妹氣到了?”
面上神情真摯,可心裏卻是另外一番想法。
呵呵!
不是喜歡在她面前表演母慈女孝嗎?那她就幫忙添把柴火,照亮一下她們的
拼演技,她從來不比别人差呢!
“唉,姨娘就不要怪妹妹了,畢竟她年少不懂事,而且嘛,姑娘家到了年紀,肯定會有些小心思的,總不能跟小時候一般事事都告訴别人的,縱使是最親近的人也是需要留點私人空間的,我理解,姨娘你也理解理解!”
這就是,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慕楚楚一副吞了蒼蠅的惡心模樣。
“……”雲雪音一臉懵逼,關她何事?
看着她們兩人複雜的臉色,安歌覺得舒坦了。
沒錯,她就是故意的!
既然慕楚楚與雲雪音總是找她麻煩,那她爲何不可以借機挑撥一下她們之間“深厚”的母女情誼呢?
當然,她也不指望靠着三言兩語就真的能奏效,畢竟她們之間還存在不可磨滅的血緣關系,慕楚楚是真的寵愛雲雪音,而雲雪音也真的是依賴慕楚楚。
可人心嘛,是最經不起懷疑的,縱使是親骨肉,一旦落下了懷疑的種子,再适當的澆點水施點肥,那便會慢慢成長爲參天大樹,最後成爲成爲芥蒂,成爲深淵,不可消除,不可逾越!
至于提起了慕晚,純粹是因爲想膈應一下慕楚楚!誰讓她一口一個“歌兒”的喊自己,差點沒讓她起雞皮疙瘩!
“你們還有事?”
見自己目的也達到了,安歌忍不住開口下逐客令。
慕楚楚先回過神,臉上已經恢複了笑意,道,“既然是将軍吩咐的,那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歌兒你便安心在将軍府住下吧。我會好好打理府上事宜的。”
倒是識趣。
安歌輕點頭,淡淡道,“那就勞煩姨娘‘好好’打理将軍府,别等到祖父回來,還要處理一些烏七八糟的煩心事。”
她刻意将“好好”兩字加重,就是特地給慕楚楚提個醒,不要在外給将軍府丢臉!
“自然。”慕楚楚臉上笑意一僵,隻覺多聽雲安歌說一句話,自己的好修養全都喂狗了!
“歌兒,我們住在隔壁的素心院,歌兒若是沒事,可以去素心院找我們聊聊天。”
素心院?
竟然與莊撫甯她們住在一處,還是在她隔壁!
安歌心思一頓,是巧合還是無意安排?這長公主到底是賣的什麽關子?
雲雪音在慕楚楚的示意下,嬌聲道,“是啊,姐姐,你與莊姐姐倒是要好,要是找莊姐姐玩,可别忘了叫上妹妹呀!”
這話說的夠直白!
隻是,一聽着這聲嬌滴滴的撒嬌,安歌渾身别扭,看着雲雪音的眼神宛如智障,她是腦子被雷劈了麽?
許是察覺到了安歌的不自在,慕楚楚眼裏露出了一絲無奈,寶貝女兒喂,你與雲安歌的關系并不好的喂,怎麽就敢這麽大喇喇的直接開口呢!
哎,看來自己這個女兒真是被自己寵壞了!是時候得管管了!
雲雪音當然不知道,就因爲自己這一句話,給自己的将來帶來了多大的影響。
此時她正笑眯眯的看着安歌,道:“不過姐姐,我可聽說莊姐姐與定遠世子是青梅竹馬呢!你說,定遠王妃有沒有想過讓莊姐姐當她兒媳婦呢?”
“音兒,不可胡說!”慕楚楚實在忍不下去了。
“娘,我可沒胡說!莊姐姐溫婉大方,人又長得好看,家世清貴,與定遠世子極爲般配呢!”雲雪音洋洋得意,她可打聽清楚了,莊夫人可是很看中定遠世子的!
餘光瞥了眼安歌,發現她還是一臉淡然,雲雪音眼珠一轉,又道,“再說了,莊姐姐還是定遠王妃的侄女,有這層關系在,王妃與莊夫人難免不動這種心思!”
聞言,安歌臉上閃過一抹莫名的情緒。
雲雪音一喜,果然,她還是在意的!
“姐姐别生氣,縱使真的如此,你還有陛下欽賜的聖旨!總歸定遠王府不會悔婚的!”
卻聽到安歌不鹹不淡道,“沒想到你還有這般心思,莊姐姐知道嗎?”
雲雪音臉色鐵青,不識好歹!
見雲雪音又要開口,慕楚楚忙搶在她前面開口道,“歌兒,你與音兒是一脈同枝,這兩日你就多照顧照顧音兒,免得她做事失禮,倒是丢了将軍府的面子可就不好了!”
聽着慕楚楚拿方才自己的話威脅自己,安歌忍不住好笑。
“嗯,既然姨娘這麽不信任妹妹,那我便多費點心吧。”
“你這話是什麽……”雲雪音咬唇,她這是什麽意思?
可話還沒說完,袖子便被慕楚楚扯了扯,看着慕楚楚不贊同的眼神,她頓時憋屈的吞下了剩餘的話,可心裏卻愈發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