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初在她落水之後,雲靖遠便已經派人查了沈家,可最後卻并沒有查出任何不妥之處。
正如沈蘭溪所說,那日前來拜訪沈家的賓客衆多,當時沈府上的下人都在前廳幫忙。而那花園在沈府後院最西側,隻留了兩名侍衛看守,但因爲府上有喜事,那兩名侍衛便有所懈怠,聚在一起喝酒閑聊,最後竟然喝高了!
因安親王以及皇子的到來,茯苓他們更是因爲身份原因沒有能進入後院,而是被帶到了偏院休息,所以當時在後花園的隻有安歌一人,從而也給了那行刺的丫鬟一個可趁之機!
嗯,那個武力值爲零的傲嬌小正太司馬旻暫時忽略……
安歌得救回将軍府之後,沈家也确實派人登門謝罪了,奈何雲靖遠壓根沒讓人去見安歌,沈家的人便也隻好留下禮品潸然而去。
當然,爲了給雲靖遠一個交代,那兩名玩忽職守的侍衛也被交與将軍府處置,免不了一頓嚴刑拷問了,不過也沒有問出什麽有用的線索,他倆一緻供詞當時喝醉了!
至于他們最後的結局安歌也沒有過問,左右不會是什麽好下場就是了!
最後那丫鬟被認定是有心懷不軌的人混進了沈家意圖行刺安歌,借此挑撥沈家與将軍府的關系!這件事背後的原因便無人追究了,漸漸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隻有安歌心裏清楚,單憑那丫鬟能悄無聲息的混入沈家,便足夠讓人起疑。
沈家在這中間擔當了什麽樣的角色?是同謀、是默許還是毫不知情?
而那丫鬟真是身份是什麽?她背後是什麽人?那神秘人身懷絕技,能幫助那丫鬟逃脫暗七的追捕,且最後還能殺了暗七!
這一樁樁離奇古怪的意外,一條條不甚明朗的線索,如同迷霧一般将真相緊緊包裹纏繞,讓人看不見、猜不透那濃濃迷霧背後到底是什麽魑魅魍魉!
這廂安歌心思驟變,那廂李儀柔仍咄咄逼人。
“沈蘭溪,就算你是面慈心善的大好人,可你沈家呢?你父親,你兄長呢?”
“同爲武将,彼時你爹你兄長都在朝堂之上争奪此次江城支援的兵權吧?爲了争取支援江城,你父親與你兄長可是費盡心思,頻頻走動,拉攏人心,就連表哥都被說動了,竟然親自向陛下爲你沈家引薦!”
“是不是以爲有了朝臣以及皇子的舉薦,你沈家就時來運轉了?就真的能與堂堂鎮遠将軍府相提并論了?”
“哈哈哈,沒想到吧?偏偏世事就不如你們的意!到最後陛下還不是欽點了鎮遠将軍出征江城?”
李儀柔将心底憋了許久的話一股腦全部倒了出來,看着沈蘭溪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心裏大爲痛快!
她平時最讨厭的便是看到沈蘭溪那副不喜不怒胸有成竹的模樣!恨不得撕開她所有的僞裝,看看失去了沈家這座大山,她還能不能做到如此淡然!
對,她自己就是李家嫡女,看似身份尊貴,可實則親爹不疼,繼母更不愛,她沒有可靠的兄長,更沒有強硬的母家做倚仗,隻能靠着讨父親的歡心才能在吃人的後宅偏安一隅!
可沈蘭溪不一樣!她對她百般寵愛的爹娘,有對她百依百順的兄長,更何況,她自己還素有才女之名在外!
她沈蘭溪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
可就算這樣,李儀柔也沒覺得心有不甘,畢竟她還有青梅竹馬的表哥!
那樣豐神俊朗灼灼其華的男子,他會對自己溫柔體貼,會對自己小意溫存,會講笑話逗她開心,會爲她擦掉眼淚,會趁她不注意偷偷摸她的手,甚至出門在外會記得替她買最好看的珠花!
這樣的男子她怎能不動心?從記事起她便心悅于他,也認定了自己将來會成爲他的妻子!
可爲什麽?爲什麽她唯一的希望都要被沈蘭溪搶走?
這些想法在李儀柔的腦海裏飛速閃過,短短片刻,她竟有種滄海桑田的錯覺,眼前的梅花絢爛,她突然回過神來。
盯着沈蘭溪的眼神染上了絲絲怨毒,一字一頓道,“沈蘭溪,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可否認,聽到李儀柔的這番話,沈蘭溪确實有些失态,父親與兄長失意的神色在眼前一晃而過,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她不是不怨,可卻不敢怨不能怨!
可直到聽到李儀柔最後一句話,沈蘭溪頓時反應過來,拳頭也緩緩松開了,眸底一片涼意。
“李儀柔,派誰出征乃是陛下的旨意,既然陛下派了鎮遠将軍前去支援江城,那我等都該叩謝陛下的英明神武,方才你那番話,到底是你李儀柔不滿陛下的決定還是你李家不滿陛下的旨意?”
“你!”
李儀柔沒想到自己一時的口舌之快,竟然讓沈蘭溪抓住了把柄,頓時氣得臉色煞白。
“沈蘭溪你不要栽贓污蔑!我與李家怎敢質疑陛下的決定?”
這下輪到沈蘭溪掌握了主動權,她沉着臉色,冷笑道,“哦?那你是承認方才那番話是你惡意誣陷我沈家了?是還是不是?”
“沈蘭溪你是不是心虛了,所以才胡亂給我亂扣髒水?”李儀柔暗自強撐着,但心裏卻暗罵自己一句蠢!
若是不承認,那沈蘭溪便會抓住她話裏的漏洞,質疑她與她李府對皇上的忠心。可若是她承認了自己誣陷沈家,便也會落得個不是,正中沈蘭溪的下懷!
沈蘭溪冷哼一聲,“到底是誰心虛?”
“李儀柔,你若是因爲三皇子才在這裏對我如此惡語相向,那我告訴你,沒這個必要!因爲,三皇子若是真愛你,那他便不會棄你而不顧,反而答應陛下的賜婚!他的心,壓根不在你身上!”
沈蘭溪态度之強硬,讓隐匿在暗處的安歌都忍不住同情李儀柔,虧之前她還認爲李儀柔是什麽厲害角色呢!沒想到竟然這麽容易就被沈蘭溪打壓得啞口無言了!
果然,聞言李儀柔泫然欲泣,否認道,“不、不!你胡說!表哥不是那樣的人!表哥、表哥他是愛我的,他是沒辦法……”
“愛你?愛你便是人前人後隻會喚你一聲表妹?愛你便是答應娶别的女人?愛你就是從未想過給你一個名分?呵呵,那這種愛,也太淺薄了吧?”
沈蘭溪說着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的看着李儀柔,眼底的譏诮一目了然。
“啧啧,可憐你還認不清事實,在這裏跟我耀武揚威!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何時?承認了吧,他對你壓根不是愛!”
李儀柔搖搖頭,咬唇道,“你别想挑撥我和表哥之間的感情!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會信!沈蘭溪的詭計别想得逞!”
此時的李儀柔哪裏還有半分柔弱,面容扭曲陰狠,聲音裏也透着尖酸刻薄,仿佛一名瀕死的老妪發出聲聲的怨咒!
“我挑撥?”可沈蘭溪卻絲毫不退縮,目光裏連最後一絲同情都被碾滅,隻是冷冷的看着她,“李儀柔,我真是高看你了!隻怕你這點腦子都用在如何讨男人歡心上了吧?你猜,這事若是傳到他的耳中,他是會對你心有愧疚呢?還是置若罔聞嗤之以鼻呢?”
“你閉嘴!閉嘴!”李儀柔雙手捂住了耳朵尖叫道。
沈蘭溪這下倒是真的沒有再說話,眉宇間的不耐卻越發濃重了。
李儀柔一副受不了打擊的模樣,理智告訴她沈蘭溪說的都是對的,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可心裏卻忽的冒出另一個聲音在說,沈蘭溪是嫉妒表哥心裏有她!沈蘭溪是嫉妒表哥心裏有她!……
“對,是嫉妒,嫉妒我……”李儀柔低聲重複道,心裏愈發堅定了,她一定是在嫉妒!
猛然擡起頭,惡狠狠的瞪着沈蘭溪,罵道,“沈蘭溪,你這個賤人!果然你們沈家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說着竟微微弓腰,一個箭步撞向了沈蘭溪。
“砰!”
“嘶——”
沉悶的撞擊聲伴随着隐忍的吸氣聲,頓時兩道身影便雙雙跌倒在地。
李儀柔壓在沈蘭溪身上,面容可怖,擡手便被沈蘭溪一巴掌,眼底閃過一絲解氣的暗芒,“賤人!剛才敢打我?這下你打啊!”
“李儀柔,你瘋了!”
而沈蘭溪一臉痛苦的躺在地上,李儀柔撞過來的動作過于突然,她沒來得及防備中了招,此時渾身疼痛,更加硬生生受了李儀柔一記耳光!
眼底閃過一絲屈辱,方才李儀柔那一下撞擊的力道本就不輕,可想而知,她的肩膀肯定被撞淤青了!
加上倒地之時,李儀柔的重量也壓在了自己身上,一下子沒注意,左手估計是被壓折了,而右手此時也被李儀柔的死死壓着不得動彈!
“瘋了?對,我是瘋了!我早就瘋了!”
李儀柔的情緒已經有些癫狂了。
“你說,表哥看上你什麽了呢?你才女的名聲?你動人的嗓音?還是你這張如花似玉的臉呢?”
說着她已擡手撫上沈蘭溪的右臉頰,上面有鮮紅的五指印,可也不影響如凝脂一般的肌膚,手感滑膩,眼底閃過一抹濃濃的嫉恨,恨不得立刻要毀掉這張如花似玉的臉!
察覺到李儀柔似有若無的觸碰,沈蘭溪突然感覺有一種被毒蛇盯上了感覺,惡心卻又恐懼。
“李儀柔,你要做什麽?”
聞言李儀柔輕輕拍了拍沈蘭溪的臉頰,笑道,“怎麽?怕了?”
殊不知,她這一笑更顯得整個人陰森可怕!
她的雙頰也因爲之前沈蘭溪的兩巴掌變得紅腫不堪,加之她之前的動作,發絲淩亂,珠钗歪斜,臉上流露出嫉妒而狠毒的神色,嘴角卻勾起一抹弧度,看起來十分不正常!
一旁暗中觀察的安歌眉頭緊皺,這事情的發展有些超出意料啊!怎麽就從質問她被刺殺之事上到兩個女人動起手來了?
按理說,李儀柔在衆人面前苦心經營,這麽多年才将自己成功打造爲一名柔弱的小姑娘,此時卻因爲沈蘭溪的幾句話便瀕臨崩潰的邊緣,更是不管不顧的在長公主府裏動手傷人。
看着李儀柔絕望的神色,安歌抿唇,難道她是真的愛司馬珏已經愛到骨髓裏了?
那沈蘭溪到底真的是被激怒的還是故意的?她明明知道李儀柔的軟肋是司馬珏,但是卻還是出言打碎了李儀柔的美夢,要知道,方才她說的話對于李儀柔來說,可謂是字字誅心了!
安歌還沒想清楚,那廂“戰鬥”已經升級了。
“呵呵,原來你沈蘭溪也有怕的時候啊!”李儀柔歪了歪腦袋,模樣看起來有些天真,可說出的話卻無比滲人。
“……唔,要不我先弄花你的臉?沒有了這般花容月貌,表哥還會要你嗎?我真的很好奇呢!不如,我們來試一試?”
堅強如沈蘭溪在聽到這種話的時候,都忍不住臉色發白,一屈膝便掙紮起來,“李儀柔,你敢!放開我!”
“别動!”李儀柔一發狠,身子又往下沉了沉。
沈蘭溪頓時發出一聲痛苦的悶聲,心裏卻越發慌亂起來。
“噓,你乖一點,就不會受苦了!”李儀柔一邊柔聲警告道,一邊用餘光掃了眼四周,很快瞥見手邊有一塊石塊。
她一腿壓着沈蘭溪的右手,一邊往石頭的方向伸了伸手臂,很快那帶着鋒刃的石塊便被抓在了手中。
“你瞧,這是什麽?”李儀柔像是獻寶一般将石頭遞到沈蘭溪的眼前,故意将尖銳的地方對準沈蘭溪臉頰的方向胡亂的比劃了兩下,幽幽問道,“你說,我這樣這樣劃兩下,你的臉會不會流血啊?”
沈蘭溪看着她的動作,本能想要躲,可是她被死死的壓制住,壓根沒有逃離的機會,極力壓下心中的恐懼,開口勸道,“李儀柔,你聽我說,我們本沒有多大的仇怨,你何苦要如此害我?再說,若是你真的傷了我,暫且不說沈家,便是長公主都不會放過你的!你可别忘了,這是栖霞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