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鳳墨離沒有立刻開口說話,隻是微微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意,再擡頭之時他的目光依舊銳利深邃,薄唇緩緩勾出一道諷刺的弧度,“呵,倒是挺謹慎。”
随後看向寄奴,“人是死是活?”
活着,代表隻是被懷疑。
而死了,那可就意味着已經暴露了……
寄奴臉色鐵青,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頭,道,“下落不明,且生死未蔔。”
屋子裏有一瞬間的死寂,但很快鳳墨離開口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氣氛。
“可查出是怎麽露出破綻的?”
修長的手指微微屈着,在桌面上有規律的敲打着,聲音不輕不重,但卻莫名讓人心神一震。
“之前并未有迹象表明他被人發現了,十有八九是因爲這段日子動作過于頻繁了,被察覺了。”說到這裏,寄奴也不由眉頭緊鎖,他也很不解。
他對自己派出去的人還是很有信心的,論身手雖談不上是絕頂高手,但是隐匿身形、跟蹤放哨之類那可是個中高手。更何況,他機靈圓滑,便是露出破綻也應該能圓過去才對,可如今卻被雁啄了眼!
鳳墨離的手指微頓,思忖了片刻随後淡淡開口,語調冷凝,“看來遇到高手了。”
“主子,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站在寄奴身側的景淵忽的開口問道。
這事已經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了,這個暗樁他們埋了近七年,竟然一下子說沒就沒了!
當初爲了讓暗樁能夠順利潛到那人身邊,可謂是費盡了千方百計,不知花費了多少心思才取得了那人的信任,得以更一步接近那人。就算是成功接近之後,這些年主子也從未想過啓動這個暗樁,若不是因爲有……
可如今什麽重要線索都還沒撈着,就已經白白折損了一名大将!
因此,這事除了痛心之外,更多的是憋屈、憤怒!
“你們怎麽看?”鳳墨離不答反問,目光深沉。
“那人急了。”景淵直截了當的回道。
聞言鳳墨離俊眉上揚,墨眸裏滑過一道贊賞。
“怎麽說?”寄奴偏頭對上景淵的眼睛。
“靜下心,好好想想。”景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不相信寄奴想不到這層,隻是眼下寄奴亂了。
事實上,正如景淵所想的一樣,寄奴多少有些慌神了。畢竟,他們已經很久沒吃這麽大的一個悶虧了!
但反過頭來想想,多少也能理解寄奴的心思,正因爲他們想要追查之事太過重要,寄奴才會更加重視。
當然,寄奴也不傻,可以算得上一點就通,景淵的一句話讓他陷入了沉思。
他方才一直在考慮的若是他們派去的人被發現了端倪,那就說明他們的行動已經暴露了,寄奴對此也甚爲擔憂。可靜下心來仔細一琢磨,忽有一道白光在腦海裏劃過。
“那是‘狗急跳牆’了?”寄奴眼前一亮,想通了。
那人敢這麽明目張膽清除自己身邊推心置腹的人,恰恰說明半個月前傳回的消息極有可能是真的!
“還不算笨得無可救藥。”景淵毫不留情的毒舌,目光掃過自家兄弟,暗自點頭,不過,話糙理不糙。
寄奴:……
暗自腹诽,看着你方才好心提醒小爺,小爺我不跟你一般計較!
“主子,是屬下考慮不周!”寄奴也沒有繼續跟景淵插科打诨,一臉正色的看着鳳墨離,身形一晃便要下跪。
“先别着急請罪。”
鳳墨離一句話成功堵住了寄奴後面的話,也阻止了他的動作,看到兩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鳳墨離又淡淡問道,“既然如此,那接下來可知道如何做?”
“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寄奴眼底噌地一下冒出兩簇火光,拳頭捏得死死的,竟然敢動小爺的人!
寄奴咬牙切齒,頓了頓又追加道,“引蛇出洞,蛇打七寸。”
啧,可以啊!這一下用了四個成語,看來這次的事是将他惹急了!景淵瞥了摩拳擦掌的寄奴,沒有說話,但是臉上流露出的神情卻在表示贊同。
“嗯。”鳳墨離也點頭應道,半掩眼眸。
目光正巧落在了手邊的一本嶄新的字帖上,心思微動,但與眼下的事情并無關聯,他便強行壓下了念頭,掀起眼皮,沉吟道:“想辦法再安排個人進去接應。”
“主子,此事不妥吧……”景淵沒想到鳳墨離會提出這個要求。
寄奴聽之擡起頭,看向一臉肅殺的鳳墨離,說出了心中的憂慮:“主子,那人必定已經有所察覺,我們再派人去隻怕會打草驚蛇……”
“影一已經不在,若是沒有人去接應,影七一個人無法應付。”
鳳墨離哪裏不知道他們的顧忌,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更何況别人的箭已經瞄準了他們!若是不做好充足的準備,下一次被射中的就是他們了!
鳳墨離的話一出,景淵與寄奴都沉默了,确實,影一是舉足輕重,但是他們還有影七!若是連影七都出了事,那他們可真是血本無歸了!
“是。”寄奴與景淵異口同聲道,心裏也忽的一松,這樁棘手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暫時解決了。
鳳墨離沒有說話,隻是将之前的信紙捏進手中,一使力,信紙化成齑粉,從指縫間灑落出來。
寄奴與景淵對視了一眼,似有隐晦的交流在兩人之間流動。
寄奴:兄弟,上,别慫啊!
景淵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
寄奴:……
“還有何事?”鳳墨離看着仍舊站在面前的兩名屬下,擡眸問道。
景淵毫不猶豫出賣好兄弟:“寄奴有事禀告。”
說完還以眼神慫恿寄奴,兄弟我已經給你鋪好路了你還不趕緊上?
寄奴驚呆,靠之,又讓小爺背鍋!……有“好”兄弟如此,他真的好想哭啊!
“怎麽?”鳳墨離瞄準寄奴。
面對自家主子如此有殺傷力的目光,寄奴咬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架勢,道:“主子我們聽說你要教雲小姐功夫聽說今晨你們打得不分上下雖然最後還是主子你赢了但是屬下們心裏萬分好奇若是雲小姐不介意我們想找個機會與雲小姐切磋切磋不對我們是想找個機會向雲小姐讨教一番!”
一長串的話說下來竟然都沒有停頓一下,若是安歌在場必定會大加贊賞,少年,好肺!
鳳墨離聽完隻是眸光微閃,語氣危險,“看來……你們很閑啊!”
若是他沒記錯,寄奴與景淵上午都不在府裏,可眼下卻對早上他與安歌過招的事情很是了解啊!
寄奴:……
景淵:……
見鳳墨離手指又開始敲桌面,寄奴忙開口解釋道,“主子,我們都是聽說聽說!”
天知道,主子這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他的小心髒都跟着顫抖!太可怕了!
他與景淵因爲要處理暗樁的事,從昨夜就出府了,這剛急急忙忙回來,便聽到府裏暗衛在讨論主子與雲小姐交手之事,順耳聽了幾句。說安歌能在主子手下走近四十個回合,說安歌的招式刁鑽獨特等等,雖然隻是口述,但是光這些話便勾得他與景淵心癢癢。
畢竟,他們還沒看過有誰能與鳳墨離近身戰,最後結果還是不分伯仲的!
鳳墨離沒有說話,神色淡淡,依舊輕輕敲着桌面。
寄奴小心翼翼的看了鳳墨離一眼,随後不着痕迹的給景淵使眼色,這次該你上了!小爺搞不定了!
也不知道有沒有接收到寄奴的眼神,反正景淵是站出來了,一向淡漠的眼裏難得一見的閃着熱切的光,“主子,雲小姐的招式很厲害,屬下想見識見識。”
嗯,從某種程度講,景淵稱得上是一名武癡。
寄奴使勁點頭附和:“是啊是啊,主子,我們就是這個意思!”
這話說的鳳墨離心裏很舒坦,不知爲何一股名爲自豪的情緒充斥着心髒。
“嗯,看歌兒的意思。”
原本還想說什麽的寄奴一愣,随後臉上露出喜色,這算是答應了?
“是!”景淵迅速反應過來,擲地有聲。
一陣腳步聲響起,動靜雖然輕微,但是真實存在。
寄奴微微皺眉,道:“主子,有人……”
“叩叩——”
屋子裏的人均是内力深厚之人,而鳳墨離的書房本就是機密之地,待在書房裏便會不自覺的提高警惕,所以當有人靠近之時,屋裏三人都有所察覺,嗯,雖然,發現的時間有先後……
這廂寄奴剛出聲示警,在下一瞬間,書房門就被敲響了。
“主子?”寄奴看了看緊閉的房門,扭頭詢問鳳墨離的意思。
鳳墨離擡了擡下巴,淡淡道:“開門。”……是歌兒。
安歌的腳步聲,他早就了如指掌。
“是!”
寄奴迅速轉身去開門,一打開便見他們才提起的安歌正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雲小姐!”寄奴一驚,随後心裏暗自嘀咕:嗬,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安歌微微挑眉,什麽時候寄奴看到自己這麽激動了?
“嗯,你家世子在麽?”
“在在在!”寄奴忙應道,順便還側身讓出位置。
與此同時,鳳墨離的聲音适時響起。
“歌兒!”
不知何時他修長的身影也已經出現在門口,而身後跟着的是景淵。
看着這迎接自己的架勢,安歌微微挑眉,語氣揶揄道:“喲,看來是打擾你們好事了啊!”
說着還眨了眨眼睛,用别有深意的目光在鳳墨離與寄奴景淵來回打轉。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這是想歪了!或者說,故意想歪了……
寄奴渾身一僵,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安歌,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雲小姐!但卻默默爲安歌點了個贊,敢這樣調戲主子的都是真漢子!
景淵:……
“進來。”聽着安歌眼底的的戲谑,鳳墨離無奈,這丫頭,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嗯。”安歌也不推辭,右腳一擡便進了屋。
鳳墨離與安歌坐在桌邊,而寄奴與景淵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目光灼灼的看着安歌。
安歌目光掃過他們,最後落在鳳墨離身上,悠悠開口道,“你也不管管?”
倒不是她害怕被人這麽盯着,隻是寄奴與景淵此時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像一塊特别美味的肥肉……
聞言,鳳墨離淡淡的瞥了眼他們,裏面的警告不言而喻。
正因如此,寄奴與景淵收斂了一些,寄奴讨好的朝着鳳墨離笑道:“主子……”
“你們自己說。”鳳墨離直接把事情抛給他們自己解決。
“好勒!”寄奴滿口答應,稍轉身看向安歌,一臉鄭重道,“雲小姐,我們想挑戰一下你!”
“……”安歌一愣,下戰書?這是個什麽情況?
唉!一向冷冰冰的景淵暗歎聲氣,忍不住開口解釋道,“雲小姐,聽說上午你與主子切磋之時的招式很是獨特,我們也想找個機會向你讨教一番。”
“是是是!”寄奴點頭,他剛才激動了些!
“這樣啊……”安歌了然,看了眼鳳墨離,“同意了?”
鳳墨離對上她的眸子,笑道,“等你決定。”
這還差不多!安歌滿意的笑了笑,随後看向寄奴與景淵,問道:“教你們,有什麽好處?”
寄奴與景淵雙雙愣住,讨教切磋怎麽就變成單方面教學了?
寄奴好心提醒道:“雲小姐可能誤會了,我們是想與你切磋切磋……”
“有區别?”安歌挑眉,眉宇間有一抹張狂流露。
哇!這也太會歪曲問題了吧?寄奴心裏的小宇宙爆發了,可鑒于自家主子在一旁,他面上不顯,隻好從善如流道,“雲小姐可以教我們什麽?”
說實話,他也挺好奇,毫無内力基礎的安歌能教他們什麽!
安歌自然也察覺到了他話裏的輕視,倒也不怒,隻似笑非笑的說道:“想知道?”
“嗯!”
“可你現在又不是我徒弟,我爲何要告訴你?”安歌搖了搖頭,一臉嫌棄。
“……”寄奴語噎,心裏卻又忍不住哀嚎,他竟然又被套路了!
倒是景淵更清明一些,“那雲小姐如果要如何才肯教我們?”
他相信安歌,或者說他相信自家主子的眼光。既然安歌說教他們,那她肯定是有這個本事教得了他們!
“唔,”安歌眼底浮現一抹贊賞,微微低頭故作思考,過了一會才緩緩說道,“想要我教你們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要你們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景淵皺眉,心裏卻謹慎的權衡起來。
“現在還暫時用不上你們,不過等我有需要的時候,你們要聽我差遣。”安歌眼底閃過一絲狡黠,不緊不慢的問道,“如何?”
聞言寄奴與景淵面面相觑,随後都看向鳳墨離,卻發現他壓根沒注意他倆,但可以肯定,方才安歌的話他一定是聽進去了。
這麽說,鳳墨離這個正經主子是壓根不想插手這件事了!也就是說,得由他們自己決定要不要答應安歌的條件了?
雖然他們很想見識一下安歌的身手,可是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欠别人一個承諾,怎麽想都有些不劃算哪!
見他們面露猶豫,安歌又說道,“我可以保證,我教的招式絕對實用,而且放眼整個大乾,找不出第二個人會!”
安歌的話擲地有聲,裏面的張揚與狂傲顯而易見。
好、狂、傲!
此時寄奴與景淵一臉驚愕,以上便是他們兩人心裏共同的認知,就連鳳墨離都微微驚訝的看向安歌。
可當看到安歌充滿自信的笑容,不知爲何,他們心裏卻蓦地浮現一個想法,她說的是真的!
“好!”倒是景淵第一個開口應道,沒有多問,因爲他知道,安歌的要求不會太過分。
見景淵都答應了,寄奴咬咬牙也點頭應好。
“什麽時候教?”景淵有些迫不及待。
“以後下午開始教?”寄奴更是直接。
安歌看着面前一臉“我吃了虧你要補償我”的大男人,頓時嘴角一抽,淡淡道:“不急,明日開始吧。”
“不能今天開始?”寄奴有些可憐巴巴的問道。
“不能。”安歌毫不猶豫的拒絕。
寄奴哀怨的歎道,“好吧……”
見目的達成,景淵與寄奴也不想打擾,很快便告退,書房裏邊隻剩下安歌與鳳墨離兩人。
鳳墨離爲她倒了杯茶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問道,“歌兒心情很好?”
應該是這樣,否則方才也不可能有耐心逗寄奴與景淵他們。
安歌接過茶杯,莞爾一笑,“很明顯?”
說着一隻手還摸了摸臉,額,果然還挺明顯的!這蘋果肌都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