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莊扶蘇與鳳臨笑着應道。
而坐在一旁的鳳墨離直勾勾盯着安歌,眼裏的意味十分露骨,“歌兒,那我的呢?”
聞言安歌看向了他,此時鳳墨離微微颔首,勾勒出下颌雕刻般的線條,他的眉眼分外清晰,眼底浮動着笑意。
自己動手。安歌丢給他一個眼神,随後就拿着勺子準備爲自己再盛點,這加了點蛋皮絲的聞起來更香了。
鳳墨離微微挑眉,伸手截住了她手上的勺子,“我來。”
因爲他的動作,他的手指剛好擦過安歌的手背,溫暖卻不顯幹燥,安歌微微一愣,手上的勺子已經易主。
“歌兒喜歡便多吃點。”鳳墨離長臂一伸,接過她另一隻手裏的碗,替她盛了幾個馄饨遞過去。
碗裏的馄饨皮薄餡多,看上去晶瑩剔透,上面飄着些許青綠的香菜末,還夾雜着幾根切的細長的蛋皮絲,色香味俱全。
安歌看着遞到眼前的碗,目光一頓,随後伸手接了過來,輕聲道,“謝謝。”
鳳墨離繼續爲自己盛馄饨,可唇角卻噙起一抹淡笑。
正在吃馄饨的莊扶蘇與鳳臨的注意力被他們倆人之間的互動所吸引,看着自家這性子向來淡漠的兒子竟然主動照顧人,莊扶蘇見怪不怪,而鳳臨倒是有些詫異。
坐在他旁邊的莊扶蘇也是了解他,一手悄然滑下桌底戳了戳鳳臨的腰,見鳳臨望過來,她刻意的眨了下眼睛,不動聲色的将目光在鳳墨離與安歌之間打了個轉。
鳳臨了然,心裏卻琢磨着,按照這樣的趨勢,看來再過些日子王府就該籌備喜事了啊!
“這馄饨的味道确實不錯,抵得上醉仙樓的大廚做的了!”莊扶蘇吃了小半碗,對那馄饨贊不絕口。
鳳臨贊成的點了點頭,“确實。”
鳳墨離沒有說話,但是卻忍不住多吃了兩口。
安歌見他們都喜歡,心裏不由一松,淺淺一笑道,“這馄饨是在西市橋洞下的小攤上買的,攤主是一對老夫妻,很本分實在,因爲馄饨的口味不錯,每日的生意倒是不錯。”
“既然這樣,那改日再派人去買來嘗嘗,”莊扶蘇放下手中的勺子,捏着帕子輕輕按了按唇角,笑道,“這馄饨啊,偶爾嘗嘗鮮倒是不錯,若是日日吃倒也食不知味。”
“王妃說的極是,這再好吃的山珍海味天天吃也會吃膩味了,偶爾嘗嘗這民間的小吃食不過也是來調劑調劑胃口罷了。”安歌點頭附和道。
晚膳過後,安歌與鳳墨離沒有立即離開,鳳臨忽然來了興緻,擺了棋盤拉着鳳墨離對弈。
見時辰尚早,莊扶蘇便拉着安歌坐在他們旁邊的桌旁拉家常。
“你瞧瞧,這兩個大男人還跟小孩子一樣,說下棋便要下棋的!真是!”
莊扶蘇嘴上雖有些抱怨,可臉上的神情卻絲毫沒有不耐,反而充滿着柔和的笑意,安歌不動聲色的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替她倒了杯茶水,卻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王妃泡的茶可真香。”
說着她已經端起茶水輕輕嗅了嗅,眼裏露出一絲驚喜,這茶壺裏泡的是龍井,這泡出來的水色呈碧綠色,聞之有天然的清香,幽雅飄逸,啜飲了一小口,入喉微幹,但随後便隻覺滋味甘醇,齒間流芳,讓人欲罷不能。
“歌兒喜歡?”莊扶蘇驚喜,因着她爹與鳳臨均喜歡品茶,日積月累的她便也掌握了一手泡茶的好技巧,如今見安歌喜歡,有種找到了同道中人的欣喜。
“嗯,這茶香馥若蘭,沁人心脾,回味無窮。”安歌給了很高的評價,“王妃的手藝很厲害。”
被誇獎的莊扶蘇心情頓好,“識貨!”
“歌兒,”莊扶蘇看了眼旁邊對弈的鳳墨離,看向安歌,猶豫了一下,緩緩問道,“這幾日可有雲将軍的消息?”
安歌端着茶杯的手一頓,很快恢複了正常,淡定的回道,“前些日子接到過兩次消息,都是報平安的,這幾日倒是沒收到消息。”
其實這兩次中間,她隻收到過一次是雲靖遠的親筆信,信上寫的極爲簡潔,隻有一句“一切平安,自己保重”,很符合雲靖遠的風格。還要一次便是上次由鳳墨離帶回給她的消息,是說雲靖遠率領了部分先鋒軍先行趕到江城。
“是這樣啊,”聞言莊扶蘇微微垂下眸子,随即擡頭揚起一抹安慰的笑容說道,“許是将軍行軍匆忙,還沒來得及報信回來吧!”
“王妃是知道什麽其他的消息了麽?”安歌還是沒忍住先問道,剛才莊扶蘇開口問話,她心裏忽然升起了淡淡的不安,莊扶蘇不像是會無緣無故提起雲靖遠消息這件事的樣子,應該是這中間還發生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沒有,歌兒不要擔心。”莊扶蘇搖了搖頭,看着安歌白淨的臉龐,也沒準備隐瞞自己所知道的,如實說道,“晚膳之前聽王爺提起,雲靖遠兵分兩路的消息已經八百裏加急傳了回來,朝廷上分成兩派,多數是支持雲将軍的做法的,不過有少部分人覺得雲将軍的做法有失妥當。”
“那陛下呢?”安歌眸底閃過一絲冰冷,她記得雲靖遠臨出征之前他們談過,這次出征之前天啓帝下令所有人都必須遵從雲靖遠的指令,可沒想到竟然有人還在質疑雲靖遠的指令。
“那那些覺得‘有失妥當’的人有什麽看法?”安歌半斂眼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緒,語氣淡淡,隻“有失妥當”四字特意咬得很重。
呵,這些人可真是搞笑至極,若是雲靖遠不出征,他們哪個能力扛大旗上陣殺敵的?雲靖遠是拿命去爲他們博得一席平安之地,他們還敢對雲靖遠的做法有所微詞?
“這幾日朝廷上不太平,唇槍舌劍,意見都不能統一,”莊扶蘇擔憂的看着安歌,“不過倒是聽說有人舉薦了沈家大公子前去協助雲将軍。”
聞言安歌冷冷一笑,沈家大公子不就是沈蘭溪的哥哥?這天啓帝剛定下司馬珏與沈蘭溪的婚事,那邊就有人想要捧着沈家上位了?說是協助,隻怕是爲了分一杯羹吧?
“那陛下……意下如何?”安歌雖這麽問了,可心裏卻是有些底的。
據她所知,江城守軍與西涼來犯的軍隊數量相比而言絲毫不占優勢,西涼此次是有備而來,糧草充足,士兵更是戰意熊熊。而江城守軍大多是由洛城戰敗的将士退守下來加入的,除了傷殘士兵之外,還有一部分将士更是因爲洛城失守而士氣低落,加之城中百姓對那些将士的不信任,軍民矛盾很明顯,整個江城如今的氣氛都有些低迷。
對于江城眼下的局勢而言,早一日得到援兵支援就多一分守住城池的希望!
司馬昭業雖剛愎自用,對雲靖遠猜忌,就連對雲靖遠請命出征都百般阻撓,可應該也不至于置他祖宗打下的江山于不顧!
果不其然,莊扶蘇回道,“陛下壓下了底下人的言論,對于質疑雲将軍決定的那些人,陛下隻是說相信雲将軍的決定。至于舉薦沈家公子協助的事情,陛下暫時還沒有定論。”
說着莊扶蘇忍不住暗中觀察安歌的神色,見她神色一直很淡定,心裏才放松了些,但同時心裏升起濃濃的心疼。
安歌手指搭在桌上,手背剛好貼着茶杯的,茶水仍舊帶着溫度,正好暖了她微涼的手。
司馬昭業壓下了所有的非議,放言相信雲靖遠的決定,這本該是值得高興的,可安歌心裏卻越發沉重了。
因爲這樣一來,雲靖遠便背負了更多。
若是打了勝仗,自然是皆大歡喜,可若是戰敗,到那時所有的指責、所有的過錯都要他一個人承擔!
希望,那種結果永遠都不會發生。
“歌兒,你不要太過擔心,雲将軍向來骁勇善戰,待他擊退了那些西涼賊人,就是給了那些非議的人一個響亮的巴掌!”莊扶蘇伸手覆上安歌的手背,輕輕拍着,以做安慰。
“嗯。”安歌點了點頭,心裏的不安卻不能輕易消散,都說雲靖遠是大乾戰神,可再“神”,他也是人!同他們所有人一樣,都是長着有血有肉的身軀!更何況他是去刀劍無眼的戰場,她如何能放下心?
想到這裏,安歌不由有些無力,若是她有以前的身手,那她必定會想法子跟在雲靖遠身邊,可惜……
莊扶蘇有些後悔,“早知道你會這麽擔心,我便不多嘴了……”
“不,王妃,這些都是我想知道的,”聞言安歌搖了搖頭,感激一笑,“這些消息憑我的力量是肯定不會知道了,所以是我要謝謝您肯透露這些消息給我。”
後面一句鄭重其事,帶着安歌最真摯的感謝。
“好孩子!”莊扶蘇忽然眼眶一熱。
就在她們談話的時候,鳳臨與鳳墨離的一盤棋已經下完了。
鳳臨率先起身,走到莊扶蘇身邊坐下,看向一臉淡然的安歌,沉聲道,“歌兒不必擔憂,陛下是不會同意的讓沈辛集前去支援的。”
方才他與鳳墨離已經聽得清清楚楚了,就連他都對安歌這樣淡定的表現都有些驚訝與欣賞,真不愧是雲靖遠的孫女!
“多謝王爺指點迷津。”安歌聽到鳳臨這句話,心裏稍稍安定些,這次有人提議沈辛集前去支援,無非是想讓沈家也摻合一腳進去,若是輸了責任都是在雲靖遠身上,可若是赢了,那軍功便要落一半在沈辛集身上!
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見狀鳳臨與莊扶蘇對視一眼,兩人眼中均有贊歎之色。
而鳳墨離剛收拾好棋盤上的棋子,徑直走到安歌身側坐下,他的氣場強大,一下子便将安歌籠罩在他的氣勢範圍之内。
一瞬間,安歌竟覺得很是安心。
方才的話題有些嚴肅,莊扶蘇嘗試着換話題,目光在鳳臨與鳳墨離兩人身上流轉了片刻,悠悠問道,“方才下棋誰勝誰負?”
鳳墨離正在爲安歌添茶水,聽到莊扶蘇的問話,連動作都沒有停頓一下,淡淡道,“我。”
“又赢了?”莊扶蘇微微挑眉,看着鳳臨,語氣帶着一絲揶揄,“這次堅持的時間倒是長了些。”
“咳咳。”鳳臨輕咳了一聲,解釋道,“輸了半子。”
莊扶蘇笑了笑,毫不客氣的道,“赢了半子那也是赢!”
自家媳婦如此不給自己面子,鳳臨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可眼睛卻盯着莊扶蘇,暗示道,小輩面前好歹給我留點面子啊!
其實鳳臨的棋藝也很高,早些年的時候,鳳墨離在他手下也能使被完虐,可這些年他這個兒子心思越發缜密起來,鳳臨與他對弈是越發小心謹慎了,之前還能勉勉強強保持平局,可這一年以來,他卻是穩穩的輸一子。
這麽算來,今日還算好的了,隻輸了半子。
若是鳳墨離能聽見鳳臨的此時的心聲,隻怕會毫不客氣的打擊他一下,這次能這麽快結束是因爲他聽到了安歌與莊扶蘇的談話,他想快點到安歌身邊!
“多謝。”安歌接過剛添滿的茶水,臉上沒有了方才的冷然,看着鳳臨一向沉穩的臉上憋出了一絲不自然,頓時有些失笑。
而接收到鳳臨眼神的莊扶蘇唇邊笑意加深,沒有繼續說鳳臨輸棋一事,反而看向安歌,柔聲問道,“歌兒可喜歡下棋嗎?”
安歌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會下棋。”
這次連五子棋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擅長了,畢竟前不久剛在鳳墨離手上輸過!
想到這裏安歌偏頭看向正在喝茶的鳳墨離,鳳墨離若有所察的正好偏過頭來,兩人視線相對,一股說不出的默契流淌在兩人之間。
“那有時間,可以讓離兒教教你。”莊扶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