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墨離對上她亮晶晶的眸子,心中忽然一動。
牽着她走到書架旁邊,從最左邊的的那格子上面抽出一個棋盒,在她眼前晃了晃,“歌兒,來一局?”
“……”安歌看着他手上的東西,無語望天,“不會。”
幹脆利落。
“嗯?”鳳墨離不解。
安歌輕歎口氣,“我不會下棋。”
沒想到,鳳世子的消遣竟然是下棋,還是圍棋。
安歌摸了摸鼻子,“琴棋書畫,我……”頓了頓,“無一精通。”
提起這琴棋書畫,安歌也是一臉失意啊!她天生對音律沒興趣,便是高山流水的曲子在她耳邊奏上幾十遍,她也就是覺得好聽,但是提高品鑒之類她壓根沒想法,更别提她去彈曲子了。
這棋嘛……提刀耍槍的事她沒少幹,這棋子她倒是真沒摸上兩回。這詩詞她也就知道前世知道的那幾句,也不敢在這群肚子裏有真墨水的人面前搬弄。
想到這裏,安歌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淡淡的挫敗,原來……她還是擔得起“草包”之名的!
“果然哪,無風不起浪啊!這草包還真像那麽回事!”嘴上這麽說着,安歌面上卻滿不在乎。
鳳墨離看着她摸鼻子的小動作,眼底的愕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意,若是尋常人背負着草包之名必定是氣憤難當,沒想到這到她嘴裏說出來倒是大大方方,理所當然的像是在說“我今天吃了兩碗飯”。
“謙虛了。”鳳墨離目光掃了一下桌上鋪着的墨寶,意有所指。
安歌歪着腦袋,顯然也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順着望過去,心裏稍感安慰,“也就這能拿得出手了。”
“這樣很好。”
就在安歌難得有些抑郁的時候,鳳墨離淡淡出聲。
這倒是讓安歌有些愣住了,看着鳳墨離,饒有興緻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語氣古怪道,“莫非,你是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
這可不是什麽好思想啊!這可是滿滿的大男子主義啊!
鳳墨離哪裏知道安歌想的是這點,隻定定的盯着安歌的眸子,一字一頓道,“歌兒,你足夠優秀。”
噗!
這突如其來的誇獎是什麽鬼!
縱使安歌一向自信,可被人這麽一本正經的告知她足夠優秀,而那個人偏偏還是鳳墨離,一時間兩抹绯紅悄然爬上耳根。
縱使心裏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态度還是要端着的,安歌微微颔首,一副“你很有眼光”的表情,輕哼道,“嗯,确實。”
……這面上有些熱啊。
“呵呵。”看着安歌這般神情,鳳墨離忍不住低笑出聲。
嗓音低沉醇厚,如同前世聽過的大提琴聲渾厚悠揚,輕易能觸碰到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安歌不由沉醉,這聲音,真好聽。
頭一偏,視線便落在了仍被他拿在手裏的棋盒,安歌目光一轉,突然想起自己唯一會的一種棋,目光裏快速滑過一抹狡黠,“要不,我教你一種新玩法?”
“嗯,怎麽個新法?”鳳墨離微微挑眉,她又想到了什麽鬼點子?
“不敢?”安歌學着他的模樣,也挑眉,眉宇間透出幾分挑釁。
她的眸子本就清亮,而此時眼底更是如同沾染了最璀璨的光,襯得原本清麗無雙的小臉更加神采飛揚,像是雨後滋潤過的玉蘭花,嬌嫩無比卻又充滿生機。
鳳墨離倒沒有被安歌的激将法轟炸得立刻拍着胸脯說“有何不敢”,反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緩緩道,“赢了有何獎勵?”
喲呵!這麽自信!
安歌聽着他自信滿滿的話,不由被激起了鬥志,悠悠道,“那我們打個賭如何?”
心裏卻是忍不住有些雀躍,她已經好久不賭了呢!
“如何賭?”鳳墨離沒有拒絕。
就等你這句話!安歌自語了一句,随後便快速說出賭約,“若是誰輸了,誰便答應爲對方一件事,當然,這件事不會違背俠義道德,也不得損壞将軍府與王府的名譽,如何?”
這是學了倚天屠龍記裏趙敏對着張無忌的說法。
俠義道德?鳳墨離眸光一動,心裏無端生出一絲江湖豪情,“依你所言。”
聽到鳳墨離這句話,安歌打了個響指,誇道,“爽快。”
“那新玩法是如何玩?”鳳墨離眼底漸漸升起了一絲興味。
“很簡單,待會我們先試玩一局。”
說着安歌便要往床邊的榻上走去,可這麽一走動,一道力量拉扯着自己,安歌這才猛然發現手上不對勁。
低頭一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咳,我說……”
安歌将兩人交握的手舉到眼前,頗有些無奈道,“這手,你是準備牽到什麽時候?”
鳳墨離的手正緊緊包裹着安歌的玉手,他的手看起來修長有力,而根根指節分明,指甲被修理得整齊而圓滑,似蘊藏着無窮的力量,卻又含着無與倫比的柔情。
沒想到,鳳墨離聽到她的話,非但沒有松手的意思,反而還握得更緊了。
“永遠。”
兩個字,聲音輕淺,可話裏的鄭重與堅持卻不容忽視。
安歌一愣,永遠,多麽美好的詞啊!
不知何時眼裏露出一抹自嘲,曾經的她也聽到過許多次這個詞彙,言之鑿鑿的承諾,似乎隻要說出口便真的會實現一般。
永遠愛你,永遠幸福,永不背叛……可是那些所謂的“永遠”卻都用最殘忍的現實甩了承諾者一記響亮的耳光。
可不知爲何,從鳳墨離嘴裏聽到這兩個字,原本堅如磐石的心還是忍不住震動。
“歌兒,你怎麽了?”鳳墨離看着出神的安歌,沒有錯過她即将消散的嘲諷。
思緒被他的聲音拉了回來,安歌抿了抿唇,淡淡道,“沒事。”
她忽然發現一件事,似乎……在他面前,她越來越放松了,就連神遊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
這種現象算是好的麽?
安歌苦惱,眉頭不自覺蹙了起來。
聽到她意料之中的回答,鳳墨離也沒有刨根究底,隻是眼底多了幾分若有所思。
“走,來一局!”
平複了情緒,安歌扯了下鳳墨離。
“好。”鳳墨離随着她的力道走向窗邊的高榻,這交握的手終于在安歌坐下之前松開了。
安歌不着痕迹的活動了一下手指,說實在的,被緊握了那麽久,她都覺得手指有些僵硬了!
靠近窗邊,屋外的雨聲越發清晰,安歌甚至能聽見雨滴落在屋檐彙聚成的淙淙水聲。
榻上小方幾上棋盤已然被擺放好,鳳墨離看向安歌,“黑子白子?”
“黑子。”安歌毫不猶豫道,雖然接觸棋類活動不多,但安歌一向喜歡這種極具進攻感的黑子。
鳳墨離了然的将放着黑子的棋盒放到安歌手邊。
“如何玩?”鳳墨離兩指捏住一枚白子把玩,神色有些慵懶。
安歌來了勁頭,講解了一下她唯一會玩的“五子棋”的規則,看向鳳墨離道,“如何?”
“有點意思。”鳳墨離臉上多了分興緻。
“來一局?”安歌晃了晃手中的黑子,“你先。”
聞言鳳墨離微微挑眉,可卻沒有謙讓,直接在棋盤中間落下一子。
安歌動作也不慢,果斷落下一枚黑子。
“經常玩?”鳳墨離一邊落子一邊搭話,看着她熟練的樣子,應該沒少玩這五子棋。
“唔,”安歌又快速落下一子,輕哼一聲,“倒也不是經常,閑來無事,消遣而已。”
眸光一轉,對上鳳墨離懶懶的模樣,“可要反悔?”
“爲何要悔?”鳳墨離好笑。
“自然是……”安歌毫不客氣的自誇道,“因爲我的實力。”
“那歌兒可摸清了我的實力?”
“需要摸的?”
“……”
被安歌有些暧昧不清的語氣弄得微怔,鳳墨離一時竟無言以對。
安歌看着沉默不語的鳳墨離,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一時興起竟開了個車!可别是驚到了他……
“若是歌兒想摸,自然是可以的。”
“咳咳。”
“我随時恭候。”
聽到鳳墨離暗含深意的話,安歌默默收回心底的反省,語不驚人死不休也許就是形容的他吧!
兩人東一句西一句的随意扯着,落子的動作卻絲毫不慢,棋盤上的棋子漸漸多了起來。
黑子與白子交錯,乍一看眼花缭亂,這也意味着隐藏着的陷阱也變得多了起來。
兩人看着縱橫捭阖的棋盤,神色均漸漸正色起來,落子也不如之前那麽随意,反而都經過了頗爲慎重的考慮。
五子棋雖簡單,但對面下棋的人可一點都不簡單!
一時間,屋子裏隻餘輕微的棋子落下得聲音,配着滴答滴答的雨聲倒是分外和諧。
看着被擺滿的棋盤,這局無勝負。
安歌有些可惜的放下手中的黑子,眼裏卻流露出一分贊賞,還從來沒有跟人玩五子棋玩得這麽專心!戰況夠酣暢淋漓!
“歌兒果然有實力。”鳳墨離看着安歌,唇角微勾,這丫頭給他埋了不下十個的陷阱!
安歌一粒一粒的拾回黑子,毫不客氣的承下了他的一聲稱贊,“彼此彼此。”
“承讓承讓。”
“……裝。”安歌斜斜的睨了他一眼,她向來習慣進攻,而鳳墨離似乎爲了遷就她,一直在防守。
鳳墨離也不挑破,隻笑了笑,“還來嗎?”
“來!”還未分出勝負,怎麽能不來!
新的一輪,安歌仍舊執黑子,不過這次倒是她先落子。
一改上一局的漫不經心,從一開始安歌便開始下套。
“歌兒,動真格了?”鳳墨離輕而易舉的化解了一個圈套,又不動聲色的布下了屬于他的陷阱。
安歌也一下子識破了他的想法,巧妙落子,悠悠道,“你也不賴啊。”
聞言鳳墨離輕笑兩聲,随即正式開始投入進去。這一局沒有再遷就安歌,毫不猶豫的落子,攻勢一如他的作風,鐵血剛硬,帶着橫掃千軍如卷席的氣勢。
安歌擡眸,目光輕輕掃過他清隽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最後落在他緊繃的下颌上,心裏啧啧贊歎,怪不得都說男人認真的模樣很帥!
“歌兒,到你了。”見安歌遲遲沒有動作,鳳墨離忍不住提醒道。
“嗯……”安歌随意落下一子。
時間漸漸流逝,安歌看着陷入死局的黑子,撇了撇嘴,倒是心服口服,“我輸了。”
見她放下了棋子,鳳墨離低聲道,“方才你走神了。”
“……”被拆穿的安歌嘴角一僵,她能說,下棋的時候看着他的顔她一時看癡了麽!這麽丢臉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嘛!
“還來嗎?”鳳墨離臉上滑過一抹滿意的笑容,方才她欣賞的視線他怎麽會沒察覺?
“不來了。”安歌搖了搖頭,勝負已分,沒必要了!
索性也停下了拾棋子的動作,毫不客氣的指使道,“你收拾。”
“好。”聞言鳳墨離真的開始拾起棋子來。
安歌按了按太陽穴,下棋啊,果然還是一項費腦子的活動!
一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鳳墨離,嘀咕道,“長得可真妖孽……”
安歌也沒想刻意壓低聲音,加之鳳墨離耳朵又靈,自然聽到了她這句感慨。
鳳墨離手指一頓,擡眸,墨眸裏盡是光華,“歌兒,可喜歡?”
似引誘,似詢問,如同盛開在忘川邊上的曼珠沙華,邪魅而神秘,搖曳生姿。
安歌點點頭,絲毫不遮掩,道,“喜歡。”……喜歡你的顔。
鳳墨離自然也是懂她的意思,隻緩緩道,“喜歡就好。”
上道!安歌心裏暗贊了一聲。
“鳳墨離,你想要我做什麽?”忽然想起方才的賭約,安歌有些好奇。
話說,這賭約還是她提議的,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正好鳳墨離收拾好了棋盤,将兩個棋盒都蓋上蓋子,才緩緩道,“先留着。”
這場賭約突如其來,赢得的籌碼也算是意外之喜,一時間,他還真沒想好要讓她做什麽。
“噢。”安歌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唉,就這麽平白無故賣了自己一次!
屋子裏燒着銀絲炭,久了竟覺得有些發悶,安歌心念一動,便伸手将窗戶推開一條縫。
冷風卷着雨絲襲來,安歌冷不丁的打了個顫。
“當心受涼。”鳳墨離面露不贊同,可卻沒有阻止她的動作。
“身體好着呢!”話是這麽說着,下一秒便關上了窗戶。
冰冰涼的感覺确實不太美好!
随意抹了一把臉,安歌忽然想起一事,“上次說的匕首什麽時候還我?”
------題外話------
乃們說,讓安歌做什麽好呢?【托腮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