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有些憂心的看向安歌,“小姐……”
聞言安歌眼睑微垂遮住眼中一閃而逝的冷光,視線落在了面前的紙上,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
唇角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弧度,似感慨,似自嘲。
這幾日在别院,她并沒有關注江城戰事,沒想到竟又了轉機。
過了片刻,她才收回目光,擡頭望向沉香,沉吟道,“如果祖父回府,通知我。”
雲靖遠今日一早便去了宮中,鳳墨離将她送回來的時候他尚未回來,連最了解情況的雲齊也出去辦事并未在府中,便是她現在想問問詳細情況,也是無從下手。
“是。”
聞言沉香點頭應道。
待服侍安歌午休後,茯苓便端着空藥碗從屋子裏出來,正準備去廚房,餘光卻不經意瞥見不遠處有道身影正急匆匆的往暮雲居的方向走來。
茯苓眉頭一皺,也不着急離開,盯着那越來越近的身影辨認着,發現來人是府裏的門房,介生。
面上閃過一絲疑惑,介生年紀雖輕,可行事向來穩妥周到,怎麽現在這麽毛躁?
介生原本埋頭走路,間或着擡頭,視線一掃便發現大小姐身邊最得力的茯苓姑娘正站在暮雲居的門前,頓時如同見到了救星一般,生怕茯苓離開,忙一邊跑一邊喊道,“茯苓姐姐,請留步!”随後便加快步伐,一路小跑着停在茯苓跟前。
茯苓見他氣喘籲籲的模樣,語氣沉穩的問道,“介生,何事這麽匆忙?”
介生許是走得快了些,額頭竟冒了汗,瞥了眼茯苓,道,“茯苓姐姐,十皇子來了!喊着要見小姐!”
“十皇子?”茯苓有些驚詫,十皇子怎麽來了?
“是啊!”介生如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看着茯苓滿臉期待,“茯苓姐姐,這可怎麽辦?”
此時已是安歌午休的時間,一般她休息的時候沒有人敢來輕易來打擾她。
茯苓思忖了片刻道,“這樣,你去吩咐前院好好招待十皇子,我這就去禀告小姐。”
“好好好!那就勞煩茯苓姐姐了。”介生見茯苓肯幫忙傳話,喜笑顔開的道謝。
茯苓随手招了個院子裏灑掃的丫鬟将藥碗遞了過去,然後便輕手輕腳的進了屋子。
屋子裏飄散着似有若無的冷香,茯苓輕輕走近床榻,安歌睡的淺,早在介生說話的那一刻她就醒了。
“小姐,您醒了?”
見安歌已經睜開了雙眼,茯苓快速上前一步,忙将情況告訴她道,“小姐,方才介生道,十皇子來府裏了,直言要見您。”
“嗯。”安歌一把掀開被子,起身下了床,心裏卻思考着司馬旻的來意。
茯苓動作利索,飛快便替安歌梳妝好了。
安歌查看了一圈,發現身上沒有失禮的地方,便緩步走去前廳。
與此同時,司馬旻正坐在椅子上,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百無聊賴的打量了一圈面前的兩人,發現她們均垂着頭,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頓感無趣,随即移開移開視線。
司馬旻年紀雖小,可到底是貨真價實的龍子皇孫,端着一張小臉往椅子上一坐,行爲舉止也透着一股尊貴。
慕楚楚先一步得到消息,忙喊了雲雪音一起來到前廳,福了福身子柔聲道,“不知十皇子駕到,妾身招待不周,還望十皇子多多包涵!”
“你是誰?”司馬旻望着慕楚楚天真無邪的問道,嬰兒肥的小臉上十分配合的充滿疑惑。
看着司馬旻臉的神色,他身側恭敬站着的近侍垂下腦袋,喲,這小祖宗,又要開始捉弄人了!
“……”慕楚楚笑臉一僵,瞥見司馬旻仍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隻好瞬間恢複笑臉,柔聲解釋道,“妾身雲慕氏。”
慕?司馬旻眨了眨眼睛,“你是雲安歌的娘?”
“……妾身乃歌兒的姨娘。”慕楚楚的聲音顫了顫。
“哦,原來是姨娘啊!”司馬旻恍然大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聲姨娘拖得有些長。
他印象中記得雲安歌似乎與眼前這位所謂的姨娘關系并不親近啊!
司馬旻轉了轉眼珠,眼中浮現一抹狡黠,臉上卻是一本正經。
慕楚楚聽着司馬旻的話,心中一痛,雙手不自覺捏緊了些,尖長的指甲戳中掌心有些刺痛。
身份,永遠是她心中最痛的一道疤!
一旁的雲雪音見她臉色有些難看,也猜到了她的心思,準備開口解圍,正巧丫鬟上茶,雲雪音便輕移蓮步,端了杯茶放到司馬旻手邊,輕聲道,“十皇子,請用茶。”
“你又是誰?”司馬旻看着眼前長相豔麗的女子,心裏微微不喜,他最讨厭這種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
還不知道因爲自己一直引以爲傲的長相而在司馬旻心中落了個花枝招展的印象的雲雪音笑道,“我是将軍府小姐雲雪音,十皇子忘了麽?前幾日沈姐姐生日宴,我也去了的。”
聽她這麽說,司馬旻歪了歪腦袋,擰着腦袋思索了片刻,“是嗎?本皇子沒印象了。”
雲雪音笑意一滞,随即反應過來,道,“沒、沒關系,十皇子貴人多忘事。”
“哦。”聽着她的客套話,司馬旻心不在焉的擺擺手,坐直了身子往門口探了探,“雲安歌怎麽還沒來?”
雲雪音見他一開口便問雲安歌,心裏有些不滿,但面上卻揚起一抹盈盈笑意,“十皇子有所不知,姐姐素來有午休的習慣,此時應該還在休息,這時候府裏任何人都不敢輕易去打擾的。”
這話字面上是沒有毛病,可仔細一琢磨,卻能發現話裏的玄機,睡個午覺都不準任何人打擾,若是不知情的人飛得以爲安歌有多跋扈驕橫不可。
奈何司馬旻仿佛絲毫沒有聽出她話裏的深意,反而頗爲認同的點點頭,他也讨厭在睡覺的時候被人打擾!
雲雪音見司馬旻并沒有想象中的生氣,眼裏閃過一絲可惜,卻也不再多說。
“不知十皇子此番前來有何要事?”許是被司馬旻冷淡的态度弄得有些尴尬,慕楚楚的語氣不似先前那麽熱切。
“來看看雲安歌。”司馬旻回答得有些敷衍。
“……”
聞言慕楚楚與雲雪音兩人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再說些什麽,看着司馬旻絲毫沒有在意她們,她們便也不再拿熱臉卻貼冷屁股了。
于是乎,當安歌來到前廳的時候,便慕楚楚母女與司馬旻大眼瞪小眼的情景。
“雲安歌!”司馬旻的視線一直往門口瞥,當看見安歌的身影的時候,他黑葡萄似的眸子頓時散發出亮晶晶的光芒,随即想到她讓自己等了那麽久,有些委屈的癟癟嘴,“你好慢啊!”
語氣雖含着抱怨,但卻透着無比熟稔。
“歌兒,你怎麽才來?讓十皇子可好等!”慕楚楚也看見了緩步而來的安歌,忙起身湊近了些,語氣卻很是親熱。
安歌微微挑眉,淡淡的瞥了慕楚楚一眼卻沒有理會,隻看向司馬旻緩緩道,“十皇子。”
司馬旻見她果真不待見慕楚楚,心裏一陣得意。
被忽視的慕楚楚尴尬的站在原地,心裏雖氣但卻不好發作,深深吸了口氣便又重新揚起笑臉,剛想說話便聽安歌清冷的聲音響起。
“十皇子來将軍府有什麽事?”
司馬旻走到安歌身邊,仔細打量了她一圈,笑嘻嘻道,“我是來看你的!”
“現在看完了,可以走了?”安歌察覺到他眼底藏着的擔憂,心裏微暖,但見他眉開眼笑的模樣卻忍不住想逗逗他。
“那可不行!”
“歌兒,你怎麽這麽對十皇子說話?”
安歌的話音剛落,便聽到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隻是一道語氣帶着似有若無的撒嬌,一道卻是充滿質問。
司馬旻扭着腦袋看了眼慕楚楚,皺眉,滿是嫌棄道,“你話怎麽這麽多?我跟雲安歌說話,你一個姨娘怎麽還插嘴?”
安歌看着司馬旻,眨了眨眼睛,她之前怎麽沒發現,這小正太脾氣這麽大?
“我……”慕楚楚語噎,俏臉氣得發白。
雲雪音見司馬旻一而再再而三的給慕楚楚難堪,氣不過的質問道,“十皇子,姐姐這般口氣對你說話,你就不生氣嗎?”
“跟你有什麽關系?我就喜歡雲安歌這般口氣對我說話!”司馬旻有些不能理解她們的腦回路。
還未等雲雪音反應過來,司馬旻已經轉向安歌,脆聲道,“雲安歌,我們去你的院子玩怎麽樣?這邊太吵了。”說着還有意無意的瞥了慕楚楚與雲雪音的方向。
“嗯。”安歌看着他的小動作,有些好笑,真不知道慕楚楚與雲雪音怎麽得罪這位小祖宗了。
“太好了!”司馬旻開心的拍了下手,随即招了招随身的近侍,“元寶,我們走!”
“是!”名喚元寶的小太監抿唇跟了上去。
雲雪音咬唇,瞪向兩人離去的背影,恨恨道,“娘,雲安歌到底給這十皇子灌了什麽迷魂湯?”
慕楚楚臉色也很是難看,她對司馬旻笑臉相迎卻沒讨到任何好臉色,沒想到雲安歌一出現,司馬旻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可她印象裏雲安歌與十皇子并沒有過接觸,難道她真的會使什麽妖術不成?
不管她們作何猜想,那廂司馬旻跟着安歌一路走向暮雲居,粉妝玉琢的小臉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
“雲安歌,我剛剛是不是給你出氣了?”
想起最後慕楚楚鐵青的臉色,司馬旻調皮的眨了眨眼睛。
安歌看了眼身側比自己矮小半截的小正太,勾了勾唇角,“多謝。”
“不客氣!”司馬旻見她如此,越發覺得對胃口,笑嘻嘻道,“小事一樁!”
聞言安歌笑了笑,卻對他察言觀色的本事暗暗心驚,沒想到才一會的功夫,他竟已将她與慕楚楚母女之間關系給摸清楚了。
不一會,安歌便帶着司馬旻回到了暮雲居,司馬旻好奇的打量的一番院子,發現角落一堆沙袋,他好奇的湊上前去。
“你這裏怎麽還有這些沙袋?你也會武嗎?”司馬旻蹲在地上,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戳了戳沙袋,他曾經随三哥一起進去過禦林軍的營地,看到校場上倒是有些沙袋。
安歌走近了兩步,看着司馬旻圓乎乎的後腦勺,不禁莞爾,卻也不反駁他的話,“嗯。”
這些沙袋是她用來做負重訓練的,也算是用來練武的吧。
“那你厲害麽?”司馬旻猛地回頭,雙眼亮晶晶的看着安歌,仿佛隻要她點頭,他就立刻要拉着她過招一般!
安歌搖了搖頭,“一般般。”
“真的?”司馬旻皺着眉,有些不解道,“那日你是怎麽逃出去的?”
那日沈天河派了沈府懂水性的下人下水找她,沒想到八個人隻有兩個人潛到了水底看見了閘門。倒是雲安歌竟然能從那水底逃走,他實在想不通。
“……定遠世子救了我。”安歌扯了個謊,她沒細說自己在水下與那丫鬟有過一場搏鬥,所以就連雲靖遠也認爲她是被鳳墨離救下來的。
“哦。”司馬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随後突然想起什麽,瞪圓了雙眼,“定遠世子?鳳墨離?你的未婚夫?”
安歌一愣,“是他。”
“哇,原來你就是那個倒黴鬼啊!”司馬旻一臉驚詫的叫道。
原來她就是那日被賜婚給定遠世子的人啊!怪不得名字這麽耳熟!
“……”聞言安歌額角挂了三條黑線。
見安歌沉默不語,司馬旻有些同情的搖搖頭,安慰道,“雲安歌,你放心,我不會嫌棄你的,我們還是朋友。”
安歌有些哭笑不得,“有這麽慘麽?”
雖然她是被鳳墨離咬過一口,可好像多數時候都是鳳墨離救了她啊!
司馬旻重重的點了點頭,“你難道沒有聽過定遠世子的名聲?傳聞他可是磨牙吮血,殺人如麻!”
那日宮宴他并未出席,賜婚的消息還是從别人口中聽說的,沒想到那個被賜婚給定遠世子的就是眼前這位!
磨牙吮血,殺人如麻……
眼前浮現一張淡漠俊美的臉,安歌眉頭一皺,“你可知,三人成虎?”
察覺到她的語氣裏透着不悅,司馬旻一愣,“你生氣了?”
安歌搖了搖頭,緩緩道,“我沒生氣,隻是我想告訴你,有些事情眼見爲實,有些話要靠心去聽。”
聽着她的話,司馬旻心頭一震,用心去聽?
從來沒有人,這麽告訴他。
“那你的意思是……傳聞都是假的,對嗎?”司馬旻向來機靈的小臉上浮現一絲讷讷的神情。
并沒有直接回答他,安歌頗爲神秘笑了一笑,“這就靠你自己去看了。”
盯着她的司馬旻撇了撇嘴,“你還賣關子!”
司馬旻長得本就粉嫩可愛,此時癟着嘴的模樣竟莫名有些委屈。
看着他漆黑明亮的眼眸,安歌心中微微一動,“你之前聽說過我的名字?”
“嗯?”司馬旻習慣性的眨了眨眼睛,“沒有啊!”
“真的?”安歌緊緊盯着他的雙眼,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那日他在沈府看着自己的神情,分明是帶着審視與試探!
許是被安歌銳利的眼神盯着有些發毛,司馬旻臉上有些挂不住,摸了摸鼻子,承認道,“是聽人提起過。”
“是誰?”安歌心裏止不住的驚訝。
司馬旻抓了抓腦袋,猶豫了一下,如實告訴了安歌。
“顧樂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