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愣住了。
定遠王世子是什麽鬼?
現在這又是一個什麽樣的神轉折?
好吧,就算她承認自己品貌出衆,可溫良敦厚、恭謹端敏這皇帝是怎麽看出來的?
安歌還在發愣的時候,雲靖遠一臉沉重的跪拜下來。
“陛下,定遠王世子身份尊貴,微臣的孫女資質愚鈍,頑劣不成器,實在是高攀不起啊!還望陛下三思!”
歌兒不清楚鳳墨離的情況,他還不清楚嗎!
在京都,鳳墨離三個字就相當于禁忌的存在,提起他不知多少人會做噩夢。
按常理來說,他容貌俊美無俦,加上定遠王世子的身份,本也是多少家族趨之若鹜攀附的對象。可傳聞他冷血無情又生性嗜血,每日需飲一碗鮮血,若不然便會狂性大發,無法控制。
甚至還有人親眼撞破過他殺了人之後生喝人血的場面,那真叫個血腥暴戾,不忍直視啊!也是那個時候關于定遠王世子是妖孽的謠言如星火四起,搞得人心惶惶。
三年前他弱冠之時定遠王準備爲他議親,吓得京都許多待字閨中的閨秀紛紛訂婚,生怕“好運”的被定遠王選中。世子妃的地位縱然有着莫大誘惑,可她們也不想自己的枕邊人會突然咬向自己的脖子吸自己血啊!
雲靖遠心中對天啓帝這道突如其來的賜婚旨意又驚又怒,可若是别人他倒是可以考慮一下,可定遠王世子實在不是良配啊!他怎麽能将他的寶貝孫女推入火坑?
“雲愛卿此言差矣,朕瞧雲丫頭資質聰穎,性子溫良,實與定遠王世子乃天作之合。”見雲靖遠拒絕,天啓帝面上笑意漸漸隐去。
“陛下,安歌早年痛失雙親,現在她尚且年幼,微臣想将她多留幾年在身邊,隻怕耽誤了定遠王世子的大好姻緣。”雲靖遠不管不顧的繼續婉拒道。
天啓帝的臉上漸漸陰沉下來,沉聲道:“愛卿是對朕的旨意不滿?”
“微臣不敢。”
“好一個不敢!”
天啓帝震怒的一拍扶手,渾身上下氣勢凜冽,夾雜着絲絲殺氣的模樣與方才笑得溫和的樣子大相徑庭,如同一頭正處于暴怒的獅子,稍有不慎就會被這頭獅子撕咬成碎片!
一瞬間大殿内的氣氛唰的降到了冰點,所有人均大氣不敢喘一下,小心翼翼的看着雲靖遠與天啓帝。
靜,仿佛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聲音。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這一刻的時間太漫長,又太煎熬。
雲靖遠神色嚴肅,明明跪倒在地卻仍舊筆直如松,天子怒氣直奔他襲來,他也心驚卻不敢松懈一分,隻是想到此事關乎到雲安歌的終身大事,他不能躲,也不想躲!
“雲靖遠,你好大的膽子!”
天啓帝卻忽然将矛頭指向安歌,冷言問道,“雲安歌,你覺得呢?”
安歌望着喜怒無常的天啓帝心中暗罵,他是屬變色龍的麽?
心中這麽吐槽,可面上卻絲毫不顯,恭敬道,“回陛下,臣女父母早逝,又确實愚鈍,祖父擔心臣女也是人之常情,還望陛下息怒!”
“哦?那倒是朕多管閑事了?”傻子都能聽出天啓帝話裏的殺傷力。
“臣女不敢!”安歌縱使心裏确實這麽想,語氣仍誠懇道,“陛下能爲臣女賜婚實乃臣女榮幸,臣女謝陛下隆恩。”
“歌兒,你……”
“臣女願意聽從陛下安排。”安歌一把打斷雲靖遠的話。
雲靖遠急了,她怎麽能答應?她到底知不知道鳳墨離是什麽人!
“哈哈哈,好啊!雲丫頭,朕果然沒有看錯你!”見安歌如此識趣,天啓帝頓時和顔悅色,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
安歌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是川劇變臉也沒這麽迅速的啊!
“雲愛卿,你怎麽看?”天啓帝目光灼灼。
雲靖遠本想反駁,可餘光無意間瞥見安歌放在身側的左手食指不着痕迹的點了點,目光微頓,糾結了片刻後艱難的從嗓子裏吐出一句,“臣謝陛下隆恩。”語氣澀然。
……
出宮後,鎮遠将軍府的馬車裏氣氛稍顯凝重。
“主子,喝茶。”茯苓動作伶俐的爲雲靖遠與安歌倒了杯茶水。
雲靖遠神色沉痛,道:“歌兒,你何必如此?你可知定遠王世子是什麽人?傳聞他嗜血成性……”
“傳聞,您也相信傳聞一說?這世間多少清白都是被這傳聞給毀了!”
安歌不以爲意,早在大殿之上瞧見周圍人的神色,她就清楚定遠王世子必然不同常人,可那又如何?
不過是賜個婚,又不是要她的命!再說,天啓帝的意思不過是先訂婚,成親日期再議,這中間是否會出現什麽波折尚未可知,何必在此時得罪天啓帝?
雲靖遠被她這麽一說也是頓住,雖覺得有理卻仍舊忍不住擔心,“可是無風不起浪,祖父也見過他,到底是有些異于常人。”
“隻要他不是鬼就行了。”
“……”
“您還看不出來麽?這次本就是躲不掉的。就算不是鳳墨離,也會是其他人。”安歌抿了口茶,淡淡道。
雲靖遠默然,他若是再看不出此次宮宴就是沖着他而來的,他就不配當這個鎮遠将軍了!
自從他打了勝仗以來,關于他功高蓋主、擁兵自重的流言如同紙片般飛向京都。加之後來他收到安歌去世的消息,更加不顧軍法擅自進京,多少與他敵對的官員進谏他蔑視皇權目無王法,情勢對他更爲不利。若不是他自願放棄部分兵權,隻怕天啓帝更是容不下他!
當日天啓帝特地囑咐他帶安歌參加此次宮宴的時候他就有種不好的預感,臨近中秋這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沒想到真的應驗了。
可是他卻沒想到,天啓帝是拿歌兒的幸福威脅他!他一生忠君,保家衛國,從未有一絲一毫不軌之念,他唯一的兒子也在沙場丢了性命,面對那些流言蜚語他問心無愧,可是爲何就是不肯當過他?放過他的歌兒!
安歌見此也不再說話,垂眸看着手中茶杯,薄薄的熱氣升騰而起,氤氲了她原本清明的眼。
似乎過了許久,安歌聽見自己清冷的聲音響起。
“祖父,您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說完安歌微愣,這是,她第一次當着雲靖遠的面開口稱他爲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