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帝即将駕崩,這代表着什麽?
不管承元帝屬意的儲君人選是誰,這都代表着,朝廷中的各方勢力,恐怕要來一次大洗牌了。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即位,必定會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的局面。
如今呼聲最高的儲君人選是的大皇子,其實大皇子是長子的原因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大皇子的母親,乃是如貴妃,如貴妃的家族乃是墨國數一數二的士族大族,在朝中的勢力不可小觑。
相比之下,二皇子就要稍遜一籌了。二皇子不僅年齡要比大皇子小許多,母族的勢力也比不上大皇子。不過二皇子依舊是有希望的,畢竟他的身份也不簡單。
而三皇子,這個沒有任何依靠任何背景的小少年,已經被衆人排除在了考慮範圍之外。
不管怎麽樣,現在朝中的各個大臣,已經開始四處奔走,紛紛開始選擇陣營,以在新君登位之後,攥取到更大的利益,也幫助自己更上一步。
這是一場巨大的博弈,殘酷的賭局,勝者獲利,敗者淘汰。
而這些人中,真正關心承元帝身體狀況,爲了承元帝的即将死去而傷心的大臣,恐怕屈指可數,現在,大家眼中,隻有自己的利益。
近幾日,承元帝清醒的時間非常少,而在他清醒的時間裏,宮長月幾乎都是陪伴在他身邊的。後宮的各個妃子,已經來看了好幾次,都想要見見承元帝,可誰知道承元帝早就傳令下來,除了鳳王宮長月,任何人都不準進去。于是那些妃子,隻有失望而回。
也因爲衆人雖然知道承元帝病入膏肓,但是并不知道他的病已經到了什麽程度,所以各方現在都算比較安靜,并沒有搞出太大的動靜,隻是在暗中商量。萬一承元帝後來莫名其妙地好了,那他們大張旗鼓地想要争權奪利,落在承元帝眼中,不就是等同于謀逆的行爲了嗎?到時候恐怕隻有死一個下場。
不過,一直關注着朝廷中各方勢力消息的宮長月,也知道,這風平浪靜,隻是表面上看起來罷了。恐怕到了父皇駕崩之後,那驚濤駭浪便會以驚人的速度席卷而來!
不過,她并沒有感到絲毫畏懼。
宮長月站在窗邊,眺望着遠處的亭台樓閣,眼中一片沉寂,波瀾不驚,看得旁人也忍不住心安起來。
這時候,榮祿匆匆走近她,一邊還壓低聲音呼道:“殿下!殿下快過來!陛下醒了!”
“醒了?”宮長月側過身,連忙朝着承元帝的龍榻走去。
她走到龍榻旁,便剛好看到承元帝被一個小太監扶着坐了起來,有些吃力地靠在那裏。
“怎麽起來了?”宮長月皺起眉頭,淩厲的目光頓時掃過扶着承元帝起來的那個小太監。
小太監對上宮長月冰寒的目光,吓得當即跪下,哆哆嗦嗦地小聲回答道:“是陛下……是陛下要奴才将他扶起來的!”
龍榻上靠着的承元帝也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擺擺手,眼睛半眯着,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看着宮長月,咳嗽了兩聲,道:“是朕讓他扶我起來的,長月,你也不要責罵這個奴才了。”
宮長月看着承元帝,無奈地歎了口氣,擺擺手讓那個太監退下去,才走到龍榻旁邊坐下,無奈地看着承元帝:“父皇,您應該躺着好好休息的。”
承元帝卻輕輕搖搖頭:“朕的身體,朕知道,恐怕,今晚是……挨不過了。”
宮長月的瞳孔驟然一縮。
承元帝顫巍巍地伸出手,那手背上層層幹癟的褶皺,讓他的雙手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蒼老過。他将手輕輕放在宮長月的手背上,然後鄭重其事地說道:“長月,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嗎?”
宮長月點點頭,聲音壓低,聽不出任何情緒:“一直都準備着,父皇您一……便會立刻傳消息出去,林将軍的人,就會包圍皇城,穩定大局。而鳳泣……還有我的人,都已經在宮裏面布置好的,到時候,就算是發生什麽情況,都能夠很好應付的。”
宮長月想了想,還是覺得将自己也安插了人進來的事情,告訴了承元帝。
她安排進來的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宸樓的那些精英。她在前些時間便将這些人安插進了鳳泣,在鳳泣中給了他們一個名符其實的身份。不過他們行動的時候,還是與鳳泣分開的,畢竟他們從來沒有一起配合過,如果硬是要強行拉在一起,恐怕不是強強聯合,而是弄巧成拙了。
如果不是有這些宸樓的精英在,恐怕宮長月也不會像現在一樣完全放下心來。
比如她之前說的那位林将軍,乃是掌管了墨國三分之一兵權的大将軍,隻要他決定了要站在哪邊,那麽争奪也沒有意義繼續了。雖說這位林将軍對承元帝一直是忠心耿耿,但是卻不能完全保證他也能夠對宮長月忠心耿耿。
所以宮長月雖然決定暫時相信這位林将軍的話,但是暗中還是留了一手。
逼不得已的時候,她不僅會出動整個宸樓的力量,包括道宗,也會成爲必要時候的王牌。
承元帝其實早就知道自己女兒行走江湖這麽多年,恐怕早就掌握了一股不小的勢力,所以也并沒有對宮長月的話表達出太大的驚訝。他放心地眯起眼睛:“那就好,父皇……相信你。”
不過說了幾句話,承元帝便已經是一副累極了的模樣,閉上眼睛小憩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睜開眼睛。而在這個時間當中,宮長月是一直坐在他的身邊,沒有動彈的。
承元帝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喚的,卻是榮祿的名字:“快……去!把遺诏……拿來!”承元帝說得格外吃力,聲音斷斷續續的。
榮祿看到承元帝的這幅模樣,頓時大驚,連忙應了好幾聲,才慌慌張張地朝外跑去。
他剛剛在陛下的眼中……看到了……死亡的色彩。
即使是榮祿這個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老太監,在看到這個場景的時候,也忍不住慌了神。不過榮祿畢竟還是跟在承元帝身邊這麽多年的大太監,他出了門,看了看四周,很快就平靜了下來,雖然他現在的平靜,隻是表象。
但是榮祿知道,他現在絕對不能慌張。無論是後宮還是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這邊的動靜。要是自己的慌張被别人看在眼裏,恐怕稍微聰明點的人都知道——陛下,命不久矣了。
榮祿深深吸了一口氣,将那份驚恐壓了下去,然後一步一步朝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他早就将遺诏,放在那裏了。
宮長月也看到了承元帝此時的不一樣。
她之前聽承元帝說,恐怕挨不過今晚了,心裏就已經開始有些慌了。但是她完全沒有想到,承元帝竟然是連這麽一會兒,也挨不過了……
承元帝叮囑了榮祿将遺诏拿來了之後,便将目光落在了宮長月的身上。
此時,承元帝的臉上,泛起了一種不一樣的色彩,他原本灰白的臉色,看起來也多了幾分紅潤。但是,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承元帝這不是重病已經開始好轉了,現在這個模樣,是回光返照。
“父皇!”宮長月伸出手,狠狠攥住承元帝擡起來的手,眼中的神色,也鄭重起來。
“長月……快!快将消息發出去,讓林将軍……快!父皇已經……父皇已經……”承元帝急忙說着,突然就大口喘起氣來,還沒等宮長月伸出手,承元帝就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父皇!”宮長月一向平靜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驚慌的神色。
承元帝吐了血之後,反而覺得好了許多,他反手握住宮長月的手,推開宮長月的另一隻手,定定看着她:“長月!快一點!”
宮長月死死皺了眉頭:“……我知道了。”
她回過頭,朝着某個無人的角落喚了一聲:“宸耀!”
“主人!”一個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宸耀的身影也很快如同星光聚集起來一般,出現在了那個角落。
“按原計劃行事。”宮長月面無表情地吩咐道。
宸耀注意到了宮長月語氣的不同,他擡起頭來訝異地看了宮長月一眼,才慢慢消失在了房間中。
他乃是狐妖,那速度就算是千裏馬也無法相比,所以讓他來傳遞消息,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那位林将軍的人早就安排在了皇城周圍,表面上已經作了僞裝,隻等着一聲令下,便穿上戰袍,沖出來,保衛皇城。
承元帝看到宸耀的消息,并沒有太過于驚訝,反而稍稍放下心來。
他這才仔細地看了宮長月好久,笑着将手落在宮長月的頭上,輕輕撫摸着她的頭發:“你這個孩子,一定要記得和父皇的約定,要……守護這個國家。”
“嗯。”宮長月垂下眼眸,掩去了眼中閃動的水色光芒。